偶像养成文化探幽*
——以大陆综艺选秀节目为例

2019-01-14 17:37
文化艺术研究 2019年1期
关键词:练习生偶像

林 琳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州 610665)

近年大陆综艺选秀节目日渐增多,其中不难见到2004年《超级女声》电视选秀的影子。实际上近十年“超女”模式被各大电视台的选秀节目不断透支,收视上已不再具有号召力,但其核心精神——偶像养成依然是其根本。特别在2015年,《燃烧吧少年!》《蜜蜂少女队》《夏日甜心》等偶像养成节目席卷荧屏,开始成为一种不可忽视的娱乐节目类型。这类节目多数组织系列素人经历系列选拔,目标是成团出道。在此过程中,素人一步步成为粉丝心中的偶像,同样,对粉丝的巨大号召力被各种养成模式激发。随后,无论是复制AKB48的SNH48,还是2018年伊始就引爆流量的《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养成文化的种种特征都在一场又一场的养成类比赛中凸显——粉丝权力的强调、养成生态的定制、偶像话题的制造……全民狂欢的效果让资本如影随形,业内对2018年最重要的预测就是偶像养成模式的崛起。[1]大陆的偶像养成文化主要寄生于综艺选秀节目,这使得该类节目凝结了偶像、粉丝与市场三位一体的要素,是探讨当代消费社会症候的一个有效窗口。

一、前提:粉丝权力的强调

作为一种娱乐形式,养成文化源自日本。按日本养成系女团AKB48创始人秋元康的话说,养成就是“让粉丝们看着她们在自己眼前渐渐成为明星”[2]。这里有一个重要的权力转移:粉丝不再被动接受偶像的人物风格设定,而是参与到偶像成长—成型的过程中。养成系最初是偶像以一个素人的形象呈现在观众面前,她/他身上的某些特点符合某一部分观众的喜好,观众愿意成为她/他的粉丝,为其打气、投票、点赞,使其最终获得高票数并在比赛中胜出——以真正的偶像身份出道。换言之,在一定程度上,偶像是由粉丝来重新定义的。以中国大型女团SNH48为例,团队成员多达一百余人,最早加入的成员如今不超过二十五岁,有些刚刚加入团队的新成员只有十三四岁。年轻的团员初次登台难免青涩,但正因如此,观众却更觉真实,因为她们是“触手可及的偶像”。

偶像的“触手可及”并非戏言,而是偶像养成文化中粉丝权力的一种。

首先,它是粉丝身体的可触碰。比如SNH48每周在固定小剧场的表演结束后,都举行握手会。粉丝可以通过购买几十元至上百元不等的握手券,与女团成员进行握手(大约十秒)。此外还有类似的击掌甚至拥抱环节。偶像握手的方式、力道、眼神、表情等比起偶像说的话更令人印象深刻,还能让粉丝通过肢体温度的感受,在心理上将对偶像的投射最大化。此时粉丝眼前的就是“一个关于美、可爱或者性感的符号、一个梦幻般的理念”[3]——她/他可能是自己心爱之物,也可能是自己理想的具体化身,甚至可能是替代自己去完成理想的人。无论何种角色,此时偶像都不只是粉丝的欲望对象,而是与粉丝有着更为复杂的情感关联模式。

其次,是偶像梦想的可参与。近年的综艺选秀节目都大打“梦想”牌。在琐碎平凡的生活中如果严肃地谈梦想,许多年轻人会觉得幼稚单薄,但是当梦想与舞台偶像结合时,仿佛变成了与更高力量的结盟。这对年轻人而言,可实现“理想的自我”的对等关系。所以,一个粉丝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在他所喜欢的偶像身上总能略窥一二。《中国青年报》曾披露过一项调研数据:崇拜某位偶像的原因?排名第一的是个性特点(68.7%),然后依次是才华努力(59.1%)、原则观念(27.3%)、外貌装扮(24.2%)、个人贡献(15.7%)。[4]个性、原则等本属抽象范畴的概念可以在偶像身上有具体呈现,这在一定程度上让粉丝的想象有了承载。甚至可以认为偶像的出现填补了粉丝的情感空白、满足了心理需要。这就是为何在粉丝情感中,梦想总是如影随形——因为偶像身上承载了粉丝未曾实现的梦想。所以在选秀过程中,具有这种特质的选手会成为真正的偶像,并获得出道资格;粉丝则获得自我肯定。这里,粉丝的自我实现与偶像出道梦想的实现合而为一。

