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长达6小时手段残忍“，如实供述”不能等同“自首”——“城阳灭门案”侦破纪实

因房东夫妻多次催要房租，李忠吉起意杀人，经过一番周密计划和“彩排”后，2017年11月14日，李忠吉与妻子李晨华，养父母李钟植、金善今，用残忍的手段绑架杀害了房东夫妻及其16岁的女儿和8岁的儿子。行凶时间长达6个小时。

法院经审理认为，四名被告人犯罪行为致一家四人死亡，犯罪动机极其卑劣，手段极其残忍，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其如实供述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依法判处死刑。

2018年9月14日，“城阳灭门案”一审宣判，四名被告人均被判处死刑。图为庭审现场

“致命租客”被催租后起意杀人

9月14日，纪光的亲属和很多村委会的干部都到30公里外的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去旁听庭审了。601室和702室房门紧闭，据说已经很久没人来过，601室的门旁摆着一束蒙尘已久的花。

凶案已经过去将近一年，邻居们谈起此事，还是唏嘘不已，“纪光一家是多老实的人啊，现在一个都没了”。

一位老人说，凶案刚发生时，曾有几户人家想要搬走，但最后都没搬，只是房主们招租客的时候，更加留心了。

小区的一位居民李平说，被害人一家四口在小区33号楼有两处居所。他们住在702室，将其601室租给李忠吉一家。发生命案后，小区物业通知小区内的租户前往物业办公室登记身份信息。

纪光的婶婶回忆，纪光把房子租给李忠吉一家，房租是一年18000元，里面还包括1000元押金。“本来说的是1500元押金，他们只给了1000元，签完合同，李忠吉说没钱，等有钱了再送过来。但是一直没有把钱送来。”

纪光的婶婶说，租住的34天里李忠吉不仅没交房租，还向房东纪光借了三次钱——第一次借了500，第二次借了200，第三次借了40。“他（李忠吉）还说，大哥求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侄子太老实了，三次都借给他钱了。”

34天内，纪光一家和李忠吉的交往是围绕“借钱”和“催租”展开的。

法院披露的信息显示，纪光和妻子蒋希多次到601室催租，李忠吉遂起意杀人。

李忠吉以捆绑控制纪光一家取走“生命水”，自己全家就会过上幸福生活为由，向妻子李晨华提出绑架纪光一家的计划。

李晨华同意后，李忠吉又跟养父李钟植和养母金善今提议，二人也表示同意。于是四人商量，把纪光一家人逐个骗到601室，分别捆绑控制。

四人做了周详的计划，2017年11月13日，李忠吉夫妻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两盘胶带，四人准备了单刃刀、绳子、鞋带等作案工具，还开展了分工演练。他们商量好，如果反抗，就杀人。

行凶过程长达6小时，房东全家四口遇害

2017年11月14日早晨，纪光夫妇再次到601室催要房租，李忠吉依然找借口推托不给，李忠吉决定当晚就实施计划。

法院判决显示，当天下午18点左右，李忠吉来到702室，以电视损坏为由，把纪光骗到了601室，趁纪光不备，用手捂住其口部，并持单刃刀威胁其不要乱动。随后，李钟植、李晨华、金善今分别用绳子、胶带捆绑纪光胳膊及双腿，李忠吉将纱布巾塞入其口腔，并用胶带缠住其嘴部。李忠吉和李钟植又将纪光抬至南卧室，由金善今看管。

随后，李忠吉再次来到702室，以重新签订租赁合同为由，把蒋希骗到了601室。四人把对付纪光的手段重复了一遍，把蒋希也捆绑控制住。蒋希反抗时，李忠吉和李钟植先后用手捂住蒋希的口鼻，将其杀害。

晚上21时左右，李忠吉第三次来到702室，邀请纪光的儿子纪龙到601室去玩，纪龙来到601室后，李忠吉把纱布巾塞进他的嘴里，又用胶带缠住了嘴部。李钟植、李忠吉用绳子把纪龙绑住，纪龙想要呼喊救命，李钟植用手捂住其口鼻致其死亡。

随后，李忠吉又与李钟植以取合同为由骗纪光的女儿纪雪打开702室房门，二人进入室内后捂压纪雪口鼻，并用绳子将纪雪捆绑控制。李忠吉将布条塞入其口腔，用胶带缠住其嘴部。之后，李钟植离开702室。李忠吉趁纪雪昏迷之际将其强奸，后纪雪死亡。

当日23时30分左右，李忠吉与李钟植、李晨华、金善今经预谋后，进入纪光所在的南卧室准备杀害纪光。

李忠吉、李晨华用绳子套在纪光颈部，共同拽拉绳子勒纪光的颈部，李钟植捂住纪光口鼻，金善今先是按住其腿部，后又帮助李晨华拽拉绳子，致纪光死亡。

强奸杀人后，李忠吉还把702室洗劫一番，拿走了4700余元现金和一块价值675元的天王牌手表。

从下午18时控制纪光，到晚上23时30分纪光遇害，李忠吉等人的行凶过程长达近6个小时。

据邻居汪玲说，嫌疑人离开时没有坐电梯，走的楼梯，而且还挨家挨户敲门，“如果邻居开门，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汪玲称，被杀害的房主夫妇均不到40岁，男的赶集卖衣服，女的是普通的上班族。两个孩子都很小，男孩8岁，上小学三年级，女孩上职教，今年16岁。

