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古代疫情研究
——以陕西地方志为中心*

2019-01-06 00:58陕西省中医药研究院西安710003
中医文献杂志 2019年2期
关键词:总数世纪陕西

陕西省中医药研究院(西安,710003)

王晓琳 禹思宏

疫情研究的意义

瘟疫的发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的流行与传变却一直与人类的各种生活、社会活动息息相关。尽管如今已难以描述曾经疫病对人类心理和身体造成的伤害,不过其在历史上的重大影响却在各种文史资料及医学书籍中都留有触人心弦的记载。疫病,并不因科学昌明而隐退,它同样与时俱进,徘徊在现代社会,伺机而动,影响现代人的生活甚至吞噬人类的生命。本文以方志、文史资料和古医书的整理为前期基础,对陕西地区1911年以前的疫病文献资料作相应的分析研究,并结合当时陕西地区的自然环境及社会背景等资料,总结出古代陕西地区疫情流行的特点及其规律。对古代陕西的疫病防治情况及防治经验进行阐述,并就古代陕西疫情与社会之互动作出宏观分析,为现代防疫工作提供科学的数据和历史借鉴,拓宽疫病防治研究思路。

疫情研究思路

1.相关概念

古代,因本文资料均来源于古籍,因此本文中不采用通常史学分期中将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前称之为古代,而是按照古籍整理惯例,选用1911年以前(含1911年)的资料。

陕西,现存陕西的地方志多为清与民国时期的,清初陕西仍辖今甘肃、宁夏和青海东部。康熙二年(1663年)年移陕西右布政使驻巩昌,康熙五年改为甘肃布政使,移驻兰州。从此,陕、甘两省分治,而民国时期的行政区划较清代变化不大,因此我们以清代康熙二年后陕西的行政区划为主,民国时期陕西的行政区划为辅[1]。

疫,“疫”最初见于先秦著作。《礼记·月令》载:“民殃于疫”[2],“民必大疫,又随以丧”[2],指出疫病的伤亡损害比较严重。许慎《说文解字》提出:“疫,民皆疾也。”[3]“皆”字表明疫病的发病具有一定的广泛性,但这种广泛性是否一定具有传染的特性,在那时的著述中找不到更为详细的记载来肯定或否定。关于“疫”的传染性,较早提出的是晋代葛洪《肘后方》:“瘟疫,转相染著至灭门,延及外人”[4]。《诸病源候论》认为疫疠传染性很强,“如有鬼厉之气”[5]。另外认为出自宋人补入《黄帝内经·素问》的《刺法论篇》中也指出:“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6]

可见,当时人们已经清楚地认识到“疫”的传染性。到叶霖《增订伤暑全书》按语所述更为明确:“疫者,犹徭役之谓,大则一郡一城,小则一村一镇,比户传染……如不传染,便非瘟疫。”[7]

疫的同义词,主要有“疠”、“伤寒”、“温病”、“时气”等。

①疠:汉以前,“疠”的含义更为广泛一些。除了与“疫”同义之外,还泛指比较痛苦而顽固的各种疾病。在较为后期的各类著作中,“疠”与“疫”的含义逐渐趋于一致,并多有“疫疠”并称。如东汉王充《论衡·命义篇》说:“温气疫疠,千户灭门。”[8]

②伤寒:汉魏六朝时期伤寒与瘟疫常混称,皆为伤害极大的时令传染病或流行病。

③温病:温病既是相对于伤寒而言的一类发病季节不同的时令病,又是瘟疫的异称。葛洪《肘后备急方》载:“其年岁中有疠气,兼挟鬼注相注,名为温病”[4],说明温病也是由疠气引起的、具有传染性的疾病。

④时气:时气指症状相类似的一类流行性发作的时令病。巢元方《诸病源候论》载:“一岁之中,病无长少,率相似者,此则时行之气也。”[5]

基于以上认识,又参考《中医大辞典》,我们把瘟疫病界定为:具有剧烈流行性、传染性的急性疾病[9]。若此类疾病暴发流行,即为“疫情”。古代文献中通常把疫情称为“疠作”、“疫”、“大疫”、“疠大作”、“天行”、“时行”、“时疫大行”等。

