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诗经》被分为“风”,“雅”,“颂”,其中“风”的释义采宋人郑樵之说为“风土之音曰风”。秦地人勇武善战,秦风亦多激昂豪放之语,但《蒹葭》作为诗经名篇,幽婉朦胧有别,是秦风中的“异类”。而正因此,《蒹葭》题旨值得更多的关注与辨考。本文将《蒹葭》还原到“秦风”的大风格之下,对《蒹葭》题旨的“祭歌说”进行论证。
关键词:秦风 蒹葭 题旨 祭歌说
一.绪论
《蒹葭》可被视作最早的朦胧诗,关于《蒹葭》题旨的争论,一直是古代文学研究的重要课题。而针对文本的研究,各家主张都有其合理之处,因而争论不休。若放开视野,将《蒹葭》一篇放入整个“秦风”范畴内考虑,对于其题旨独特性的辨考,似乎能够使其题旨更为清晰明朗。
秦风的特点与秦地的地理环境和历史人文难以割裂,秦风的整体风格可以体现出先秦时期,秦地的社会文化心理和文化风貌。秦人特点犹如贾谊《过秦论》所言的“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秦人的勇武善战,团结齐心可见一斑。而秦风十篇中,题旨多与颂圣、政事和战争相关,《蒹葭》一篇若解为怀人之作,似与其他秦风之诗略有出入,故本文对《蒹葭》一篇做以秦风大背景下的题旨考辨。
二.秦风题旨探析
秦风十篇中,《车邻》描写君臣鼓瑟作乐,暗含了秦君奋发向上的积极精神和及时享乐的欲望,以惜时奋进为题旨;《驷驖》则为赞美秦襄公的猎歌,极言猎事的隆重,场面的宏大,以表达秦人的尚武精神为题旨;《小戎》是秦风的一首较长诗,每节十句,共三节,以思妇的视角表达对丈夫的怀念之情,却无深怨时政,反盛赞军容军威,以颂扬秦军昂扬进取,奋发有为之状为题旨;《终南》一篇较短,但却反映了秦国国势强盛,民心奋扬进取的现实,以赞美秦君为题旨,颂圣之意尽显无疑;《黄鸟》一诗表达了秦人对殉葬制度的愤怒与痛恨,是怨恨殉葬制度的哀歌,以针砭时弊,表现反抗为题旨;《晨风》一诗题旨与《蒹葭》相似,都具有争议,多采用朱熹《诗集传》说法,认为是女子思念丈夫又恐见弃的题旨,但亦有多家认为此是贤臣见弃于君而作,士人见弃于友而作等;《无衣》一诗为军歌,以从军战士口吻,表达对敌人的仇恨和反抗侵扰的浩然正气,以表达对王兴师的强烈支持为题旨;《渭阳》所言事件,是秦晋之间的真实事件,表达了秦康公对舅父晋文公深刻的惜别与祝福,以两国关系为题旨;《权舆》一诗,描写了落魄贵族的生活状态,反映了普遍的社会现实,以表达政治斗争和社会变革动态为题旨。
在对“秦风”十篇中的九篇进行分析后,可以得出秦风题旨的几种类型:第一,颂圣类题旨,包括《车邻》,《终南》;第二,尚武类题旨,包括《驷驖》,《小戎》,《无衣》;第三,政事类题旨,如《黄鸟》,《渭阳》,《权舆》。由于《晨风》一诗争议较大,在这里不将其归类。由此分析可见“秦风”十篇中除《晨风》有争议外,其他的风诗都可以被归入笔者所划分的主题中,这些主题的共有特点是宏大,至公,无私,尚武,能够生动地体现秦人秦地的旷达疏阔之思。
三.《蒹葭》题旨综述
关于《蒹葭》题旨的分析,历来的主要观点主要有“美刺说”,“爱情说”,和最近兴起的“祭歌说”。
“美刺说”的主要依据是《毛诗序》,“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周焉”,“美刺说”的逻辑出发于“微言大义”与“诗言志”的文人传统,虽然不乏合理性,但也陷于政治文学和穿凿附会的漩涡之中,现在“美刺说”也不再作为教学主流,在民国时期对诗经的研究多采用了“爱情说”的基本观点。在这一点上,前人的研究已经较为详尽,在此不做赘述。
“爱情说”是目前的主流观点。林庚、冯沅君《中国历代诗歌选》说“这是寻访意中人而无所遇的诗”;傅斯年《诗经讲义稿》说“此亦相爱者之词”;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说“这是一首抒写思慕、追求意中人而不得的诗”。这一观点的主要兴起时间是五四之后,很多学者提出了反对微言大义的解诗方式,崇尚爱情恋歌说。目前这也是学界最为通行的解释。但笔者认为,国风诗与当地风土人情难以割裂,于十篇流传之作中,唯有《蒹葭》一篇对宏大、至公、无私和尚武的主题特点进行消解,值得引起注意。笔者认为爱情说有局限性的原因有如下几点。首先,自中国古代开始,文人传统是以男女之爱譬喻君臣之义,因此若将《蒹葭》中的伊人理解为圣明的主君,似乎亦无不可。