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矛盾和发展存在于整个历史过程中,而共产主义作为马克思所描述的人类发展史上替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最终社会形态是否存在矛盾,是否仍要发展呢?如果共产主义社会依然存在矛盾,仍无法回避发展的问题,那是否意味着马克思所描述的社会秩序井然、自然万物和谐、人获得性格上完美的共产主义社会是无法实现的呢?如果共产主义无法实现,那习近平同志在十九大报告中所述“中国共产党一经成立,就把实现共产主义作为党的最高理想和最终目标”以及党章中“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难道是在为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目标,一项永无止境的事业在奋斗?上述三个问题,其实质是共产主义探究视域问题。本文从共产主义及其实现的误解和原因着手,通过对共产主义价值、制度、实践三维视域的探析,分析了共产主义实现的复杂性,并籍此反思对待共产主义的科学态度。
共产主义并非马克思首创,马克思之前分别存在着空想共产主义和空想社会主义两种思潮。空想共产主义以莫尔和康帕内拉等为代表,空想社会主义以圣西门、傅立叶等为代表,两种思潮均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和弊端,对未来社会提出一系列构想,但前者主张取消财产私有、实行公有制,后者主张在既有的私有制下通过分配制度的改革实现向未来社会的过渡。从共产主义的本意来看,“产”即生产资料,共产即共有生产资料,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的制度构想主要汲自于空想共产主义的思想。空想共产主义和空想社会主义批判各种原罪在资本主义的粪土中滋生、发酵,但却囿于理论始基和阶级局限,无法找到通向未来理想社会的科学道路。马克思敏锐地看到了资本主义的粪土在令人作呕和厌恶的同时,也滋养着未来社会的花朵,孕育着铲除资本主义的革命力量,其创造性地提出了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论思想,使共产主义不再停留在彼岸,不再作为价值形式存在,使“共产”不再停留在幻想层面,至此,共产主义由空想走向科学,成为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和思想体系。但我们在理解共产主义的过程中,普遍存在着两种误解,一是将共产主义视作乌托邦王国或宗教天国,另外一种是将共产主义庸俗化为某种感性现实。与之相应的,在共产主义的实现上也存在两种误解,一是用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否认共产主义实现的可能性,另外一种是从制度设计的维度否认共产主义实现的长期性。
1.对共产主义的误解
一是将共产主义视作乌托邦王国或宗教天国。这种思想源来已久,20世纪40~70年代分别以不同的形式存在过,40年代,马克思在人的异化扬弃基础上提出共产主义思想,随之被称为人道主义的宗教思想家,20世纪50~70年代,出现了大量将马克思主义类同为宗教、泛化为宗教,将马克思主义与基督教类比的思想,代表人物如罗素和宾克莱等,其都认为马克思用宗教预言的方式,预言了一个乌托邦王国即共产主义。宗教主张终极关怀,设计终极奋斗目标,他们认为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即源于宗教的天堂或天国,蕴含着人们面对现实世界的困苦转而把理想寄托于天国的无奈。谢韬教授曾在《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前途》一文中指出,“在这一点上(即设计终极目标上),黑格尔和他的弟子马克思、恩格斯都违背了辩证法。对黑格尔而言,这是自由国家;对马克思、恩格斯而言,则是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成了乌托邦的旗帜”①,“用未来共产主义天堂的幸福生活安抚人民,叫人民忍受现实的饥饿、贫穷和苦难,是空想社会主义者欺骗人民的把戏。这一切都应该收场了”。上述均将马克思共产主义与宗教的终极天国相类比,宾克莱更直言马克思是现世宗教的创始人。马克思主义产生于基督教长期占据主导地位的欧洲,与基督教自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恩格斯晚年所著《原始基督教的历史》曾把共产主义与基督教做过类比,把基督徒与工人阶级相类比,认为两者摆脱压迫,追求美好生活的理想是一致的。但实际上,马克思主义与宗教,共产主义与宗教乌托邦王国存在着根本区别:两者信仰形态不同,共产主义是科学信仰,宗教是非科学信仰;两者实现主体不同,共产主义不相信救世主,将其实现的主体放在对人,对无产阶级的关注上,基督教把人间的痛苦归于原罪,力图通过忍辱负重的方式获得神恩以被救赎;两者价值目标不同,宗教追求彼岸的世界,而共产主义追求现世幸福,是对理想社会制度和价值目标的描述;两者实现价值目标的手段更是有本质区别。②马克思主义与宗教具有截然不同的世界观,把静止的、虚幻的宗教天国等同于共产主义是对共产主义的一种误解。
另一种是将共产主义庸俗化为某种感性的社会现实。持此误解的人一般从社会实际可想见的未来出发,把共产主义固化为某种具体的目标,如将共产主义理解为土豆烧牛肉、理解为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理解为全面实行公有制,理解为“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针对把共产主义目标固化的错误,恩格斯曾经指出,“历史同认识一样,永远不会在人类的一种完美的理想状态中最终结束;完美的社会、完美的国家只是在幻想中才能存在的东西”。③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也鲜明地指出,共产主义决不是“土豆烧牛肉”那么简单,不可能唾手可得、一蹴而就……。把共产主义庸俗化不仅违背马克思的辩证法,而且固化了的共产主义岂非与枯燥、无生命、静止的千年王国无异了吗?