让偶像实现梦想,需要粉丝的支持。这种支持不仅是情感上的,还是物质上的。女团SNH48总选举中总投票数超过300万,以最低每张票35元折算,一次选举已经创造了超过亿元的价值。腾讯的《创造101》投票渠道有腾讯视频、微博、OPPO社区、QQ音乐人气榜单、小红书人气pick榜等六种,每天登陆即可为选手点赞应援。如果想让心中的偶像获得更多关注和票数,则要额外掏钱应援。而《创造101》截至比赛结束,专题页面仅在摩点平台便筹得应援资金超过2141万元,支持人数超过21万(此处还不包括其余平台的数据)。[5]日常生活中默默无闻的个体,在投票时仿佛掌握了扭转他人命运的巨大能量,这使得粉丝在养成偶像的过程中获得了自我力量的确证。特别是难以实现的诸多梦想,难以发泄的各种情绪,可以通过偶像养成的机制获得回报,这让粉丝能持续迸发接近谵妄的巨大热情。所以毫无意外,每年的选举中,SNH48公司利润达到上亿元;《创造101》决赛前夕,其微博热搜词条达到了725个,百度指数最高峰为192550。[6]

二、催化:养成生态定制

传统意义上的偶像与粉丝关系,通常是偶像主动传递各类信息,粉丝一一接受,粉丝处于被动接受信息的一方。但互动化传播环境的生成使偶像与粉丝之间的生态发生了改变。在这个生态系统内,粉丝之于偶像再也不是传统的被动接受关系。原来偶像的单向输出改变为偶像的内容输出里杂糅了对粉丝预设反应的参考——这是一个偶像与粉丝共存的生态环境,缺失任何一方都无法使养成文化生长。

要形成养成生态,首先就是要制造偶像与粉丝能互动共存的生态系统。以微博为例,诸多偶像明星会在微博开设个人账号,发布个人动态,甚至和粉丝互动,因此微博被认为是各大偶像明星的“吸粉”利器。如2014年8月,前韩团EXO中国成员鹿晗的单条微博以13,163,859次的评论量,获得吉尼斯世界纪录“微博TM上最多评论的博文”。技术赋权使粉丝对偶像的感情从被动接受变成可以主动制造出相当程度的包装和造势效果。

更有甚者,互联网还深度参与形塑了消费群体的情感—心理结构。每位网友/消费者都可以随时随地分享体验、发表主张。当他在一次次主动的消费活动、分享活动中投入情感之后,就极有可能从一位普通的消费者转变成一名粉丝。在此过程中,他的消费目的逐渐从产品功能需求转变为情感需求。粉丝既对产品或品牌本身表现出近乎狂热痴迷的非理性情感,比如出现一些针对该产品或品牌的质疑之声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队”支持该产品或品牌,并以此区分“敌我”;同时,又会以“主人翁”的心态积极为该产品或品牌的完善出谋划策,充分享受参与感强烈的消费。正如粉丝文化研究者陈彧分析的:“在新媒体时代,互联网成为粉丝消费实践的重要场域,粉丝的消费行为重心也由传统消费向生产性消费转变。以文本再生产为核心的粉丝生产式消费,更关注对偶像文本的符号意义、形象价值、文化内涵的消费,更强调消费过程中粉丝主体的参与性与能动性,因此,是一种更活跃、更自主、更具符号性与创新文化精神的消费模式。”[7]

