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陆
(山东中医药大学,济南 250355)
笔者在拙作《脑血辨证》一书中首次对“血浊”的概念进行了解释,后来又进行了一系列的阐述。现就“浊”与“血浊”相关问题再次进行探讨,以期规范和推动血浊理论的深入研究。
关于“浊”的含义,笔者在《辞海》中可以找到的释义如下:一是浑浊,与“清”相对,如《老子》言:“浑兮其若浊。”《诗·小雅·四月》言:“载清载浊”;二是混乱,《吕氏春秋·振乱》言:“当今之世浊甚矣。”三是星名,《尔雅·释天》言:“浊谓之毕。”即“毕宿”。
而“浊”的概念,在中医历代文献中也有很多记载,像痰浊、湿浊、精浊、秽浊、尿浊、瘀浊、淋浊、浊气、肾浊、浊毒、小便流浊、白浊、淫浊等等,也给笔者指出了“浊”的诸多治法,具体有降浊、祛浊、泻浊、化浊、清浊等等。以上词语大多是体现了“浑浊”以及“混乱”的这两种含义。
1.1 “浊”在历代文献中的含义
1.1.1 生理含义 此处讲“浊”的生理概念,用来形容机体物质的性质特点,即稠厚或者浑浊。这里所说的物质,既有生理状态下机体本身的基本构成物质,也包括机体的代谢产物。如“清阳为天,浊阴为地”(《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营卫相随,阴阳已和,清浊不相干,如是则顺之而治”(《灵枢·五乱第三十四》)。这里的“浊”指出阴气具有重浊的特点,相对应质地轻清的阳气而言,稠厚、晦暗以及寒冷是阴的特有属性,体现出凝聚、滋润的作用,故而用“浊阴”的说法以冠之。清阳、浊阴互不相干,同时又相互协调,清升浊降,如此则阴平阳秘,机体的正常状态得以维持。
水谷精微,这是“浊”的又一生理含义。因为相对于“气”来讲,像宗气、营气、卫气以及脏腑之气等,水谷精微亦即谷气就相对显得稠厚、滋润,如“其浊气出於胃,走唇舌而为味”(《灵枢·邪气藏府病形》),所指即是水谷精微。而“人受气於谷,谷入於胃,以传于肺,五藏六府,皆以受气,其清者为营,浊者为卫,营在脉中,卫在脉外”(《灵枢·营卫生会第十八》),之中的“浊”却又指的是水谷精微中较为稠厚的部分,是与“清”相对而言,不是特定概念。
此外,“故清阳出上窍,浊阴(矢溺)出下窍”(《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以及“此受五藏浊气,名曰传化之府”(《素问·五脏别论》)这两段经文里所讲的“浊”,则是针对机体的代谢产物,其性质大都污秽、浑浊,视为糟粕,因此被称为“浊”。
1.1.2 病理含义 古代文献中“浊”也时常用来指代病理物质,即邪气。如“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胀”(《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这里的浊气也是指饮食物被消化、吸收以后的稠厚部分,但浊当降不降,反而干扰于上,那么就会成为邪气,导致胀的发生。
以“浊”指代病邪,这是《伤寒杂病论》中的常见表述,像“清邪居上,浊邪居下”,以及“胃中苦浊”等。此外,张仲景也常用“浊”来命名一些病理产物或者排泄物,如痰、脓等,例如“浊唾腥臭”“时时吐浊“”吐浊涕”。
“便浊”“精浊”,这是以“浊”来描述小便、精液的浑浊。正如《张氏医通》中讲到“小便白淫白浊,皆由劳伤于肾,故心肾不交泰,水火不升降……”,还有王肯堂《证治准绳》中“浊病在精道”,也是此意。
清·叶天士在《外感温热》中讲到,“湿与温合,蒸郁而蒙蔽于上,清窍为之雍塞,浊邪害清也。”这里的“浊邪”,指的是湿温之邪。与雷少逸《时病论》“秽浊者,即俗称为龌龊也,是证多发于夏秋之间”中的“浊”,两者含义相同。
而唐容川在其《血证论》中提及“血在上则浊蔽而不明矣”,这里的“浊”则又指的是血瘀。
从以上文献中可以看出,作为邪气之“浊”,其称谓不固定,也没有特别所指。这是一种对特性的描述,因为这些物质在很大程度上都具有秽浊、浑浊,或者重浊、黏腻的特点,而统一以“浊”称谓之。
