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增光
(作者单位:江苏省徐州市开发区中学)
语言是人们的交际工具,人们的一切语言交际活动都不能离开具体的语境,而阅读文本、潜入语言、揣摩文意等书面阅读活动,同样离不开语境。离开语境,孤立地分析语言片段,往往很难确定语言文字真正的价值和意义。
语境这一概念最早是由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在1923年提出来的。他把语境分为两类:一是“情景语境”,一是“文化语境”,即“语言性语境”和“非语言性语境”。笔者理解:在语文教学中,语言性语境指向的是“语言结构表达某种特定意义时所依赖的各种表现为言辞的上下文”;非语言性语境指向的是“某一语言结构表达某种特定意义时所依赖的各种主客观因素”,包含“时间、地点、场合、话题、交际者的身份、地位、心理背景、文化背景、交际目的、交际方式、交际内容所涉及的对象以及各种话语结构同时出现的非语言符号等”。语境概念的提出,不仅对人们的交际方式起到了促进作用,也对语文教学至关重要。
引导学生关注语境,对其细读文本、揣摩语意、领悟内涵、提升语言建构能力具有重要意义。
文本细读是把文本作为一个独立的存在,对文本进行解构、细节解剖、语言研磨的一种阅读方法。文本细读认为,语境对理解文本话语的深层意义是十分重要的。要想真正理解文本的丰富内涵,实现对文本的深层解码,必须进行细读。
本文所涉及的文本细读专指课堂教学语境下的细读。教学语境下的文本细读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指向性细读。语境的存在,促使师生关注具体语言的传情达意、审美观照功能,以及语言内部的组织排列形式。例如,鲁迅先生在语言上先果后因的表达习惯:“他的性格,在我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藤野先生》)二是知人论世式细读。正如《孟子》所说:“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在语境观照下,如果想对人物进行真切、全面的了解,真正走进人物内心,就要涉及人物的心理、文化修养、社会背景等。例如对《记承天寺夜游》中苏轼自称“闲人”的理解,需要结合其人生轨迹及性格特点。三是师生体验式细读。因为语境的在场,文本的内涵、意蕴变得丰富多元,阅读者沉浸在语词句的世界里,细细研磨,阅读情绪、情感体验也相应变得丰富多元。
语境中“场合、话题、交际者的身份、心理文化背景”等因素的存在,促使读者细读文本。不关注语境,文本阅读只能是浅显的、狭窄的,甚至是曲解的。
语境对话语(语言)具有解释、制约功能。在什么情境下说什么话,不同情境下的话各表达什么意义,均属语境的观照范围。文本中的某个词语,可能拥有丰富的含义。我们不能静止地理解文本中的句意,大多时候要结合上下文,从时间、地点、环境、心理、文化背景等综合因素出发,去领悟话语的丰富意蕴。
例如,教学鲁迅先生的《故乡》时,教师要重点讲解人物的语言,通过关注具体语境下的话语方式来探寻人物心理,进而探究人物性格。以闰土为例:当闰土见到分别30年的童年伙伴时,称呼却不再是当年的“迅哥”,而是令“我”打了一个寒噤的“老爷!……”,文本为两个字和两个标点。此时的闰土为什么要称呼“我”为老爷?这极其简省的两个字到底包含了哪些意蕴?这两个标点又体现了闰土的什么心理,以及“我”的什么心理?在这里,只有结合语境的上下文,考虑闰土的生活轨迹、家庭境况,以及“我”的经历和情绪,才能得出结论。
新批评理论家瑞恰兹认为,语境对于理解文本词汇的深层意义是十分重要的。文本中,是某个词、句或段与上下文之间的联系确定了特定词、句或段的具体意义。语境丰富了话语的内涵,只有关注语境,才能使读者深入文本的节奏与肌理,领会言语内在精细微妙之处,进入言语的灵魂世界。
思维的发生是人类语言形成的动机、基础和必然结果,语言的发展推动思维的发展。在语文教学中发展学生思维,依托语言训练是最主要的途径。但目前的语文教学对语言训练发展思维的认识不足,语言训练总是流于形式、浮于表面,导致学生的思维缺乏深刻性,对问题的思考没有深度。
促进学生的思维发展,结合语境进行语言训练是一条最实效、最便捷的途径。仍以《故乡》为例。当“我”离开故乡时,正确的表述应该是:“我离老屋愈远了;我也渐渐远离了故乡的山水,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但原文却是:“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原文明显不符合逻辑,是作者写错了吗?教师引导学生联系上下文,即“语言性语境”,结合“我”回故乡的见闻、感受,即“非语言性语境”,进行思考讨论,最终得出合理结论。学生沉浸在具有丰富语境的语言文字中,语言敏感力得到提升,探究意识得到加强,阅读和思维能力也得到了发展。
与语言的丰富意蕴相对,交际语言还需要有适切性。实现语言适切性的关键,是能够迅速而充分地考量语言的交际语境。邹应贵老师在《教育与语言的适切性》一文中说:“在教育上表达思想要选择适切性的词、词汇和句子来表达,就需要对语言有一定的造诣,要字斟句酌、反复推敲……”语言的复杂性给我们正确理解语意带来了困难,但是也促进了我们对语言的研磨与运用。在实际的语言运用中,很多看似矛盾和不合常理处,因为语境的存在,其传情表意反而达到了最适切、最精彩的效果。
以《阿长与〈山海经〉》为例。阿长告假回来后,给“我”带来了日思夜想、求之不得的《山海经》。但阿长说的是“三哼经”,把书名搞错了,此处恰是一个精彩。读者在感到阿长可笑的同时,不得不佩服作者的用语高妙:“三哼经”表现了阿长是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与上文对阿长的描述相呼应;阿长或许只是从“我”的念叨中听到了不清晰的书名表达,在“我”没有请她帮忙,并且在连书名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她为“我”买来了书,可见她心地善良……此处语言的适切性,对表现阿长的性格、文化背景以及作者当时的心境,都起到了妙不可言的作用。
总之,教师在语文教学中强化语境意识,让学生与文本进行对话,咂摸出语言文字的味道,可以促进其语言建构和思维能力的发展,从而提高审美鉴赏力与创造力,真正实现对文化的传承与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