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霜 邹丽珺 陈滨海 高文仓 陈卫建#
1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 浙江 杭州310053 2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浙江 杭州310005
丹溪学派始于元代,是以朱丹溪、戴思恭、王履、虞抟、王伦、汪机、孙一奎等为代表人物,通过师承、私塾的方式,形成的一支具有理论延续性及创新性的医学学派,朱丹溪为创始人。朱丹溪(1281—1358年),名震亨,字彦修,金华义乌人,因居于丹溪河旁,后人尊称为“丹溪先生”。历代医家中能力突出者不在少数,但能兴盛如丹溪学派的却并不多见。笔者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分析总结丹溪学派兴盛延绵的原因,以飨同道。
丹溪学派能够蓬勃发展,首要原因当推丹溪个人精湛的医学理论以及丰富的临床实践,才会有众多的慕名追随者。丹溪儒学传家,素重诗书,深究理学,格物致知,崇尚医德。医学信念上,为求医道,坚持不懈,曾花三个月的努力拜师罗知悌,尽得其传。医学理论上,洞察时局,发前人之未发,驳世人之俗见,以理阐医,思维严谨,“阳有余阴不足论”“相火论”“气血痰郁论”“湿热观”“治未病思想”等理论的提出极大丰富了中医理论体系。理学思维是丹溪突破常规自成一派的利剑,其早年师承理学大家许谦,因此深受理学的影响,并将理学的一些观点引入医学,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学术思想[1],注重从实践中探求规律,从具体中寻求一般。刻苦的学习经历和敏锐的洞察力使得丹溪高屋建瓴,提出精湛绝妙的理论思想,成为中医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大发展为丹溪学派的形成与发展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丹溪时期的浙江地区在思想文化上自由发展,宁波与金华两地尤为突出。据《浙江通史》[2]所载,元朝对处于经济中心的浙江地区实行宽松的文化思想政策,因而当时浙江地区的学术思想一派繁荣,名家辈出。浙江地区同时也是当时全国最为重要的刻书印刷中心,学术氛围浓厚,这为丹溪学术思想的形成以及后来的传播提供了极大便利。更是由于处于南北文化交融的大时期,丹溪弟子遍布广泛,使得丹溪学术思想能够辐射至全国,甚至远播海外,即使在丹溪辞世后其学术思想仍经久不衰[3]。至明代,因毗邻政治统治中心,诸多学派内医家如戴思恭、赵友同、王履等在官办机构中任职[4]。这就在经济文化繁荣的基础上,为丹溪学派的发展增添了政治上的便利。
3.1 庞大的师徒阵容:丹溪医名鹊起之后,并无封闭保守之心,因而拜师求学之人络绎不绝。强大的师徒阵容既是丹溪学派繁荣的现象,也是其兴盛的原因。方春阳在《朱丹溪弟子考略》中对丹溪弟子进行了详细的论述,刘时觉[5]在此基础上加以补充,总结出了以戴思恭、王履为代表的入室弟子有19位,以刘纯为代表的续传弟子有36位,私塾弟子更多,主要以汪机、虞抟、王伦为代表。这些传承人在元明时代构成了强大的丹溪学派,使得丹溪学派的学术思想不断地加以发展创新,同时也强劲地推动了中医学的繁荣。
3.2 多元的授承方式:从丹溪学派传承脉络中可以看出多元化的传承,有家传、私淑和狭义上的师承,几乎涵盖了古代所有的传授方式。这种开放的收徒观念也是丹溪弟子众多的重要原因,使得丹溪学派在信息交流迟缓、交通远不如现在便利的古代迅速扩大了影响力,从而形成了丹溪学派的元明盛世。丹溪学派的著作颇丰,连同戴思恭、王履等共同努力之下,享誉至今的著作《格致余论》《局方发挥》《本草衍义补遗》《金匮钩玄》《证治要诀》《玉机微义》《医经小学》《医经溯洄集》《医学正传》《明医杂著》《石山医案》《赤水玄珠》等多达80余本[6],如此之多的学术成果为私淑者提供了先决条件,进一步增加了丹溪思想在全国甚至海外的传播。