2.对共产主义实现的误解
与对共产主义的误解相对应,对共产主义的实现也存在两种误解。一是用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否认共产主义实现的可能性。这种误解有两种表现形式,其一,是用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否定共产主义作为理想社会的存在,继而否认共产主义实现的可能性。持这种观点的人大多认为马克思的辩证法与历史观是相冲突的,用马克思的辩证法驳斥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社会的判断,如指出,恩格斯曾经说过,“我们没有最终目标。我们是不断发展论者,我们不打算把什么最终规律强加给人类,关于未来社会组织方面的详细情况的预定看法吗?您在我们这里连它们的影子也找不到”④,继而用恩格斯的论述发问,既然发展永存于社会历史的长河中,那所谓的理想社会即是虚幻,永远无法实现。其二,用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推演出共产主义的飘渺论,认为其是无法实现的空想。持此观点的人大多对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的总括式描述和社会三种形态的对比式描述存疑,无法想象和理解物质财富极大涌流、按需分配、人与自然和谐是何种状态,因“没见过”,与现实相距甚远,故认为其太过缥缈,无法实现,只是国家给无法超脱现世苦痛的人们制造的信仰和麻醉剂。上述误解没有厘清共产主义的制度维度和实践维度,未认清从制度即社会形态的视域分析,共产主义是一个结点终止的过程;从实践视域分析,共产主义是入世的,就在我们的实践中。
对共产主义实现的第二种误解是,从制度设计的维度否认共产主义实现的长期性。持这种误解的人,大多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从马克思的个别词句出发,认为实现了全面公有制,消灭了剥削即步入了共产主义社会,认为生产力高度发达,物质财富充沛即实现了共产主义,所以才出现了用“土豆烧牛肉”来作为衡量共产主义是否实现的标准,上述观点既没有全面把握共产主义制度维度的科学内涵,未看到共产主义实现的长期性;也未科学理解共产主义的价值维度,没有认识到共产主义的实现是一个永远趋近而又无法实现的过程,忽略了共产主义实现的艰难性和曲折性。
对共产主义及其实现的误解,产生的原因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共产主义思想的复杂性、共产主义实践的曲折性、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性。
1.共产主义思想的复杂性。共产主义本身就包含多个维度,包括价值维度、制度维度、社会形态维度、实践维度、理论体系维度等。马克思、恩格斯对共产主义的论述,散见于其各个时期的作品中,既有《论犹太人问题》和《〈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人的解放视角的共产主义,也有《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异化理论视角的共产主义,还有《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唯物史观视角的共产主义;既有经济维度的共产主义,也有人本维度的共产主义,还有实践维度的共产主义;对共产主义的描述既有总括式的概论,也有隐喻式的抽象,还有对比式的具象;对共产主义的论证既有早期的探索,中期的坚信,也有晚期的质疑。马克思共产主义思想的复杂性增加了后人理解和解读的难度,这就要求我们廓清对共产主义及其实现的误解,厘清共产主义的探究视域,科学分析共产主义实现的复杂性。
2.共产主义实践的曲折性。20世纪,社会主义遭到巨大挫折,东欧剧变,苏联解体,我国也犯了超越社会阶段,急于向共产主义迈进的“左倾”错误,这无疑给共产主义事业造成巨大伤害。现今,社会主义的现实和共产主义的理想之间还存在巨大差距,如中国,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经济实力最强、发展最为迅速的社会主义国家,依然存在着贫富悬殊、环境污染、政治腐败等问题,共产主义实践的曲折性使一些人产生了误解,诸如勃列日涅夫所言“什么共产主义,这都是哄哄老百姓听的空话”,否认共产主义的存在和实现的可能性,认为跨越资本主义历史阶段的社会主义实践已经完败,认为“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的制度安排总是难以收到预期的效果,我们的共产主义事业也总是遭遇挫折,主张对共产主义不做写实性描绘,也不再预设各种神圣终极制度”⑤。然而他们没有看到,共产主义作为一项与国际上资产阶级相对抗的崭新事业,“必须从实践出发,从没有经验到有经验,从有较少的经验,到有较多的经验,从未被认识的必然王国,到逐步地克服盲目性,到达自由王国”,这一过程必然困难不断,曲折不断。⑥就像挖井一样,不能因为地面硬、挖错方向和没有见到水就否认水的存在,否认挖井成功的可能性。科学认识共产主义实践的曲折性,把握共产主义的制度维度是我们理解共产主义实现的正确态度。