2.资料来源

本课题的文献资料来源有:陕西古代方志,包括《陕西通志》和各县志、府志、厅志、州志等,并主要集中于方志的“祥异”、“灾祥”、“杂志”等门类中;历代正史通史,如《新唐书》、《旧唐书》、《汉书》等;典籍、今人论著,如《二十六史医学资料汇编》、《西北灾荒史》等;另外结合1949年后出版的市志、县志、及相关文史资料、卫生志等。利用总共近300多种文献,对古代陕西地区出现的疫病情况进行整理研究,从中整理出陕西古代疫情记录共计2万多字,统计出陕西古代疫情335县次。

3.疫情相关因素筛选

疫病的流行与传播与自然因素和社会因素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因此在相关因素筛选中将与疫情有关的社会变动、自然灾害一并考虑在内。在进行疫情相关因素筛选时,遵循如下原则:①同年内明确记载发生于疫情之前的社会变动、自然灾害,不同年内发生于疫情流行前半年内的社会变动、自然灾害及与疫情发生于同一年,但没有具体月份记录的社会变动、自然灾害均作为相关因素录入;②对于明确记载发生于疫情之后的灾害、变动则不作为统计数据;③记载中提及伴发两种以上自然灾害者,则按每种灾害一次,分别统计。

4.统计收录方法

疫情数目的统计及收录 ①参照赖氏《古代疫情资料整理方法初探》[10],以县次为最小单位统计疫情发生次数,如果疫情发生于某村、乡、镇,则以其隶属的上级行政单位“县”统计录入;②对州、府等大范围内发生的疫情,主要以《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辞海》、《中国历史地图集》等书作为参考依据,以当时所统辖的县每县各发生一次疫情统计录入;③对同一个县一年内发生两种及两种以上疫情者,统计时分别处理;④对波及范围特别小、死亡人数特别少的疫情不做统计录入,但保留在原始资料汇集中。

疫情时间的确定 参照张涛《四川古代疫情研究》[11],作如下处理。

①以年次为单位统计发生频率。

②对没有明确年代记录的疫情,不作统计录入。

③对跨年度流行的疫情资料,若明确标明某年至某年“连续”流行等字样,则作每年一次分开统计录入。

④对只提及帝王年号而没有明确年份的疫情记载,统计录入时遵循如下原则:若疫情时间记载中只提及帝王年号“初”、“初始”,则按该帝王年号第一年做统计录入;若疫情时间记载中只提及帝王年号“末”,则按该帝王年号最后一年做统计录入;若疫情时间记载提及两帝王年号之间, 如“远在真(贞)祐、兴定间”则取上一帝王年号最后一年及下一帝王年号第一年年做统计录入。

⑤作季节分布统计时,取阴历一到三月为春季,四到六月为夏季,七到九月为秋季,十到十二月为冬季,对于跨越两个及两个以上季度流行的疫情,则按照每季一次进行统计。

⑥疫情资料的起始时间,以民国二十九年付梓刊印,由牛兆濂主纂的《续修蓝田县志》所载“周烈王七年(前369)大疫”[12]的公元前369年为起始,此为本次研究中所查得的关于陕西疫情最早的记录。另司马迁《史记》载有:“东周烈王姬喜七年秦国民大疫,日蚀。”[13]两者相佐证,将此作为此次疫情资料的起始。

疫情发生地的确定 为有利于今人查找核实,统计录入时,结合相关古代文献,核实疫情发生地点,参考《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及《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均以现代县名录入。如咸丰初《朝邑县志》“(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春,狂风数日,麦苗尽枯,继而疫病大发,死者十有六七”[14],查阅资料可知,朝邑县在1958年修建三门峡水库时被撤销,并入大荔县,因此算作1692年大荔县疫情一县次。若疫情发生时该县行政归属与今日有别,则参照《清代政区沿革综表》及《中国历史地图集》,确定疫情发生地点,再视情况而作统计录入。

疫种的核实 古文献记录的缺失、古代医疗水平的有限以及古今文字习惯的差异都使得疫种确定工作十分困难,我们仅能依靠有限的材料推测、确定部分疫情的疫种,基本原则如下。

①对古今文献均已核实,没有异议的疫种记录,按原文统计录入,若疫病的名称发生变化沿革,资料汇编中按古代名称录入,后附现代称谓。

②古今文献对同一次疫情疫种叫法不一者,取传统医学中的病名或较通俗和规范的称谓。

③对疫种没有明确记录的疫情,则结合古今文献记录中疫情发生时的表现症状、流行特点及范围、医治方法、起效方药、死亡人数等因素,尽可能确定疫种。若资料实在不足,无从考证,则只按“疫”录入,以待考证。