4.1 遵《内经》,崇经典:《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等众多中医经典古籍经过长期以来实践的检验,是中医发展的根基与灵魂。丹溪学派素重对经典医籍的研究,因此在推进医学发展上能做到变而有方。朱丹溪在《格致余论》中强调《素问》乃医家立论基础,《本草》为立方根据,《伤寒》为医门之规矩准绳。虞抟探究医道之本末源流,在《医学正传》及《苍生司命》每篇之首皆以《素问》《难经》立论。医学博大精深,交错繁杂,必要守住根基,追本溯源,沉潜克刚,才可不至于纳履踵决,陷迷途囹圄。
4.2 重汲取,谋创新:医学的发展,继承是基础,创新是动力。丹溪学派长久发展的重要原因在于继承与创新并重。丹溪的医学思想在《内经》《伤寒》等基础上融汇其他众多医家学说及易理文化。丹溪立足《素问》,冲破《局方》中单一温燥补阳的理论,建立养阴学说;据《灵枢》“三虚理论”提出“一年之虚”“一月之虚”“一日之虚”,补充了养生理论及指导临床因时用药[7];在《内经》“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基础上强调痹之病因常兼夹湿痰血瘀,指出痛风与痹症有异[8];提出“六郁”学说,阐明气、湿、热、痰、血、食郁的病因病机,形成杂病的辨证基础[9];在针灸学理论方面,他补充完善了十二经见证、合生见证,以及关于针法、灸法的补泻理论[10]。丹溪学术思想的诸多传承人同样是继承与发展并驾齐驱。戴思恭在“阳常有余,阴常不足”的基础上形成“血难成而易亏”的理论[11]。刘纯参照刘完素“五志化火”“生化制克”观点,结合丹溪“相火论”及其他诸家学说,于《玉机微义》中完善了“五火”学说[12]。这种继承与创新并举,宗丹溪之旨又不固步自封,博众家之长又不杂乱无章的探索精神,使得丹溪学派既能保持着自己的理论思想特色,又能在临床实践中获得理想的疗效,避免了矫枉过正的流弊,没有在百年来的医学长河中被后人所忽视。
4.3 重文化,秉义理:素质精良是后人对于丹溪学派一直以来的评价。丹溪及其众多传承人大都是诗书传家,文化素养颇高,这也是丹溪学派在诸多医学流派中璀璨耀眼的原因之一。丹溪本人侧身儒林,援理入医,认为“非四书无以穷理尽性,成格物致知之功;非《易》无以知阴阳造化功用,消长生成之道,升降浮沉之理”,得以使其临床思维更为活跃。亦医亦儒的弟子也比比皆是,悉为才德兼备之士。浑厚的文化底蕴极大促进了丹溪学派的理论发展,这是丹溪学派著作量多质高的重要原因。良好的文学思想也保障了整个医派内的医德医风,如冯彦章“人以疾叩医者,即欣然治之,不责其报,其存心一以济人利物为念”[5],从而进一步扩大了丹溪学派的社会声誉。
在理论创新的指导下,丹溪及其弟子在临床实践中开创众多治则治法及方药,并做到旧法新用,大大丰富了中医诊疗体系,提高了临床疗效。将理论灵活运用于临床,探索出新的疗法方药,是丹溪学派繁荣发展的强大动力。丹溪素重实践的创新,曾云:“今乃集前人已效之方,应今人无限之病,何异刻舟求剑,按图索骥,冀其偶然中,难矣。”丹溪在“气、血、痰、瘀致病”的思想指导下,结合《内经》理论,创制“倒仓法”,并用其治“瘫、疡、蛊、癫”诸证[13];辨证地将艾灸应用于热证,丰富了隔物灸的种类及操作方法[10]。医家常用的大补阴丸、越鞠丸、左金丸皆是由丹溪总结前人成就,融合自家理论所得。其弟子在继承师门已有成果的同时,仍不遗余力探寻新的诊疗方案。如戴思恭善旧病新治,在《证治要诀》中将内伤咳嗽分为寒、热、伏热、七情饥饱、血痰食、暴嗽等六型,并详阐其理法方药[14];刘纯弥补《内经》针法的简略论述,首创平针法,详述了平补平泻针法的操作[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