从这一角度讲,养成系偶像的粉丝与苹果手机的“果粉”并无本质区别,他们都在一次次的消费活动中投入了情感与体验,使自己从普通消费者(“用钱买产品”)升级为情感需求旺盛的粉丝(“用钱买情感”)。获得升级之后,粉丝的购买行为很大程度上获得了合理化解释:为偶像的梦想买单。而养成系偶像是与你我一样平凡的普通人,支持偶像,也是支持普通人的梦想。

其次,偶像要通过自身的人物设定(即人设),唤起粉丝的情感投射。

当下,每个人对于偶像的理解和诉求各有不同,偶像风格呈现多元化、个性化的趋势,每个偶像都代表着当代年轻人某种不同的价值理念。像《明日之子》节目设立了“九大偶像厂牌”,分别代表9种年轻人的文化态度。艺人没出道前,经纪公司就已经为其量身定做了一个标准的形象。大致分为:1.有实力有人气;2.实力一般但自带话题流量。而在有实力有人气的选手里,既有颜值出众,又有才能领先,还有两者兼而有之的情况。比如在《创造101》中,既有以颜值与才能综合排名领先的孟美岐、吴宣仪为代表的“天生王者”的类型,也有像王菊这样颜值与才华均属中等,但自信有战斗欲且勇于追逐梦想,被诸多粉丝喜爱的平凡女孩,甚至还有杨超越这类节目中表现不佳,但依靠话题热度不断收获人气与争议的“争议流量姐”。但观众很快发现,综艺选秀节目里,除了发挥稳定的第一类,后两类具有争议性的选手更容易带起流量。这时打动观众的已不单纯是偶像本身,而是在关注偶像过程中,观众/粉丝心理上构建出的与偶像人设间的拟态亲密关系。种种包含自我情感投射的联想里,会将现实生活中个人的缺憾转移到偶像身上,从而获取替代性满足。比如《创造101》中的杨超越,因为唱歌跳舞节奏感差、爱哭、爱诉苦,被认为实力薄弱,但毫不掩饰自己的弱势,一直很努力却不见得会进步,又让很多观众产生共鸣——这不就是人生的真实写照吗?!此时偶像们有意识地自我表露,展现私人生活,给粉丝造成一种“真实感”的互动交流,方便建立二者之间的拟态亲密关系。特别是当这段关系中粉丝被赋予巩固关系的主动权与责任感时,偶像对粉丝的凝聚力与吸引力也将更加强烈。这或许是杨超越一直被黑却依然人气超高的原因。

要形成养成生态的第三个重要设置是粉丝与偶像之间仪式感的制造。

在日常生活中,仪式可以被认为是通过行为语言来将个人或群体带入某个特定情境的活动。当这个仪式是在群体中实践时,一时的作用则有所扩大,可以改变对某人物、团体、组织或事件的认知,或强化先前的认知。在偶像养成传播中,传播的仪式感得以最大程度地凸显。粉丝群体不再是传统选秀节目中被动接受的一方,而是积极参与选秀过程,甚至某种程度上是可以通过选票决定偶像命运的具有一定主动权的一方。他们的主动参与积极推动着偶像的传播,并加入自己的创造,参与偶像养成的修改乃至转变过程。粉丝群体正是在这种传播过程中,逐渐创造出一个共同的偶像——自己创造了自己的信仰。通过崇拜共同的偶像,粉丝个体找到了社群认同,并由此得到身份认同。

虚拟网络提供了一种“在场感”,通过追踪同一热点新闻、参与同一个活动,粉丝们很容易在网络上形成同步的节奏与情绪反应,由此获得与粉丝群体“抱团”的集体感、与偶像同步成长的满足感。积极参与偶像养成的仪式感便油然而生。粉丝在参与偶像养成的过程中,会被各种反复出现的节目环节促生出仪式感。比如《偶像练习生》中导师张艺兴每期必说“他们的出道,由你决定”,节目中也不断重复粉丝如何参与偶像票选、排位决定的方式——“只有你的打卡、应援、投票才能帮助偶像晋级”。刚刚落下帷幕的《创造101》女团选拔节目,每一场都少不了团体操、升旗、喊口号的仪式。这种每日登录偶像个人页面打卡的行为,会在粉丝心中伴随惯性而演变成仪式,正是因为这特定时间的特定安排,使得不断重复的时间点获得了不一样的意义,产生了可见的边际效益。