疫情烈度的界定 在确定疫情的烈度时,沿用古文献中“疫”、“大疫”的表述方法,并参照现代流行病学中的研究方法,如传播范围、死亡人数、死亡率等指标加以评估。具体方法如下。

①文献中明确出现“疫大行”、“大疫”、“枕籍于路”等字样者,按大疫计。

②文献中未出现“大疫”等字样,但明确记录死亡人数非常之多者,按大疫计。

③文献中既未出现“大疫”等字样,也未明确提及死亡人数,但按其描述,能推断死亡人数占有当时总人数较大比例者,按大疫计。如“崇祯十三年(1641)大旱,草木尽枯,饥疫流行,城乡凋蔽至极,境内一门一支绝亡者甚多”[15]。

结果统计

1.陕西古代疫情的年代分布

从本次统计数据得知,自公元前369年至1902年的2271年里,陕西省共有335县次有明确时间记载的疫情发生:其中公元前4世纪1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0.30%;公元前3世纪3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0.90%;公元前2世纪1县次;3世纪26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7.76%;4世纪6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1.79%;6世纪2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0.60%;7世纪27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8.06%;8世纪14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4.18%;11世纪2县次;13世纪36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10.75%;14世纪2县次,15世纪24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7.16%;16世纪57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17.01%;17世纪66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19.70%;18世纪18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5.37%;19世纪39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11.64;20世纪前两年就发生疫情11县次,占全部疫情总数的3.28%。

按朝代统计,则从公元前369年到1902年之间的2271年中,在8个朝代中有疫情发生:其中春秋战国时期有记录的疫情4县次,占陕西古代疫情总数的1.19%;汉代疫情2县次,占疫情总数的0.60%,其中东汉、西汉各1县次;晋代疫情31县次且全部发生在西晋时期,占疫情总数的9.25%;隋唐时期疫情43县次,占疫情总数的12.84%,其中隋朝2县次,唐朝41县次;宋代疫情38县次,占疫情总数的11.34%,其中北宋2县次,南宋36县次;元代1县次,占疫情总数的0.30%;明代疫情107县次,占疫情总数的31.94%;清代疫情109县次,占疫情总数的32.54%。

2.陕西古代疫情的季节分布

在本次研究中确定的陕西古代335次疫情中,有明确月份或季节记载的疫情有127县次:其中春季23县次,占疫情总数的23.65%,夏季48县次,占疫情总数的41.22%;秋季35县次,占疫情总数的29.73;冬季3县次,占疫情总数的3.38%;春夏9县次;夏秋5县次;秋冬1县次;秋冬春跨季流行1县次;春夏秋跨季流行2县次。根据统计,我们可以看出,陕西古代疫情主要集中在夏秋两季,其次为春季,冬季则很少发生。

3.陕西古代疫情的地点分布

按照现代行政区划认定,陕西古代335县次分布如下:西安59县次;宝鸡65县次;咸阳62县次;铜川0县次;渭南地区59县次;延安地区18县次;榆林地区24县次;汉中地区22县次;安康地区15县次;商洛地区11县次。

4.陕西古代疫情的种类

在335县次的疫情记录中,提及疫情病名或俗名的仅61县次,其余274县次的记录中均只用“疫”、“瘟疫”、“大疫”或“疫疠大作”描述疫情。在已有的58县次有病名记录的疫情中,“足廑病”1县次,“大癯病”1县次,“腹泻病”2县次,“白喉”19县次,“伤寒”4县次,“马喉痹”1县次,“喉缠风”2县次,“鼠疫”13县次,“霍乱”12县次,“吐黄水”3县次,“黑泻病”1县次,“脱发病”1县次,“梅毒”1县次,其中“白喉”、“鼠疫”、“霍乱”占已知种类疫情的72.13%。因此,从现有的资料观察,陕西古代的疫情很有可能以白喉、鼠疫、霍乱为主,其中鼠疫主要集中在陕北地区。

