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目”考释

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国医史文献研究所(北京，100700)

韩凯利 王凤兰

“药目”释义

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1]曰：药“治病艸。从艸乐声。以勺切”。目：“人眼。象形。重童子也。凡目之属皆从目。”根据笔者查阅到的资料显示，“药目”出现不晚于梁代。历代史志书目、方书、本草乃至笔记小说，皆记载有“药目”。“药目”最初代指一种医籍文献，后期分别延伸出药物、药方的代指，《中国中医古籍总目》则将“药目”列指为古医籍的一类，类同“本草”、“方书”。以下分述之。

“药目”代指医籍文献。“药目”最早指一种医学古籍文献。《明清医学专科目录研究》认为：“我国最早以‘目录’命名的医书是《七志》记载的《药目》”[2]。《隋书·经籍志》[3]亦著录“《药目》三卷，亡”、“《药目要用》二卷”。此后，《旧唐书》、《新唐书》、《通志》、《隋书经籍志考证》、《唐书艺文志注》等古籍以及《中国医籍通考》、《医籍考》、《宋以前医籍考》、《历代史志书目著录医籍汇考》等目录学著作皆著录有《药目》、《药目要用》。此时，“药目”指一种具体的医籍文献。

“药目”代指药物。首见于唐代王焘《外台秘要方》。《外台秘要方》卷三十七“张文仲论服石法要当达人常性五乖七急八不可兼备不虞并论二十三条”曰：“凡药石发，宜浴，……若浴不瘥，即得依后服葱白麻黄等汤，诸随身备急药目新附。紫雪、金石凌……露蜂房、白鸭通、大麦奴。以上诸药，……常用随身备急。”[4]显然，此处“药目”代表紫雪、金石凌、大麦奴等药物。后期文献，如明代《普济方》卷二百六十乳石门“服乳石后禁忌(附论)”篇[5]亦提到“诸随身备急药目新附。紫雪、金石凌……大麦奴” 等。清代汪昂在《本草备要》记载曰：“药目次第，每药稍后其类，以便查阅。”[6]其含义亦指代药物。

“药目”亦代指药方。据蒲松林《聊斋志异》记载曰：“张入求密所，伪作药目，传世内外；复遣人于民间索诸藜藿，如法淘汰讫，以汁进太守。”[7]此处，药目即为药方。

“药目”代指一类古医籍。《中国中医古籍总目》则单独将清代成方药目文献列为一门，名“药目”[8]，包含了《育宁堂颐世方书》、《同仁堂药目》、《鹤年堂丸散汇集》等119种药目古籍。此处的“药目”则指一类记载成药的古籍。

“药目”与“方剂”、“药录”、“药典”

1.“药目”与“方剂”

“方”是使用药物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许慎《说文解字》曰：“方，併船也。”“方剂”指具有一定药物组成的处方，着重于一类知识的介绍[9]。而“药目”实指“成方制剂”成品药物目录，有固定的药物和一定剂型。如《同仁堂药目》中有丸剂、膏剂、散剂、锭剂等。作为药品而言，不同时期的药目内容会有所变化。如光绪版的《同仁堂药目》较乾隆版《同仁堂药目》多出瘟疫一门。此门收载了清瘟解毒丸、安宫牛黄丸、八宝红灵丹等多种治疗瘟疫的成药，反映了当时售卖成药的情况。“药目”中一般不载药物组成，但就所售卖的药目而言，与方剂一样，既有复方制剂，亦有单味药，如《同仁堂药目》既有大活络丹、牛黄清心丸、芎菊茶调散、琼玉膏、离宫锭、史国公药酒等复方制剂，又包括鹿角胶、番泻叶、阿胶等单味药。

2.药目”与“药录”

根据目录学著录可知，中医古籍中尚有一类文献是以 “药录”为题名的医学文献。如《胎胪药录》、《桐君采药录》、《李当之药录》，这些 “药录”文献见于早期的目录学著录中，后亡佚而不见传承。今人尚志钧[10]先生曾考证《李当之药录》残文，残文中对药物正名、别名、性味、主治功用、形态、采制、产地等均有介绍，类似中医古籍分类中的本草文献。后世文献中亦有以“药录”为题名者，如清代王继志《经证证药录》[11]。此药录并非以阐述药物为主旨，而是以药论经之著作。撰著者旁参《内经》及各家医理，以经方所用药物为目，达到以药释方，以方释经之目的。又如清代见心斋主人《见心斋药录》，按内科、外科、妇科、儿科分卷，每卷卷首罗列各科常用药物，其他章节则是常用药物与所治证候的阐论[12]。此时，以“药录”为题名的医籍与早期药录医籍发生质的变化，早期“药录”文献与“药目”性质雷同，后期则有较大区别。

3.“药目”与“药典”

“药典”是记载国家药品规格的法典，具有法律效力，如《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而“药目”则是制药堂号售卖自己堂号成药的一个目录，其规范性只适用于本堂号。“药典”公开所收录的处方药物，而“药目”不载成药方源及药物组成，具有保护自身知识产权的作用。“药目”反映药堂自身售卖成药特色，而“药典”为规范药物的统一标准。与“药典”相比较，“药目”更似当今的药品说明书。“药目”对收录成药的阐述涵盖了药品名称、功能主治、用法用量以外，表明价格，为其特色。

结 论

经过笔者研究认为，“药目”并非仅指众所周知的记载成药药目的一类古籍或一种古医籍。其在发展过程中，曾经衍化出代指一种药物以及一种药方的含义，这两种含义在发展过程中逐渐退出人们的视野。笔者将“药物”分别与“方剂”、“药录”、“药典”进行比较，认为“药目”与方剂关系密切，是方剂制剂技术固化后成方制剂的衍化产品。“药目”与“药录”在表达形式上有一定相似性，但本质不同。而“药目”与“药典”相比较，“药目”具有一定规范性与售卖性，不同于“药典”国家标准。研究认为，清代至今，“药目”从多种指代含义中固化为制药堂号常用方剂经调剂制剂后编目而成的成药药品目录，更加清晰地反映了“药目”兼俱历史性、流通性、便利性、通俗性、宣传性的特性。“药目”收载成方剂型多样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药方剂制剂发展的历史，是某一阶段成方制剂的缩影。此外，“药目”以“一成药一条目”的方药记载形式，兼俱语言简短、通俗易懂的特性，便于大众药品知识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