三、发酵:曝光制造关注

偶像养成类比赛既然极大限度地依赖互联网票选,那么,通过增加曝光率吸引关注则是其维持偶像热度的最重要举措。

偶像的相关资料、日常生活、训练都会被节目组拍摄,并在官方指定平台公布。《偶像练习生》中粉丝的应援比以往的追星更为系统和新潮。在投票、线下应援、生日应援、杂志集资上,粉丝们花的钱往往比经纪公司还多。像TFBOYS有影响力的应援站有100多个,各有各的专业领域,比如“THRONE-问鼎”擅长写青春热血文案;“TF日报组”每天更新三个成员动态,甚至有些粉丝是直接自掏腰包跟拍,偶像去哪里,粉丝就跟到哪里,只为传回第一手行程动态。正是有了这样强大且专业的粉丝团,偶像的人气一直被不断刷高,同时还能制造出惊人的话题内容,比如,2017年TFBOYS成员王源的生日期间,粉丝包了10架空客大型飞机、1辆高铁、10辆英国伦敦双层巴士为其庆祝;在纽约、东京、首尔、北京、上海、广州、重庆、长沙、深圳、台湾、香港等地做LED大屏应援;还有19本杂志应援、多家APP开启屏应援、16项公益应援……[8]这等规模的粉丝活动,全都是粉丝圈自筹经费。粉丝愿意自掏腰包的前提是能有足够的接触到偶像的时间。换言之,如果偶像的经营团队没有让偶像产生足够的曝光率或者和粉丝的多方面互动,那么粉丝与偶像之间的生态难以建立,这样,就难以让粉丝对偶像的支持不断发酵。像《偶像练习生》选出9位男生组成男团NINE PERCENT,出道后两个月内一直在商业巡演且没有新作推出,甚至连官方的9人宣传照都迟迟未出,而被粉丝指责公司过度消费团队原先的人气积累。①参见微博NINE PERCENT出道热搜话题留言区。另外,国内诸多综艺选秀节目每一场直播时常均接近3小时(普通综艺节目一般是1.5小时),也是基于增加偶像曝光率以满足粉丝的需求,尽可能让粉丝在有限的节目时间内更多地看到自己的偶像。粉丝需求使得节目生产方、资本方的决策向粉丝群体倾斜。特别是在偶像养成这一特别的机制中,粉丝群体被撩拨出强烈的欲望,想要从被动的消费者转变为主动的生产者,从狂热病态的追星形象升级为引领潮流的造星领袖。反过来讲,节目生产方、资本方要想维持节目的吸粉度(在粉丝经济时代就是“吸金度”),就必须以各种创意与策划来满足粉丝群体对于参与感的强烈需求。制造争议性话题就是一个强有效的方法,它既能强化偶像的个性化标签,又能最大程度地满足粉丝群体表达观点、参与偶像养成的情感—心理需求。

偶像养成选秀节目最早出现在日韩。日本的杰尼斯事务所招收10到14岁的男孩利用业余时间进行数年的综合培训。这套体系的核心逻辑是通过可循的规律将素人培养成具有一定能力的偶像艺人,并配合一系列的曝光和包装,将其打造成合格的偶像产品。而韩国的练习生模式则需要经纪公司对练习生进行严格的唱跳技能训练,几年后经过层层选拔才能获得出道机会。比如在《偶像练习生》中担任导师的张艺兴2012年正式出道前曾在SM的练习室苦练舞蹈长达5年,另外韩国的男团如EXO、防弹少年团、GOT7等团体都在曲风、舞蹈、特技等方面有鲜明特点。反观大陆的几个偶像养成选拔节目,则是通过一个为期2—3个月的比赛将一群素人包装成偶像,推到市场,推给粉丝。这种速成的养成模式除了依靠唱跳综艺能力,还需要短时间内制造大量曝光和关注,让社会各类人群都能从节目中找到情感投射的对象。也就是通过选手自身的话题,建造一个人人可参与的心理投射场来吸引巨额流量。