3.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性。资本主义的粪土滋养了共产主义的花朵,共产主义自诞生之日起,两者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就从未间断过,社会主义在实践过程中的曲折更是助长了西方学者“妖魔化”共产主义的趋势。以《1999:不战而胜》、《大失败——二十世纪共产主义的兴亡》、《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为代表的共产主义终结论预言了共产主义终将退出历史舞台;中国威胁论将中国视作假想敌,力图通过政治、经济及外交遏制的方式扼杀共产主义;中国崩溃论、中国粮食危机论以中国在特定发展时期的问题为契点预言中国无法走出困境,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终将失败。然而,中国经验有力地驳斥了上述预言,作为共产主义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愈益显示出其旺盛的生命力。
共产主义的价值维度是马克思主义思想的逻辑起点,也是马克思主义的形上境界,其本质在于关切人的发展的终极价值。共产主义价值维度的超验性决定了共产主义的实现是一个曲折且漫长的过程。
对人的解放和发展问题的关注,贯穿于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全过程。马克思对人的问题的关切源于其对林木盗窃法和摩塞尔地区农民状况辩护事件的体认,这两件事促使马克思开始从自己的逻辑思考共产主义的动力源问题。恩格斯晚年曾回忆说,“马克思不只一次提及,正是对林木盗窃法和摩塞尔地区农民状况的研究,推动他走向了社会主义”⑦。《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提出了政治解放和人的解放问题,认为人“只有当他认识到自己的‘原有力量’,并把这种力量组织成为社会力量因而不再把社会力量当作政治力量跟自己分开的时候,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人类解放才能完成”⑧,继而,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指出了人的解放的使命担当者,“它(无产阶级)本身表现了人的完全丧失,并因而只有通过人的完全恢复才能恢复自己”⑨。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提出人的异化,其本质也是在关注人的价值、人的发展问题,通过对人的本质与存在的原始统一、异化、真正统一的辩证分析,指出共产主义是对人的本质异化的积极扬弃,是人对其本质的真正占有,是向合乎人的本性的人的复归;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德意志意识形态》对人的全面发展进行了论述,指出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个人的独特和自由的发展不再是一句空话的社会;《共产党宣言》明确指出,未来的社会是一个自由人的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资本论》中,马克思从人的内在发展和外部条件出发,重新划分了人类社会的三大形态:人的依赖、物的依赖、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恩格斯在1847年回答共产主义的目的时,也曾指出,“把社会组织成这样:使社会的每一个成员都能完全自由的发展和发挥他的全部才能和力量”。⑩
遵循马克思思想发展的脉络,正是为了实现人的幸福和发展,马克思才主张消灭剥削、废除私有制,推翻资本主义,共产主义才有了入世动机和科学趋向。共产主义的价值维度也是其哲学维度和形上维度,哲学思维深植于德国的血脉,英国和法国通过政治和实践走向共产主义,而德国则通过哲学走向共产主义,恩格斯在1843年甚至直接将德国共产主义称为哲学共产主义。从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角度来阐发共产主义固然重要,但从超验内在角度分析共产主义,才能把握共产主义的本质和深层意蕴。从价值维度来理解共产主义,马克思突出强调了其两点内涵: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完成,上述两点也内在的蕴含了共产主义的无限遥远性,即共产主义的实现是一个曲折且漫长的过程。
首先,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人虽然具有主观能动性,能进行事前计划和预期,但却无法摆脱必然性的束缚,行为预期和实际效果必然存在差距甚至相背、相害,人无法做到事事成功,更无法实现时时成功。从这个角度来说,异化是人生存和活动的常态,如若异化彻底消除,人获得绝对自由,必然丧失前进的动力,人的进步和发展一旦停滞,社会和历史势必终结。但异化又确实造成了人与其本质的疏离、人的个性被扭曲,无法全面发展,摆脱异化是共产主义重要的价值目标。这就使我们陷入两难处境,一方面异化始终存在于人的发展中,无法克服、无法消除、无法避免,历史反而因人消除异化的斗争不断前进;另一方面,消除异化是共产主义的内在要求,只有消除异化,人才能向人自身或合乎人的本性的人的回归。如此,我们便要永远面对异化,永远为消除异化斗争,却又要接受异化永远无法被消除的事实。部分丧失人的本质是必然,区别只是在于丧失的多少而已,正如恩格斯所言,“人来源于动物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人永远无法完全摆脱兽性,所以问题永远只能在于摆脱的多些或少些”,消除异化,占有人的本质,实现人的发展的过程是一个曲折且漫长的过程。
