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起，莫道明月竟无情

蝶恋花

[宋]晏殊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晏殊（991—1055），字同叔，抚州临川（今江西进贤县）人。北宋著名文学家、政治家，与其子晏几道，被称为“大晏”和“小晏”，又与欧阳修并称“晏欧”。

鼎鼎大名的词人宰相晏殊，当年以神童闻名天下，被推荐给朝廷。

晏殊十四岁时，与来自全国各地的千名考生同时参加宋仁宗主持的殿试。他一见试题就说：“臣十日前已作此赋，有赋草尚在，乞命别题。”再次出题后，晏殊不假思索，一挥而就。那份青春无畏，倚马可待的才情和诚实忠厚的性格都给仁宗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有一次，仁宗夸他：“近来群臣游玩饮宴，惟你闭门读书，如此自重严谨，正好做太子的老师。”晏殊连忙谢恩说：“陛下，其实我也很喜欢游玩饮宴，只是家贫而已。若我有钱，也会去参与宴游。”仁宗大笑不已，从此对他格外信任。

之后，晏殊官运亨通，仕途平坦，人称太平宰相。宋朝名士范仲淹、孔道辅、欧阳修等，皆出其门。由于一生显达，所以他的许多词皆产生于酒后歌残的环境，圆融平和，清新委婉。这首《蝶恋花》也不例外。

“槛菊愁烟兰泣露”，一个“菊”字，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分秋意。深秋，繁华落尽，敏感多情的主人公放眼槛栏外，看见菊花被轻烟笼罩，似脉脉含愁；兰叶上挂着露珠，像默默饮泣。一个“泣”字，触目惊心，正如王国维所言：“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此时，燕子双双南飞，罗幕之间荡漾着微微的寒气。明月不知离恨之苦，只顾把月华洒进屋内。“到晓”二字，点出主人公一夜未眠。

古人怀人念远往往喜欢登楼，昨天夜里，西风吹落一树的叶子，只剩下一片萧索残败。登高远眺，只有凄凉的西风，还有望不尽的天涯路。王国维把这句话作为做学问的第二境界，大概正是其透射出的那份孤寂，以及孤寂中那份坚韧的情操和坚定的守候。

最后一句“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彩笺，是古人用来题诗的精美的纸笺；尺素，本来是书写用的尺许长的绢帛，这里代指书信。主人公登楼所见只是一些凄凉山水，心里不免更加失望，这时他想到写信，可是山长水阔，路途遥远，对方能收到吗？

时至今日，很多人不知道晏殊是谁，也没有读过他的这首《蝶恋花》，却都知道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阐述的读书的三个境界。第一重境界便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太平宰相晏殊，一辈子顺风顺水，他于荣华富贵之中，却常常带有一种不可解的感伤与落寞。原來，每个人心中的困惑与不解，都是无垠的。

望极天涯，暮云千里。几重山，几重水。

（郭学萍，江苏省语文特级教师，南京市鼓楼区第二实验小学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