1.1.3 其他含义 在历代文献中,“浊”有时还被赋予了其他的一些含义。像用来形容面色深沉晦浊,《灵枢》讲到“冲浊为痹”。用来描述血的清纯程度,《灵枢》指出“血之清浊,气之滑涩”。用来表达药物的气味,《本草经百种录》记载“黄连之气味清,而苦参之气味浊也”,《药品化义》也有“熟地,……取其气味浓厚,为浊中浊品”。
可见,古代文献中的“浊”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也正是因为如此,反倒使其涵义无所特指,使其应用没有体现出一贯的延续性,从而没有形成像“瘀血”、“痰饮”那样具有特定含义的术语。
1.2 血浊理论渊源 继承创新,不离大宗。“血浊”理论的提出,并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也不是弃传统中医理论于不顾的空中楼阁,笔者一直强调,只有继承才能创新,只有发展才能创新,从很多经典文献中笔者都能找到“血浊”的理论源泉。
“血”“浊”二字并用,最早可见于《灵枢·逆顺肥瘦》言:“此人重则气涩血浊。”虽讲刺法,却也告诉笔者性情稳重的人,气有滞涩,血有浓浊。尽管此处的“血浊”还只是停留在生理层面上,和笔者构建的血浊理论不尽相符。但《黄帝内经》中的诸多论述,为笔者提供了现代血浊理论的活水源头。
如《灵枢·经水》曰:“其……血之清浊,气之多少……皆有大数。”可见,血的清浊程度是有其正常范围的,超出即是病态,这种病态就是笔者所说的血浊。
《素问·五脏别论》又说:“夫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此五者,天气之所生也,其气象天,故泻而不藏,此受五藏浊气,名曰传化之府,此不能久留,输泻者也。”什么是五脏浊气?总体讲就是指机体新陈代谢的废弃物。这些废弃物“不能久留”体内,要尽快排出,排出通道为胃肠、三焦等传化之府。否则久留生变,沉积入血,变化为浊,这正与笔者提出的血浊理论不谋而合
《灵枢·阴阳清浊》曰:“清者其气滑,浊者其气涩。”明确告诉笔者,气机运行的流畅程度与气的质地有关,稠厚重浊则运行滞涩。而“血气俱盛而阴气多者,其血滑,刺之则射,阳气蓄积,久留而不泻者,其血黑以浊,故不能射。”这是《灵枢·血络论》从另一角度对以上观点的进一步阐释。“不能射”的原因是血运迟缓,而血运迟缓的原因则是“血黑以浊”。这段经文还告诉笔者导致血浊的一个原因就是“阳气蓄积,久留而不泻。”
《素问·奇病论》讲:“此肥美之所发也,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治之以兰,除陈气也。”此文尽管是有关“脾瘅”的探讨,但也明确告知笔者“血浊”的发生、传变及其治疗方法。食饮不节,尤其“数食肥美”,胃之腐熟和脾之运化功能负荷严重,升清不及,“肥美”之食即不能运化完全,不能被机体充分运用,则沉积于血,形成“陈气”。这里的“陈气”就是笔者所说的“血浊”。由此可见,血浊产生的原因之一就是食饮不节,嗜食肥美,其治法为“治之以兰”,也就是笔者所说的芳香化浊。同时,血浊又可以作为一种全新的病理因素,导致“脾瘅”的发生。仝小林等[1]认为,一些现代疾病像糖尿病、代谢综合征等与“脾瘅”相符合,这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笔者倡导的糖尿病的中医基本病机是“血浊”这一观点。
《灵枢·五乱》云:“清气在阴,浊气在阳,营气顺脉,卫气逆行,清浊相干,乱于胸中,是谓大逆。故气乱于心,则烦心密嘿,俯首静伏;乱于肺,则俯仰喘喝,接手以呼;乱于肠胃,则为霍乱;乱于臂胫,则为四厥;乱于头,则为烦逆,头重眩仆。”《灵枢·阴阳清浊》曰:“受谷者浊,受气者清。清者注阴,浊者注阳。清浊相干,命曰乱气。”营行脉内,卫行脉外,这是正常的生理状态;清气在上,浊气在下,这是应有的运化功能。假若营卫相逆,清浊相干,浊以入血,就会导致病理状态的发生,即“大逆”“乱气”,而“大逆”“乱气”的罪魁祸首正是血浊。不仅如此,浊邪入血,则随血运行全身,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皆受其累,导致一系列症状的发生。如是可见,笔者构建的血浊理论,既是秉承了《黄帝内经》的基本思想,又是对其在现代认识基础上的发微,两者一脉相承。
