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鹏论治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经验*

2019-01-06 10:55指导张云鹏
中医文献杂志 2019年4期
关键词:性肝炎郁金疏肝

指导张云鹏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上海,200021)

张云鹏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上海市名中医,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市中医药研究院专家委员会委员。张云鹏教授从事中医临床、科研、教学工作已有半个多世纪,重视仲景学说,精于伤寒,且对于中医各家学说兼收并蓄、融会贯通,注重临床疗效,在慢性肝病,如脂肪肝、乙肝、肝硬化等疾病的治疗上有独到特色,积累丰富的临床经验。笔者有幸跟随张云鹏教授学习,现将张云鹏教授治疗非酒精性脂肪肝病的经验介绍如下。

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non-alcoholic fatty liver disease,NAFLD)是一种与胰岛素抵抗和遗传易感密切相关的代谢应激性肝损伤,其疾病谱包括非酒精性脂肪肝变、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肝硬化和肝细胞癌。同时,NAFLD还与代谢综合征、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及消化道肿瘤等疾病的发生密切相关[1]。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饮食、生活习惯的改变,肥胖、代谢疾病的高发,脂肪肝的发病率也呈逐年上升趋势。最新的流行病学调查发现,目前全球普通成年人NAFLD患病率介于 6.3%~45%,其中10%~30%为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2]。包括中国在内的众多亚洲国家NAFLD患病率处于中上水平(>25%)。来自北京、上海等我国经济较发达地区的流行病学调查结果显示,普通成人B 超诊断的NAFLD患病率由10年前的15%增加到2015年的31%以上[3],已成为我国最常见的肝病之一。

病因病机

中医没有关于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的专门论述,但诸多医书中都有与本病相关的记载。如《素问·脏气法时论》指出:“肝病者,两胁下痛引少腹。”《丹溪心法》指出:“肥人多痰湿。”《金匮要略心典》:“食积太阴,敦阜之气,抑遏肝气,故病在胁下……。”《本草纲目》记载:“肝经风木太过,来制脾土,气不运化,积滞生痰。”可见,脂肪肝的发病机理与中医理论中的痰、湿、积密切相关。中医认为本病的发生与饮食失调、起居失宜、情志失调等因素有关。上述因素可导致气机不畅、肝失疏泄、脾失健运、津血停聚、肝络瘀阻而致病。结合本病的临床表现及中医证候要点,一般可将其归为“胁痛”、“积证”、“痰浊”、“积聚”等病范畴。

张师认为,脂肪肝患者多存在长期饮食不节,嗜食肥甘厚腻的情况。《素问·痹论》曰“饮食自倍,脾胃乃伤”,脾主运化,饮食不节则脾胃虚弱,导致运化功能失常。脾失运化,食滞内停,水谷精微不能化生而积于体内,化湿生浊,久则蕴而成痰,正如《杂病源流犀烛》所云:“饮啖过度,好食油麦猪脂,以致脾气不利,壅滞为痰。”痰阻经络以致气机不畅,影响气的正常升降出入。肝为风木之脏,主疏泄而藏血,喜条达而恶抑郁。肝失疏泄,肝气郁结,气机不畅,气滞痰瘀,阻滞肝络而致病。

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是非酒精性脂肪肝变的进展阶段。张师认为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是典型的内毒引发的炎症,有别于外毒引起的肝炎。肝郁脾虚,使体内有毒有害的病理物质难以排泄,久则入络,形成痰浊瘀血。而自身代谢产生的毒物久滞体内,不得排泄,久积之邪化为内毒,阻滞肝络,使肝络受损,则单纯性脂肪肝又进一步加重,遂成肝炎。在这个病变过程中,痰、瘀二者既是病理产物,又是致病因素,二者相互交结,壅阻脉络而成毒邪。因而热毒内盛、痰瘀互阻、肝络受损是其病机关键所在,且因其病程漫长,“初为气血推行不利,久则血伤入络”,它又属于络病范畴。

临证论治

张师认为,对于非酒精性脂肪肝变,“痰瘀互结,肝络不和”是其病机关键所在,因而治疗时应多管齐下,以化湿祛痰、活血化瘀为主,佐以疏肝清络。对于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的患者,因其痰毒、瘀毒内蕴为患,且毒易化热,因而,治疗上除沿用化痰、活血、降脂的治法之外,他主张还需从毒论治、兼顾气血虚实。治疗上当以清热解毒为主,佐以化痰活血,疏理肝络的药物,如郁金、泽泻等。如兼有正虚者,可加重益气扶正。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患者虽常有乏力体虚之象,但仍有痰毒、瘀毒等实邪滞留,治疗上应以清热解毒、疏肝和络、祛痰活血为主,使肝络得和,毒邪得以疏散。这也可认为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补肝”,即张子和所言之“大抵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是则补之义也”。

