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珍贵的礼物

□国仁秀

“癌症”，这是人们最忌讳听到和谈到的字眼，但是癌症却往往不期而至。矫叔叔说：“如果一个人不幸患了癌症，那是他和家人及亲友苦难的开始，如果一个人不幸患了两次癌症，那就是他和家人苦难的继续。”而矫叔叔自己就遇到了这样境况，但面对接二连三的不幸，他仍然乐观豁达，希望通过文字、绘画给家人和亲朋好友留下一笔最好的“财富”，下面我就来给大家讲一讲患者矫叔叔的故事。

1949年矫叔叔出生在吉林省一个偏僻的半山区，儿时的他勤奋好学，曾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中学，初中毕业时正值文化大革命，他失去了继续学习的机会，只能回家种地。由于吃苦耐劳，他当了生产队长。3年后，叔叔如愿成了一名军人，在部队因为表现出色被推荐到吉林工业大学学习深造，毕业后被分配到国家机关工作。不管是做学生、农民、军人还是机关干部，叔叔都因为善良、热情、积极、奋进的特点得到大家的认可和赞叹，无论身处何种境遇，叔叔都能做到最好的自己，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和叔叔相识在北京大学肿瘤医院的消化内科病房，作为他的主管护士，我知道叔叔经历了肺癌手术和肠癌手术，肠癌术后留了肠造口。手术后他还经历了25次放疗，4次介入治疗，34次化疗……这次住院是要做靶向治疗。在整个治疗过程中叔叔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他依然衣着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儒雅地微笑着。从问诊中得知叔叔由于长期的治疗口腔、鼻腔溃疡、牙龈肿胀疼痛、吞咽困难、食欲不振、手脚麻木、恶心难受，听力衰退……叔叔说：“面对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面对家人和亲友为自己付出的太多的辛苦，真不想活了！”我握着叔叔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相信叔叔一直是一个独立的、乐于助人、希望照顾别人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叔叔说：“是啊，谁成想得了这个病，不得已给大家添麻烦了。”我说：“叔叔的过去很精彩，一直为国家作着贡献，经常出差，很少顾及家庭，现在病了，却多了陪伴妻子女儿的时间，她们都特别珍惜这一段相处的时光，也希望您珍惜并再次找到活着的意义，比如写写您的精彩过往等。”叔叔说自己曾多次萌生出尽快离开人世的念头，也悄悄地设计了多种离去的方式。但想到如果自己真的走那条路，女儿就得背上“不孝”、老伴就得背上“虐待亲夫”的罪名，她们会在亲友尤其是自己的朋友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我不能这样离世，我得活下去，但活下去就得承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精神上和肉体上的痛苦和折磨，自己就要尽可能地克制，不能乱发脾气、呼天抢地，躺在床上熬日子……他说，最先想到的快乐而有意义的事情，是年轻时候心心念念的摄影，但现在的体力已经不能长时间拿起摄像机。出院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叔叔看到了《跟徐湛学国画》的教材和光盘，想到美都是相通的，于是买了教材和光盘，买了墨笔纸砚和颜料。回家看光盘看教材，从画小鸡、燕子和麻雀开始，兴致勃勃，顿时忘记了病痛。只要化疗结束回家，叔叔就铺开纸张，拿起画笔。一年多的时间，叔叔先后画了200多幅国画送给亲朋好友，还画了300多把扇子送给大家作纪念，自费编印了2014年《马舞新春》和2015年《三羊开泰》台历2000多本答谢同事和亲友以及医护人员。

在生命的最后半年，叔叔的身体愈加虚弱，可他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回吉林老家看看，看看离开40年的故乡、看看儿时的伙伴、看看那里的蓝天黑土……老伴儿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怕出意外，坚决反对并向我咨询。透过叔叔期盼的目光，我分明看到离家的游子对故土的那份深情眷念，我对她说：“让他回去看看吧，带着药物，做好一切应急措施。”叔叔舒了一口气，笑着说：“你看，国护士都同意了，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在化疗间歇期，叔叔回到故土。叔叔说：“在充满童年回忆的故乡，任清凉的风吹过，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童年。”

在最后的日子里叔叔说：“由于自己长期治病，物质上没有给家人和亲朋好友留下有价值的东西，争取在精神上给家人和亲朋好友留下一笔“财富”，留下一个念想。”为此，他将自己患病以来的学画习作、学字习作和摄影习作委托老伴儿整理成册，为了给最爱的女儿留下一些关于爸爸的文字记忆，把自己的人生经历作为附录放在了这本书里。

矫叔叔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经历有不同的感悟。回顾自己的经历，我很满足。”

如今矫叔叔已经离我们远去了，老伴儿遵从他的遗愿，把叔叔的画作、习作和摄影作品以及人生经历、生活阅历的书稿整理出版，书名为《山路弯弯》，并送给我一本。这本书我会时常翻阅，这是他留给女儿、留给亲人、留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相信多年以后，他女儿的孩子，虽然没见过姥爷，但透过画作和文字，依然知道自己的亲人面对病魔的坚强和隐忍，面对无奈病痛时怎样找到活下去勇气和意义……依然能够看到乐观坚强的矫叔叔充满坎坷又精彩无限的人生，他的这种精神定会代代相传，连绵不尽!

作为一名在肿瘤医院工作近20年的护士，见过许多病人患病后一蹶不振，在长吁短叹、无可奈何、泪水涟涟中度过余生。希望我今天讲的这个真实的故事能够带给大家启发，无论生命长短，愿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无憾、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