《创造101》中的杨超越从2018年6月初开始因频频在节目中出现“车祸现场”(唱跳功夫差,随时号啕大哭等行为)屡遭争议。节目之外,与其身世相关的讨论、随之产生的各种标签将这个初中二年级就辍学的女孩包装成了最好的话题流通场。粉丝会认为杨超越尽管才艺有明显缺陷,但其身世值得同情,从而总是忘却这是一个本应以才艺取胜的比赛,甚至会把对选手才艺的质疑,说成对底层普通人的压迫;把她初中主动辍学的选择塑造成生活对一个柔弱女孩无情的碾压,甚至臆断出她必然“具备坚毅的性格和独立的精神”。正是这种代入感会带来粉丝与偶像间坚固的情感构造,因为“家境一般,能力平常,处境欠佳,但也对改写命运抱有强烈渴望”[9]的,正是千千万万的你与我,而杨超越的出道梦变成了千千万万普通人的“成功梦”。所以,杨超越以不断“车祸式”的唱跳表现外加节目组、各大公众号和粉丝贴的标签,成功出道。英国学者阿伯克龙比(Abercrombie)和朗斯特(Longhurst)曾提出观展/表演范式(spectacle/performance paradigm),“能够比较恰当地贴合当下媒介形态中的受众特点”[10]。这一范式能帮助我们理解所谓“杨超越现象”。该范式重新定义了受众的功能角色:他们不仅是接收者、内容的生产者,而且还是表演者。受众与媒介的关系也被重新审视:受众会利用媒介资源,主动展现自己,将自己暴露在媒介环境中,呈现在其他受众的观看视野中,并进行自我形象的建构。在“杨超越现象”中,粉丝通过节目观看着杨超越,同时在微博、朋友圈、贴吧等大发评论,以此参与“杨超越”偶像的养成过程,更以此展演自身与众不同的学识与见解。接着,再从其他网友对自己言论的评论中建构出自我形象,比如,同情杨超越者,可能会被标记为富有同情心与理解力的形象。粉丝群体正是从养成系偶像这面光亮的镜子前寻找、建构自我欲想的形象。而只要偶像尚在“养”的过程,自身形象的建构就尚有许多可能。

截至2018年6月26日,《创造101》的网络播放量逼近50亿,这还不包括节目掀起的无法量化的舆论风暴。这当然不是一个美少女养成的综艺选秀可以吸引的数量,也不是杨超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吸引的量级,而是粉丝、偶像、网络意见杂糅出的一片流量蓝海。这其中最为隐蔽的一股力量,是幕后的资本运作方。

四、饕餮:资本的又一场盛宴

互联网的飞速发展带来了一个全面信息化的时代,特别是进入3.0时代的互联网运作模式已经由单向图文信息输出,转变为网民与网站、网民与网民间的双向互动,这直接带来信息爆炸性增长,流量时代翩跹而至。伴随流量狂飙而来的是网络节目、网剧的丰富多彩。特别是网络综艺节目不断推陈出新,已经成为娱乐资讯节目中的大头。被称为网综偶像养成元年的2017年不仅有爱奇艺的《中国有嘻哈》,也有基于互联网思维和O2O构架的SNH48选拔;到了2018年现象级的《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更是斩获了无数流量。《偶像练习生》仅仅收官之战便收获超过1亿人次的投票量和超过125亿的微博热门话题量,其中9位获得出道资格的练习生背后的粉丝显示出巨大的“偶像养成”能力。整个选秀过程为赞助商农夫山泉与小红书创造了巨大的品牌效应①独家冠名的农夫山泉维他命水,是全网独家拥有投票权的渠道,在天猫农夫山泉官方旗舰店购买相关产品,即可获得兑换码和投票页面链接,当时全国各地维他命水存货一度被抢购一空。联合赞助的小红书App,通过邀请练习生们入驻小红书App,截至2018年3月27日,练习生蔡徐坤在小红书App已获103.3万粉丝,其分享的收藏与获赞数达177.6万。。

