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遇龙河

小晓

人生若只如初见，许多人或事，都是最初的美好，从此刻骨铭心！就如遇龙河的那次漂流，镌刻在记忆深处，令我难以忘怀。

那年初夏，工作间隙，带着满身心的疲累和对生活的失望以及想要结束自闭、迈向新生的种种矛盾抑或渴望，登上远赴桂林的航班。“桂林山水甲天下”，小时候背过的课文，使我独自远行的第一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桂林。

暗黑的夜里到达桂林，还好，安然入住预订的酒店。那时候的心情，矛盾而纠结，没有游乐的心情，只有改变的沉重。漓江的水、喀斯特地貌的山、光怪陆离的银子岩、浪漫如穿越千年的阳朔、西街，我在沉默的行走中，在麻木机械的游览里，在细雨朦胧的广西自然风光下，寻找着那个不知迷失还是死了的自己……

蝴蝶泉，十里画廊，游人如织的景点，离不开喧嚣，离不开作秀，离不开旁若无人的虚假！全然没有使我从旧时的心情中释放出来，直到我遇到遇龙河。

彼时遇龙河水面，平静无波，傍晚时分，船帆竹筏都已结束日常的工作，整齐地排在岸边，两边的树木山峦倒映水中，说不出的淡雅和谐，我站在竹筏子上，如入侵者，打破了这一方安静！整个静止的画面，在我眼中动起来，我因突兀而愧疚！然而，当我望着被缓缓前行的竹排劈开的水面，迅疾在身后合拢，依然平静无波，仿佛从没被破坏过，心有所动，其实，时光从不曾辜负过谁！所有的烙痕，都可以消失无影，或许若干年后，当记忆模糊到无法弄清楚自己在往事中扮演的到底是何角色的时候，都会为曾经耿耿于怀的旧心情，感叹不值！

岁月如歌，逝水无痕！

人在风景里，便也成了风景！黄昏时的遇龙河，山水画卷一般，青山绿水，在薄雾与暮色的笼罩下，灰蒙蒙湿漉漉，我甚至能感受到千万年前的青苔和落日，为我讲述旖旎秀美下的沧桑！我让灵魂飘出躯壳之外，看一片氤氲中，艄公熟练地撑着竹排，如镜的水面上，便驶来一叶竹筏，我这个市井俗人，在这如梦如幻中，也仿佛周身环绕着仙气，变得轻灵脱俗了！

艄公沉默地划着桨，我依然静静地立于竹排尽头，偶有落差，水波便荡漾开来，静静的，水声也是静静的，似有若无！

夜幕降临，落日的余晖，被河水拉成长长的影儿，柔，美，没有往昔的热烈和华贵，只有淡淡的恬静和宁馨！竹排缓慢安静地前行，两岸的山峰树木同样缓缓退后，不经意中，夜，如一块黑纱，慢慢地被拉扯着缓缓铺向天空，两岸的渔火渐次燃起，一盏一盏，呼应着，如扯碎的日光，点缀在树丛中。水面上，偶有几声蛙鸣、虫叫，衬托着宁静，夜色朦胧中，路过的峰峦依然清晰可见，远处的山却慢慢沉入暮色中，可我分明感觉到这些历经地壳变迁，历经沧海桑田的崇山峻岭，那份无法言说的、透着寂寥、带着些许孤独的倔强！小小竹排如在画中穿行，经历着几个世纪的沉寂，沉积！划过一个迂回，河面蓦然开阔，心境也豁然开朗起来，突然，艄公嘹亮的歌声响起，撕开了这个死一般沉寂的空间，伴着一个较大的落差，我一下坐在那个竹椅上，竹排平稳却活泼地跃入下一梯次的水中，我陡然一惊，回头看去，黝黑憨厚的艄公狡黠地一笑，说了句方言，我没听懂，但从那木讷表情中猜到“逗逗我”的意思吧！然后，他说，这里的那座山是回音壁，他说他要唱山歌给我听，然后，继续他粗犷豪放的民歌！仿佛一瞬间，静止的画面就动起来，这歌声，回荡在整个遇龙河上，四处盘旋间，撞到那些独立的喀斯特石山上，弹跳回旋……几重回声，几番呼应，然后，艄公一声长啸，归于沉静！

夜凉如水。空气中的水气逐渐厚重起来，打湿了我的眉毛发梢，我将薄薄的披肩拢在肩头，心越来越安静，静到想不起来过去曾经！此刻我眼里心里，只有这偏得的夜幕黄昏下，我独游仙境般的遇龙河，与深邃的大自然对望，在她无言的劝说下，了了我尘世的情思与困惑！

将双脚抬起置于宽大的椅子上，我抱紧双膝，下颌抵着膝盖，望着竹排的顶端划破仿若静止的水面，驶向前方幽暗的夜幕中，远方深处似乎有宁静空寂的禅门圣地，等着我伏膝、低头、合掌、闭目。

夜幕泼墨一般沉下来，黑黑的一片，只有渔火，在岸边的水面上跳跃，天空幽深、辽远，点点繁星落于水面，天色相互映衬，我已分不清天上人间，只是，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宁静柔和！走过这一程，我心仿若历经阡陌纵横，寻至世外桃源，至此，我似乎邂逅了我刻骨铭心的恋人，从前世到今生，不管我多么地顽劣张扬，狂野不羁，他都在平静地看着我，等着我，他心无旁骛地，在，等我！他知道，我定会姗姗而來，带着疲倦，带着伤痕，带着回归的心，来，寻他！

缓缓地漂流过白昼、黄昏、傍晚至黑夜，遇龙河携带着两岸的一切，安抚了我，对红尘的倦怠，对人情冷暖的失望，对世俗市井的厌烦，对一切的烦躁不安！几个小时的时光，我与曾经告别，在这美妙的遇龙河上，埋葬了过去，我知道那个热爱生活、心存美好的自己活过来了！

责任编辑  刘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