其次,在《诗经》中的爱情诗多是如《彤管》,《关雎》等具有具体实指性对象的,而《蒹葭》中的伊人,可谓是朦胧飘渺的,在朱熹《诗集传》中有如下表述:“所谓彼人者,乃在水之一方,上下求之而皆不可得。然不知其何所指也”,这似乎可以视为对《蒹葭》虚指性的一个证明。最后,《诗经》中的爱情诗,大多是较为直白和热烈的,这与国风诗的源头是民歌不能分开来看,诗之起源在于民歌,“诗、乐、舞”在遠古时期乃为三位一体,《诗经》是中国古代文学早期的重要著作,其作者多为百姓,由采诗官采之,献于王前,民间传唱的文学多是直白如话,充满着现实主义精神,而这样虚无缥缈和朦胧的爱情诗,在《诗经》中是较为少见的。因此对于“爱情说”的观点,笔者认为有一定的局限性,仅供参考。
“祭歌说”在笔者看来,相对更有可信性一些。一方面,先秦时期人们对鬼神的敬畏和祭祀被放在极高的位置,另一方面,中国古代的传统,水之滨往往是祭祀之处。“祭歌说”的主要观点由日本人白川静提出。白川静作为日本的汉学家,其研究视角与我国学界从毛、郑诗学出发的研究视角有所不同。白川静主张,要还原《诗经》的诗歌本质,排除错误的故事附会。白川静从汉民族的传统习俗找到了其学说的依据——即遵循古代社会的祭祀习俗,在相应季节,在祖先繁衍生息之地要举行重大的祭祀活动。白川静提出,《湘君》、《湘夫人》两首祭祀水神的楚辞,与《蒹葭》有相似之处。在考据古秦地风俗时不难发现,古秦地是有大河流经的,所以祭祀水神的说法有其可信度。而《湘君》,《湘夫人》的祭祀时节同为秋冬之交,《蒹葭》之中出现的一个重要意象“霜”和《蒹葭》描绘的苍凉冷寞的秋景,可谓是佐证了这首诗的写作时节,因而我们可以判定,《蒹葭》的写作时间也为秋冬之交,与《湘君》、《湘夫人》所描写的时节是一致的。另外一点重要的证据是,《蒹葭》篇中的伊人,和《湘君》,《湘夫人》都很相似,他们都在水中,写作诗篇的人追寻却始终追寻不到;整个作品篇章围绕着祭者追随主神来写作和歌咏,具有着层层递进的结构特征。这两个类比得出的特点,使“祭歌说”的可信度相应提高,同时中国自古到今的文学观:“文学是社会的镜子”可能限制了文学研究者的研究视野。由于笔者仍在学习,并不能十分肯定“祭歌说”的正当性,所以仅是陈述自己的观点。若采用“祭歌说”,那么从大体上,《蒹葭》题旨的特殊性就可以归入笔者概括的题旨大类中,祭歌本身是对主神或祖先的称颂,因而《蒹葭》若采“祭歌说”,则应成为“颂圣类题旨”下的篇章。这也与笔者对秦风其他题旨的分析和对秦风题旨特点进行的归纳是一致的。
四.总结
基于《诗经》国风篇是反应风土之音的诗篇,秦风的普遍特点是宏大,无私,尚武,秦风诗多有辽远疏阔的情思和气概,笔者对秦风的十篇诗进行了归类总结,将秦风的题旨归纳为“颂圣类”“尚武类”“政事类”三个大类,以期从纵向归纳上验证《蒹葭》“祭歌说”题旨的学术观点。由于《诗经》的国风篇集中反映了风土之音,因而现有的研究多是解读诗中的民风,所以采用“爱情说”对《蒹葭》进行解释与此相符。但“秦风”是独特的,秦人尚武、无私,秦地位于西部,与少数民族政权相邻,在“秦风”之中,我们可以见到以惜时奋进为题旨的《车邻》;颂扬秦军昂扬进取,奋发有为的《小戎》;针砭时弊,怨恨殉葬制度的《黄鸟》;表达对王兴师的强烈支持的《无衣》等等,将《蒹葭》简单解释为“求而不得”的小情,与“秦风”整体的宏大与无私难以一致,从纵向归纳的角度上,笔者认为“爱情说”过于狭窄,或有所偏颇。
基于現在的学术研究,笔者认为“美刺说”是附会政治的产物,不可尽信;“爱情说”又使得《蒹葭》篇的题旨与秦风的整体题旨特点不符,可能有所偏颇;“祭歌说”相对兼有创新性和合理性,可以自圆其说,故主要采此观点。
因为笔者的学习时间较短,仅将笔者对关于几种题旨学说的意见表述出来,供其他学习者共同讨论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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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基金:本文为吉林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课题(课题编号:GH170348)的研究成果。
(作者介绍:宋育卓,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学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