“男房东的母亲、哥哥、嫂子和两个姐姐都住在这里，家里人都过来了”，汪玲说，事发后死者的多名亲属已赶到，邻居们也帮忙料理后事。

犯罪行径令人发指

案发当晚21时许，也就是李忠吉把纪龙骗到601室的前后，纪光的婶婶曾经给纪光家里打过一个电话，“电话是孩子接的，说爸妈还没回来”。

22点多，婶婶看到纪光家702室的灯亮了，以为他们回来了，就没再打电话。

第二天上午11点，纪光的母亲给纪光的婶婶打来电话，问她知不知道纪光去哪了。“我不知道，就立马下楼，去他们家看，我到7楼敲门，没人开门，又去6楼，还是没人开门。”纪光的婶婶回忆说，“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很害怕。”

随后，纪光的婶婶打了110，警察来后，先打开了702室的门。“打开门后，看到了纪雪，头上都用胶带缠着，缠了好几圈，孩子已经没气了。”纪光的婶婶回忆说。

随后，601室的房门也被撬开。“一进去，看到三具尸体，我侄子躺在床上，侄媳妇躺在大衣橱旁边，纪龙躺在床沿上，都是手脚被绳子绑住，嘴里塞着布，还用胶带缠了好几圈。”纪光的婶婶扑上去扒开纪龙嘴上的胶布，“扒开一看，嘴里还有小毛巾，我掐人中，根本就不行了”。

“男孩当天没去上学，老师来家里找，发现敲不开门，后来死者家属报警把两处房门撬开，发现包括男孩在内的四人遇害。”汪玲说，“男房东眼睛被蒙着，死在杀人犯家里的床上，四个人全是用胶带憋死的。”

另外两位该小区居民，也证实了汪玲的上述说法。

据社区工作人员李先生说，犯罪嫌疑人一家四口在此租住有一个多月，“之前从哪来的不知道，现在也不清楚是干什么的”。

对于上述汪玲的说法，该村干部予以证实，“用胶带活活憋死的，全部都是一个手法，不是用刀杀的，很残忍”。

法院判决书显示，李忠吉等4人作案后并未连夜逃跑，而是在第二天早上7点左右，坐上出租车，从青岛逃往了北京市昌平区。为了逃避抓捕，李忠吉和李晨华还把抢来的被害人手机逐一毁坏。

11月15日，警方接到报警，在当地发布一则紧急协查通报，城阳区发生一起命案，仲村社区一家四口被杀害。称四名嫌疑人有重大作案嫌疑，逃离现场时带有一名9岁男童和一名2岁男童。警方在通报中称，民警在发现嫌疑人员后要立即将其扣留，并向指挥中心和刑警支队报告。

警方经过缜密侦查、连续奋战，于11月16日18时，在北京昌平警方配合下，将四名犯罪嫌疑人李忠吉、李钟植、金善今、李晨华全部抓获。

11月17日中午12时，四名犯罪嫌疑人已从北京被押解回青岛。在警方的押解下，犯罪嫌疑人在仲村社区对犯罪现场进行指认。13时左右，仲村社区的居民刘林拍摄了一段小区居民观看指认现场的视频。

在视频中，33号楼前的道路上站满了人，押解四名嫌犯的警车到场后，在人群中缓缓移动。刘林说，小区居民在听说四名嫌犯要来指认现场后，有百余名群众提前到达33号楼进行观看。

据刘林介绍，当时到达现场的居民达千人。“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行径令人发指，大家都想看看犯罪嫌疑人的模样。希望他们早日受到法律的制裁。”刘林说。

现场的另一位居民说，被害的夫妻是当地很老实的人家，做人本分，一家四口生活幸福温馨，没想到被租户杀了。现场更有激愤的居民对犯罪嫌疑人破口大骂。最终，李忠吉等四人没有进行指认。

律师：被告人“如实供述”不能等同“自首”

2018年9月14日，时隔近一年在青岛曾造成恶劣影响的“城阳灭门案”在山东省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一审宣判。

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李忠吉以非法占有被害人一家财物为目的，采取故意杀人的手段入户抢劫财物，致蒋希、纪龙、纪雪死亡，其行为构成抢劫罪；其实施抢劫后，趁被害人纪雪失去意识，弥留之际，对纪雪实施强奸，其行为又构成强奸罪；后又为灭口而故意杀人，致纪光死亡，其行为又构成故意杀人罪，应依法惩处，且应数罪并罚。

被告人李钟植、李晨华、金善今均参与了事前预谋，进行了分工演练，并实际实施了杀人的具体犯罪行为，在共同犯罪中均起主要作用，均是主犯，均按照所参与的全部犯罪处罚。四被告人的犯罪行为致纪光一家四人死亡，犯罪动机极其卑劣，手段极其残忍，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在当地社区造成恐慌，罪行极其严重，其如实供述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依法应当判处死刑。

经法医鉴定：蒋希系被他人闷捂口鼻、阻塞呼吸道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纪龙、纪雪系被他人闷捂口鼻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纪光系被他人勒颈、闷捂口鼻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

另查明，因四被告人的犯罪行为给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造成的经济损失有丧葬费127404元、交通费2000元，共计129404元。

最终，山东省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抢劫罪、故意杀人罪、强奸罪判处被告人李忠吉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李钟植、李晨华、金善今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时判处四被告人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经济损失人民币129404元。四被告人当庭均表示服判，不上诉。

根据法律规定，犯罪后主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的，是自首。对于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对于犯罪较轻的，可以免除处罚。但在判决中，法院认定四被告人如实供述，却未对四人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北京星权律师事务所李楠律师分析称，本案是一起多人共谋的抢劫、杀人案件，我国刑法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10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

虽然在归案后，法院认定四人“如实供述”罪行，但“如实供述”必须要和“自动投案”同时存在，才能构成自首，进而成为量刑时法定从轻减轻情节。如果只是“如实供述”，那么构成“坦白”情节，仅仅属于法院酌定从轻减轻的情节，法院可以根据案件的情节和危害后果，不予对被告人从轻减轻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