《伤寒杂病论》对血浊产生的论述,认为其与脾胃有关。“脾气不转,胃中为浊,荣卫不通,血凝不流。”脾不升清,胃不降浊,清浊相干,沉积于胃,化为浊邪。然则“胃乃水谷气血之海”,胃中浊邪,乘机入血,是为血浊。
东汉养生学家王充说:“夫血脉之藏于身也,犹江河之流也;江河之流,浊而不清,血脉之动,亦扰而不安。不安,安能得久生乎?”认为从养生的角度来讲,血脉的清浊与否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如若浊而不清,则血脉不安,运行周身,导致他病丛生,甚则危及生命。
《中藏经》有云:“阴中之邪曰浊,阳中之邪曰清。”这句话明确地告诉了笔者血浊的阴阳属性,同时也指出了血浊的病位所在。血液有形而属阴,阴中之浊邪亦即血中之浊邪,以“血浊”命名,恰如其分。
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朱丹溪甚至对血浊产生的原因进行了论述,同时又强调血浊产生之后,作为一种新的病理因素可以成痰、化瘀乃至生毒。在其著作《格致余论·涩脉论》讲到,“或因忧郁,或因厚味,或因无汗,或因补剂,气腾血沸,清化为浊,老痰宿饮,胶固杂糅,脉道阻塞,不能自行。”总结血浊产生的原因有四,即情志不调、食饮不节、外邪入侵以及用药不当。不仅如此,血浊产生之后,日积月累,又会成痰、化瘀以致生毒,阻塞脉道,各种疾病接踵而来。
明代张介宾说,“水谷精微若得正化则为津,化失其正,则为痰浊”。认为浊之所以产生,其原因就是水谷精微失其正化。
虞抟在《医学正传》中说:“津液稠黏,为痰为饮,积久渗入脉中,血为之浊”。指出血浊的产生,其原因为津液积久,渗入脉中,同时又指出津液质地异常,稠黏不堪,是为痰饮。由此可见,浊与痰饮皆为津液异常,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部位,后者是质地,血浊病位在血。
《明医杂著》则说:“津液者,血之系,行乎脉外,流通一身,如天之清露。若血浊气滞则凝聚而为痰。”明确告诉笔者血浊与痰饮的关系,血浊可以看做是痰饮的前驱阶段,浊聚则为痰。
明代著名新安医家吴崑则在《医方考》中指出“浊邪”可以导致中风,“浊邪风涌而上,则清阳失位而倒置矣,故令人暴仆。”这里所说的“浊邪”应该是指痰浊。
清代王清任对于天花病因的认识独树一帜,摒弃了由来已久的胎毒学说,认为“痘本血管内血中浊气,遇天行触浊气之瘟疫,自口鼻而入于气管,达于血管”“将血中浊气逐之自皮肤而出,色红似花,故名天花。”指明痘非胎毒而是瘟毒,疫疠之气又自口鼻而侵入人体,由浅入深,再从皮肤发出而形成天花。其根本原因是内外合邪,在内为血浊,在外是瘟毒。
1.3 “浊”之现代认识 郭明冬等[2]指出,浊邪就是笔者通常所说污秽浑浊之邪气。它包含的范围比较广泛,像(浊)气、痰和饮、水与湿乃至瘀血等都可视为浊邪。究其原因,或外感邪气,或内伤杂病,或脏腑功能失调等都可导致浊邪的产生,其病理机制主要是气血津液运行失常,停滞并蓄积在机体各组织器官,从而引起多种疾病的产生。
许筱颖等[3]就湿与浊的关系进行了探讨,认为两者同类,但来源各异。湿是指外部环境中的秽浊之气,浊是指人体内异生的病理产物。浊为湿之渐,两者就质地而言,浊重于湿;就治疗而言,湿易于祛而浊则难以除。
王威等[4]的观点同样认为“浊邪”与“湿邪”同类不同性,但浊是湿的前驱阶段,这个阶段寒热未分,阴阳难判,随着病情的进展或依据患者体质的不同,浊从寒化或热化,成为(寒、热)湿邪。
战丽彬等[5]提出了脂浊的观念,主要是指脂质的代谢异常,包括摄入过多、输布失常和排泄不及等,脂质停滞于脉内、皮下或膏肓(分肉、肓膜、皮腠)所形成的病理产物。脂停于脉则称之为“血浊”,也明确提出了“血浊”的概念,尽管与笔者构建的“血浊”理论相比略显片面,但这也是“血浊”理论的重要观点之一。不仅如此,战丽彬等又进一步强调,不能将“脂浊”和“痰浊”混为一谈,对于防治现代疾病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唐雪梅[6]则就血浊的症状进行了总结描述,主要包括体态肥臾,喜卧懒动,倦怠懒言,头目不利,胸脘痞闷,舌体偏于胖大,舌质偏黯,舌苔浊腻等。对于血浊理论体系来说,这是重要的补充和完善。