正是这样巨大的变现能力让资本市场意识到,偶像养成综艺节目或许是下一个变现爆款。另外,嗅觉灵敏的视频平台显然不想只做成一场只有追星族的狂欢,而是要冲破圈层,将节目和它所承载的文化传达给更多人。

资本通过赛制重新定义偶像。养成类偶像一开始就是一个普通人,在偶像需要具备的技能上未必出色,但正是这种不出色,构成粉丝与偶像之间的自我镜像,产生“偶像即是代我实现我无法实现的梦想”的错位感。这不仅是偶像养成文化的DNA密码,也是资本看中偶像养成综艺这片蓝海的原因。因此,帮助偶像实现梦想成为粉丝对日常生活中个人梦想缺憾的转移。此时,偶像的梦想实现与否,关联的未必是自身的技艺,而是有多少粉丝愿意自掏腰包投票。所以粉丝对偶像的养成实际是资本对于粉丝的养成。运营方想尽办法,看似提供了一系列独具魅力的偶像,实际不过是造星流水线上的系列产品,关键之处依然是这系列产品能卖给多少消费者。此外,聘请流量明星担任比赛评委(导师),是另外一个高明的吸粉大招。不管《中国有嘻哈》《偶像练习生》还是《创造101》,都属于“粉推+星推”的双重推荐模式。选择明星评委导师,主要看中其本身自带粉丝流量,另外也容易提高收视率与吸粉概率。

另外,资本意识到打通不同圈层之间壁垒的重要性,试图用一切可能的方式争取最大规模流量。所谓圈层,其实是一种区隔,偶像选拔并不是老少咸宜的大众题材,甚至在很多人的理解里,它被圈定为年轻人的关注点——这就是圈层壁垒。但资本逐利的本质会考虑如何将品牌的圈层效应最大化,这就需要打破圈层壁垒。偶像文化打破圈层壁垒的做法首先是制造大众可参与的话题。在《创造101》决赛前夕,它的微博热搜词条达到了725个,百度指数最高峰为192550,是近年来热度最高的综艺节目之一[6]。此外,各大营销号也不断针对比赛炮制争议性话题,比如“王菊的象征意义”“杨超越为什么能赢”……每一个话题都足以带来持续性的社会议论,热度十足。像对王菊的讨论就已经不仅仅是年轻人有关追星的经验,而且可以延伸到有关中国女团的定义,甚至是女性独立精神的崛起……这早已不是一个单一价值判断的讨论,而是突破了圈层且包含了多元交锋特质的触媒,时刻掀起的是大众的舆论狂欢,只是没有多少人关注到在众声喧哗背后不是票选的民主,而是资本的饕餮盛宴。

结 语

虽然国内偶像养成如火如荼地成为2018年上半年最热的话题制造者,但在整个过程中依然有各种质疑的声音,包括疑似抄袭韩国综艺节目、赛制敛财意味明显、部分练习生素质堪忧……但这些质疑之声最终被狂热的大众话题狂欢所淹没。深度参与过《偶像练习生》《创造101》的乐华娱乐CEO杜华表示,“所有的行业都需要沉淀,偶像行业也不例外”[11]。诸多养成比赛结束后,偶像的表现不佳①如《偶像练习生》9位选手出道后被粉丝认为商演过多,《创造101》出道首秀就被质疑假唱。,到了2018年11月开播的被誉为本年度又一大型综艺选秀偶像养成节目的《下一站传奇》一直收视平平,这未必不是中国偶像产业被资本透支的表现。除却全民话题狂欢,能否解读偶像养成文化背后的真逻辑,或许是研究偶像养成文化的一个重要的思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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