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贵伟
一、 中国画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
在中国,中国画渗透到了多数人的生活中,许多家庭都挂有或藏有中国画。中国画的这种地位和境况产生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中国书画同源。在国外,书为书写文字,画为绘画人物,二者并无联系,不能混为一谈。但在中国,书源于仓颉造字,画源于伏羲画卦,而“卦”本身即是一种图形,又是一种字体,加上中国文字是象形字,写字也可称为画字,画也就成为书写的变形、书写的延伸了。故书与画二而合一,不可分割了。
在中国,文人与书画的那种不可分的关系是外国人不可理解的。精于书画,不仅可将书画作为一种职业,还能衣食无虑,提高个人的声名,而且可以宏大国家名族的声闻,开创一代文风。社会心理也认为文人能书会画,且必须精书精画,方为大家。不能书、不能画,在文人自身也觉得是内在的缺陷。所以,多年来,文人、士大夫没有不努力研习书画的。
二、中国画的问题和精神
中国画是积多年的进步,屡次改良而成现在的状态。中国画之所以是中国画,历史上有其主流、有其道统,这就是中国画存在与发展的依据,这个依据的核心部分是中国画“一以贯之”的哲学、中国画的精神。要了解这个精神,须了解中国画家试图解决的问题。
对于中国画家,其最高的成就莫过于成为一个大艺术家,而要成为大艺术家必须使自己的绘画与宇宙同一、与人类的爱美之心同一,这就是中国画要努力达到和追求的最高目标和最高境界。做到了这一点,中国画既是最理想主义的,同时又是最现实主义的。中国画如何统一画家个体精神与宇宙大道这一对立范畴,这就是中国画家要解决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解决,按照地道的中国哲学提供的方式,艺术家毋需有什么惊天动地之举,用不着苦思冥想、标新立异,只须怀有一颗平常心,这就是《中庸》中所说的:“极高明而道中庸。”“极高明”就是高明之极,追求高尚的精神境界。达到了顶点,就做到了两极相同,统一对立、统一形神、统一物我。
数千年的中国绘画史经历了“模仿自然—超越自然—归于自然”这一过程,它是对最初“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自然混沌状态的彻底觉悟。因此,好的中国画,无须内行也能看懂,即使一般愚钝之人也很喜欢,也能理解。这是因为它体现了中国画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精神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由于中国画的精神是“极高明而道中庸”。因此,大艺术家无一是走捷径过来的,作为大家,他不仅要在知识上,理论上解决这个问题,而且要在修养上、行动上、实践上解决这个问题,他必须一贯地保持无私忘我的纯粹体验,使他能够天人合一。否则,修养的中断就是自我的放逐、内宇宙的丧失,所以几千年来,中国画家对自身全面的修养要求是极严格的。
三、中国画的特点
中国画家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描绘出中国画的精神,会遇到两个难题:一是笔墨色彩的运用,二是表达自己的思想时所借助的特殊手段。
人们在看中国画时,第一印象也许是简易、素雅,画中景物的不明晰、不精确。这可以说是中国画的特点,由于中国艺术家历史奉行“神采为上”的创作准则,因而画中形象的明晰不足、暗示有余,前者从后者得到了补偿。中国画家作画的过程,本身是一种心理体验、心境表达的过程,其状态有很大的随意性。因此,含而不露、内质天然,而不是明晰得一览无遗是中国画的理想,也是中国画最主要的特点。
中国画的这种理想、特点自有其哲学的背景。《庄子》(外物篇)说:“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与忘言之人言,是不言之言。照道家说道不可道,只可暗示,不可言传。好诗是“言有尽而意无穷”,语方一旦达到了目的,一切都终结了。中国画笔墨也是如此,它简单、抽象到了一个符号,一种意象,而非具体的物象。其理论依据数千年前的老子早就阐述:“大象无形。”正因为“大象无形”,所以看似简炼的中国画其实是气象万千,它是以有限的笔墨表达了无限的宇宙。
中国画作为东方绘画的代表和典范,它的博大精深是无需赘言的。但当成为经典的同时也成为历史,时间不会受任何因素的影响变慢或停滞自身永恒的运动,经过时间的考验,人类一代代文明所结晶出来的辉煌业绩也随之层层叠叠积淀起来了。当我们在艺术课堂上鉴赏国画,或者从现有的文献资料和艺术品中来研究经典的时候,就会逐渐明白中国画在经历了数千年的历史和发展之后仍生生不息,自有其不同于其他绘画艺术的独特魅力。
中国画历史悠久、风格独特,在世界画坛上独具风采。中国画自成体系,主张“以意主”,强调“表现”,塑造形象以线条为主,十分注重用笔用墨。在构图、造型上不讲究焦点透视,不强调自然界对于物体的光、色变化的影响,不拘泥于物体表面的形似,而更多强调抒发作者的主观情趣;讲究“以形写神”,追求“气韵生动”“形神兼备”。欣赏中国画要看气韵。谢赫在《古画品录》中言术“六法”时,首先提出“气韵生动”之后,接着说“骨法用笔是也。”很明显,谢赫将“骨法用笔”列为“六法”中第二大法,这一方面说明气韵与笔墨的重要关系,气韵全由笔墨而生,舍笔墨无从谈气韵。中国绘画的用笔用墨,历代画家、理论家都做过详细而精辟的论述。
正是中国画的这种独特的表达方式,对中国画家在笔墨线条的驾驭运用和提炼上提出了特殊要求。因此,这又成为他们实现自己艺术理想的第二大障碍。他们要不断探索把宇宙万物纯化為一种符号、一种象征、一种意境,而让人们直观地、不加解释地感觉或认识到万事万物的美。因此,笔墨本身的符号化、意境化是中国画的又一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