通过多年的临床实践,张云鹏教授创制了经验方“降脂理肝汤”用于慢性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的治疗。基本方:丹参10g,决明子30g,郁金10g,泽泻15g,海藻30g,荷叶10g,通贯于脂肪肝病程演化各阶段诊治中。该方中的泽泻、决明子有利水泻浊,化痰降脂之效;丹参、郁金疏肝化瘀。行气活血;海藻化痰活血,软坚散结;荷叶升清降浊。六药配合,共行疏肝解郁、化痰降浊、活血消瘀之效。对于慢性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患者,出现血清丙氨酸氨基转移酶轻度升高而持续不降者多为热毒内盛、气血失调所致,可加六月雪、垂盆草、叶下珠、紫花地丁、败酱草、金银花、连翘等清肝经湿热,保肝降酶,减轻肝脏炎性反应。如出现胆红素增高,伴发黄疸症状者,多为湿浊郁蒸、胆失疏泄所致;如湿重兼热者,用茵陈、金钱草、猪苓等利湿清热退黄;如热重而腑气不通者,可用龙胆草、生山栀、生大黄等药物通腑泄热退黄;如血分有热者,用胡黄连、赤芍、丹皮等凉血退黄。肝气郁结者,可加用延胡索、八月札、佛手等疏肝理气。如患者病情迁延日久,正气损伤,可与太子参、当归益气养血。伴有肝肾不足者,可加用枸杞子、女贞子、桑葚子等滋补肝肾。伴有脉络瘀阻者,可加用莪术、地鳖虫、水蛭、马鞭草等活血逐瘀通络。临床治疗从整体出发,辨证施治,分清疾病主次,多管齐下,综合施治,取得良好的临床疗效。

病案举例

葛某,男,50岁,2009年6月18日初诊。

患者五月前起出现右胁肋闷胀不适,伴有乏力,胸闷善太息,劳则心前区疼痛,形体偏胖,纳可,夜寐安,小便正常,大便干结,每日一行。自述有高血压病史,目前未服药治疗,否认饮酒史。B超:脂肪肝:胆囊结石,前列腺轻度增生,胰脾双肾未见明显异常。检查:血压:135/90mmHg。实验室检查:HA:102.36↑(30~84ng/ml),LN:143.3↑(0~133ng/ml),PⅢP:132.58↑(0~120ug/L),肝功能:ALT:48↑(<40IU/L),血脂:TG:3.63↑(<1.81mmol/L),TC:6.6↑(<5.85mmol/L)。舌质:边尖红。舌苔:薄白腻。脉象:细弦。

辨证:痰瘀互结,肝络痹阻。

治则:化痰活血,疏肝利胆。

处方:泽泻10g,决明子30g,丹参10g,郁金10g,莱菔子30g,生山楂30g,地鳖虫10g,夏枯草30g,柴胡6g,赤芍15g,金钱草30g,炙鸡金30g,马鞭草30g,丝瓜络6g,白檀香6g(后下),砂仁6g(后下),连翘20g,水红花子15g,柏子仁30g,瓜蒌仁30g,钩藤30g(后下)。每日一剂,水煎,早晚分服。

复诊:2009年7月1日至7月29日,患者右胁胀闷不适较前好转,守原方治疗。2009年7月30日,患者诉服药后右胁肋闷胀不适症状好转,胸闷明显改善,中脘偏胀痛,大便日行一次偏干。舌尖红,苔薄白,脉弦。6月18日原方加佛手15g。2009年8月20日,患者自觉服药后右胁肋闷胀症状缓解,胸闷好转,无心前区疼痛。复查:HA:21.64(<100ng/ml),LN:116.88(<135ng/ml),PⅢP:67.19(<120ug/L),肝功能:ALT:15(<55IU/L),血脂:TC:3.38(<5.85mmol/L),TG:0.93(<1.7mmol/L)。以前方续服巩固疗效。

按语:本患者为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出现血清谷氨酸氨基转移酶升高,并显示有肝纤维化趋势,综合患者四诊,当属痰瘀互结,肝络痹阻,治当化痰活血,疏肝利胆。以张师降脂理肝汤加味治疗。方中泽泻、决明子、丹参、郁金、莱菔子、生山楂等活血化瘀,疏肝降脂;马鞭草、水红花子、地鳖虫等活血通络,软坚散结;炙鸡金、金钱草等疏肝利胆;白檀香、瓜蒌仁等化痰开窍。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泽泻、决明子两药有降脂作用,可以清除肝内堆积的甘油三酯,减少脂肪酸对肝细胞毒性作用[4- 6];丹参活血通络,可降低甘油三酯水平,减轻脂质过氧化损伤,有效消减及逆转肝细胞脂肪变性[7];郁金疏肝化瘀,行气活血,对肝细胞损伤有一定的修复作用[8];海藻化痰活血软坚散结,能降低血清甘油三酯,减轻肝细胞的脂贮存,能有效用于脂肪肝的防治[9];荷叶升清降浊可促进脂肪细胞代谢,降低血胆固醇和甘油三酯水平[10]。从临床表现、实验室检查结果看,均有良好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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