杨关林等[7-8]对血脉病的病机演变过程进行了归纳:将血脉病的致病因素归结为痰浊,其形成原因在外为饮食不当,在内为脾失健运。随着痰凝浊聚,痰瘀互结,胶结血脉,其病机也不断演化,这也与笔者“浊碍血行”“浊损脉管”的病机理论相互印证。
另有研究则指出血浊作为新的致病因素,可以引发多种现代疾病,有力地支持了“血浊”理论。如蒉纲等[9]认为痛风性关节炎的原因之一是血浊;李佃贵等[10]认为浊毒可引发慢性萎缩性胃炎;晏庆德[11]更加明确指出,许多慢性疾病,包括老年高血压、高脂血症、糖尿病、动脉粥样硬化、冠心病等,都与血浊密切相关。
纵观古今文献,尽管没有一人或一文确切而又系统的提出“血浊”理论,但很多都蕴含了血浊的理论要素,为血浊理论体系的构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笔者从中或探寻血浊的来龙去脉,或辨析血浊的阴阳属性,或总结血浊的致病机理,或梳理血浊的传遍规律,或明确血浊的临床表现,或开创血浊的治疗方法,不仅如此,在大量临床实践的基础上,又与现代医学知识相结合,系统地构建了血浊理论体系。正所谓继承创新,不离大宗。
2.1 “血浊”的定义 分析和梳理古代文献关于“浊”的论述之后,笔者在本世纪初《脑血辨证》一书中重新提出“血浊”的概念,并在其后撰文中加以深化,将其赋予现代含义。笔者认为,定义血浊可以从两个方面加以考虑,一是血液的成分变化,或其物质构成比例失衡,从而导致血液浑浊;二是血液的运行失常,血行紊乱。但不管是成分变化还是循行混乱,都会影响到血正常生理功能的发挥。因此,血浊是指血液受各种因素影响,失却其清纯状态,或丧失其循行规律,影响其生理功能,因而扰乱脏腑气机的病理现象[12]。
或者说,血液变稠、变脏、变质以及循行障碍都可以称之为血浊。结合现代医学的观点,血液中滞留过剩的代谢产物,血液中出现异常物质,或者血液流变学发生改变以至循行障碍等都可以称之为血浊,比如血脂升高、血糖升高、血尿酸升高以及血液中其他代谢产物异常等均属血浊范畴。
2.2 “血浊”的含义 从血浊的定义不难看出,作为一个全新的中医病理学概念,血浊的病位主要在血,其含义包括两层:一是血的构成物质发生了质或量的改变;二是血的正常循行状态发生了改变。
中医学认为,营气和津液是血的主要组成物质,血的主要生理功能是营养机体和濡润全身,血既是构成机体的基本物质之一,又是维持人体正常生命活动的物质之一。由此可见,在传统的中医基础理论中,都是把血作为一种“基本物质”来看待的,尽管其构成成分是营气和津液,尽管营气和津液又各自有其独特的生理功能。但像血虚、血瘀、血热以及出血等各种血的证候和辨证论治,都是把血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其特点就是“基本物质”。而笔者认为血作为一种基本物质,不但可以再分为营气和津液,同时其成分也可以随着机体代谢的变化而发生改变。像脂类、糖类以及其他各种代谢产物本来在血液中就存在,如超出正常范围则成为异常,这就是血浊;或者血液中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新的异常物质,这也是血浊。异常到达一定程度就会引起血的生理功能发生改变,血灌溉全身并濡养机体,血的生理功能改变又进一步引发机体产生一系列的病变。所以笔者说血浊是一个新的中医病理学概念,是一种新的中医致病因素。
另外,结合现代医学知识,血液流变学如果发生改变,像由层流变为湍流,这也是导致各种疾病发生的原因之一。笔者将现代医学知识与传统医学相结合,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角度考虑问题,以血在全身的运行规律和血液流变学自身的变化为出发点,并将两者结合起来,提出血液循行异常也属血浊的范畴之一。由此可见,血浊理论的提出,丰富了中医学对于血的生理、病理以及辨治思路的认识,丰富了中医学病因病机学说的内容,为许多现代疾病的诊疗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13]。