5.陕西古代疫情的烈度

在335县次陕西古代疫情中,共有大疫196县次,占所有疫情的58.51%。

按大疫发生频率来说:公元前4世纪共有大疫1次,平均每年发生0.01县次;公元前3世纪1县次,平均每年0.01县次;3世纪6县次,平均每年0.06 县次;4世纪6县次,平均每年0.06县次;7世纪22县次,平均每年0.22县次;8世纪11县次,平均每年0.11县次;14世纪2县次,平均每年0.02县次;15世纪11县次,平均每年0.11县次;16世纪40县次,平均每年0.4县次;17世纪46县次,平均每年0.46县次;18世纪12县次,平均每年0.12县次;19世纪28县次,平均每年0.28县次;20世纪前两年10县次,平均每年5县次。总体来说,陕西古代大疫的发生频率和整体疫情的发生频率基本一致,都集中在16、17、19世纪。

6.伴发于疫情的自然及社会灾异

从本次掌握的材料看,伴发于陕西古代疫情的自然灾害、社会变动共183县次:其中旱灾87县次,占比47.54%;饥灾38县次,占比20.77;虫灾21县次,占比11.48%;水灾15县次,占比8.20%;冻灾10县次,占比5.46%;兵灾6县次,占比3.28%;风灾4县次,占比2.19%;地震2县次,占比1.09%。可见,伴发于陕西古代疫情的灾害以旱灾为主,其次为饥灾和虫灾。

另外,伴发于疫情的自然灾异、社会变动的时间分布如下。公元前4世纪、公元前2世纪、4世纪、6世纪和13世纪,没有伴发于疫情的灾害。其余时间中:公元前3世纪灾变数2县次,疫情数3县次,伴发率66.67%;3世纪灾变数22县次,疫情数26县次,伴发率84.62%;7世纪灾变数16县次,疫情数27县次,伴发率59.26%;8世纪灾变数9县次,疫情数14县次,伴发率64.29%;11世纪灾变数2县次,疫情数2县次,伴发率100%;14世纪灾变数1县次,疫情数2县次,伴发率50%;15世纪灾变数10县次,疫情数24县次,伴发率 41.67%;16世纪灾变数39县次,疫情数57县次,伴发率68.42%;17世纪灾变数59县次,疫情数66县次,伴发率89.39%;18世纪灾变数10县次,疫情数18县次,伴发率55.56%,19世纪灾变数9县次,疫情数39县次,伴发率23.08%;20世纪前两年灾变数4县次,疫情数11县次,伴发率36.36%。

由此可知,陕西古代疫情的发生和自然、社会的变异一直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除13世纪以外基本呈伴发关系。从15世纪开始,疫情数和自然、社会变异数都显著增加。但在19世纪和20世纪前两年,疫情数的增加明显大于自然、社会变异数的增加,说明在这一时期,有很多疫情的发生和自然灾害、社会动荡没有直接关系。

小 结

本次工作对陕西古代疫情的流行情况及相关因素,如疫情的时间分布特点、地点分布特点、季节分布特点、伴发于疫情的自然灾害及社会变动、陕西古代主要流行的疫种等问题加以初步探讨研究,得到结果如下。

①陕西最早的疫情记录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69年的周烈王时期,从公元前369年到1902年,关于疫情的记录几乎在每朝每代都可见到。晋代以前对陕西古代疫情的记录非常少,到晋代,伴随着旱灾、战争等天灾人祸的发生,疫情与之前相较显著上升。唐代的陕西作为全国的政治中心,载入正史的疫情占大多数。明以后,在地震、战争、旱灾、人口迁徙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下,19世纪的陕西疫情进入爆发高潮,以朝代记,明清最多,且以清朝为甚。

②陕西古代疫情主要发生在夏季及秋季。

③陕西古代疫情主要分布在关中平原地区,疫情发生呈现出由关中平原向陕北高原及陕南秦巴山地地区递减的趋势。

④陕西古代疫情与旱灾、水灾、虫灾等各种自然灾害及社会变动都有关系,其中与旱灾的关系最为密切,而兵乱则对陕西古代疫情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⑤从本次掌握的资料看,陕西古代能确定疫种的疫情很少,以霍乱、白喉、鼠疫为最多,其中鼠疫主要发生在陕北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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