2.3 “血浊”的病理机制 前面笔者分析了“浊”在《黄帝内经》中生理学的含义,根据这一含义,对血浊的相关病理学机制解释如下:饮食精微过量地蓄积在机体脉道中,导致血的质地发生变化,由正常趋向于稠厚,生化不及则产生浊气、浊阴,而饮食精微过量蓄积的原因,又可概括地总结为三大类:其一是产生过多,其二是输布失常,其三是消耗不及。随着发展进程的推移,浊气、浊阴的状态也发生着转化,从无形到有形,而更多的时候是逐渐聚积形成介乎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的一种中间状态,如雾如露,似氤似氲,充斥弥漫在脉道之中。如此则血的质地或其循行都会受到影响而发生变化。同时,精微物质过量,机体不受其益反受其累,浊气、浊阴又积聚于脉道之中,成为一种病理状态,可以作为继发的病因,进一步导致疾病的发生,甚至影响疾病的发展过程以及预后。
血浊作为一种病理状态,不但自身可以引起多种疾病的发生,像糖浊、脂浊、蛋白浊、尿酸浊等浊邪堆积,机体自身净化不及,分别可以导致糖尿病、高脂血症、动脉粥样硬化和高尿酸血症以及痛风等。同时,血浊作为痰、瘀、毒的前驱状态,又可以成为继发性致病因素,导致成痰、化瘀、生毒,继而引发各种疾病。由此可见,从病理状态这个角度而言,血浊作为一个纽带,它联系了血的化源异常与血的循行异常。血的化源与循行,是有关血的研究中两个不同的角度,都进行地比较深入,但就两者的关系来,却一直处于一种似联系非联系的模糊境地。分析其原因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气血的流通状况历来是各位医家研究的重点,像朱丹溪讲“气血流通,百病不生”,王清任也说“元气既虚,必不能达于血管,血管无气,必停留而瘀。”中医对血行流通的重视程度要高于血的化生,如“旧血不去,新血不生”。二是在中国传统文化影响下的思维方式中,有一种人们认知事物的态度,即“重神轻器”,囿于这种认知态度,中医对血“质”的认识一直不够充分,不够彻底。有关理论往往散见于像对血虚、血瘀等的论述中,而没有形成完备的理论体系。受以上影响,血的化源与循行两者之间的关系无形之中被弱化甚至解构,使得两者之间若即若离,却又无法交汇贯通。继而,血的化源异常与血的循行异常两者关系如何,其间可能存在着什么样的病机联系,则难以进一步深入探讨。当前对于这些认识,笔者很多时候只能从中医学其他理论中管窥一豹。比如说有关痰浊瘀的论述,脾胃功能失常,运化无力,湿浊内停,聚而成痰,或滞碍血行,形成痰瘀;比如对气血的论述,脾胃虚弱,气血生化不足,气虚则推动无力,形成血瘀,甚至有时以一种医家“顿悟”的形式示人。尽管如此,在没有明确概念和核心理论的前提下,这些认识都是散在的、碎片化的。只有对其进行总结、整合并加以升华,才能形成完备的理论体系。笔者宗中参西,以大量的临床实践为基础,以确切的临床疗效为准则,围绕“血浊”构建新的理论平台,从理、法、方、药全方位对中医辨治现代病、复杂病、疑难病提供支持,并且注重早期干预,从而实现主动性、规范性和准确性的目的。
总之,在机体正常的生理状态下,是不存在笔者所说的血浊的。血浊是一种病理状态,是血液超出自身的清洁、稳定能力后所产生的一种病理状态。而血浊一旦形成,浊邪内阻,又扰乱脏腑气机,百病丛生。血浊与现代疾病的发生、发展以及预后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血浊理论顺应了时代要求,逐渐被业界接受并发扬光大。自血浊的概念被重新提出并赋予现代含义之后,多有医家据此进行理论阐发和临床应用。从多个角度、多个层次对血浊理论进行了补充和完善,现代血浊理论的内涵已成为当代中医学界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