其次,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完成。人与人、人与自然的矛盾是人的对象化的矛盾,共产主义的实现意味着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完成,而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即人与人、人与自然的矛盾得到最终解决。人的全面发展即社会的高度融洽、自然的高度和谐,人的完全奉献是为了实现自然的终极价值,而自然的完全奉献是为了实现人的终极价值。在这种情况下,矛盾消失,人还能做什么,要做什么,行为的出发点是什么都成了一个问题。正如恩格斯所说,“如果人类真的到了这一天,除了袖手一旁,惊愕地望着这个已经获得的绝对真理,就再也无事可做了……”。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完成不是一个封闭的体系,内含无限的奋斗空间和想象空间,我们无限的逼近,却又难以抵至终点。
共产主义的价值维度关切人的发展的终极价值,力图实现人的解放,但人的解放不同于政治解放,人的解放又包括人的基本解放和全面解放。政治解放可以通过资产阶级革命实现,人的基本解放可以通过社会主义革命实现,而人的最终解放则是一个我们永远趋近却无法实现的过程。类似于正切函数,如果对称轴代表共产主义,我们为实现人的发展的终极价值奋斗的函数不断与之趋近却无法与之相交,这是因为人的欲望和需要是无限的,人的潜能和创造是无限的,人的发展的终极价值的实现也是无限的。福山的错误在于认为历史将终结于资本主义而非共产主义;认为资本主义的民主和自由将终结历史,却没有从价值维度的角度分析价值实现本身的无穷尽性。
共产主义的制度维度即共产主义的社会形态维度,共产主义的制度维度表明共产主义的实现是一个结点终止的过程,这也意味着共产主义终将实现,我们所为之奋斗的共产主义事业即共产主义的制度事业。
共产主义是人类社会基本矛盾发展的必然结果,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推动着人类社会不断演进,分别经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直至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绝不是马克思教条式地幻想出来的,而是根据生产关系必须适应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规律,在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基础上进行分析的。共产主义诞生于资本主义的胎胞,在资本主义的胎胞里汲取营养,同时又作为资本主义的对立物而存在,力图脱离资本主义。脱离于资本主义的社会要经历两个阶段,分别为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是刚刚从资本主义社会中产生出来的,因此它在各方面,在经济、道德和精神方面都还带着它脱胎出来的那个旧社会的痕迹”,共产主义是社会主义发展的高级阶段,它克服了资产阶级的法权弊端,保留了社会主义的一切优秀成果。从制度方向上来说,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应当是而且必须是一致的;从制度层次上来说,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的低级阶段。
在与资本主义对比和对前人共产主义思想吸纳的基础上,马克思从制度维度阐释了其构想的共产主义的蓝图。经济上:生产力高度发达,集体财富充分涌流,物质基础雄厚;私有制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和消费资料的个人所有制,正如《共产党宣言》所言,“必须首先消灭私有制,才能为共产主义的长远发展创造前提”,公有制既是共产主义的题中之义,也是共产主义的必然要求;强制性的分工被消除,马克思用比喻的方式对分工消除后,个人自由自主劳动的应然状况进行了描绘,“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随着强制性分工的消除,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农业和工业、城市和乡村的对立和差别也开始消失,这也成为共产主义社会的标志性特征。政治上:阶级斗争和国家自动消亡,对人的管理转为对物的管理,国家消亡不是自动消失,而是弱化为仅处于威慑状态而已,社会组织承担着主要的调节使命;人与人之间经济上的对抗消失,随之政治上的对抗被和谐、互利所取代。
根据马克思对社会历史形态变迁和共产主义制度维度的描述,共产主义的实现过程可参照图1进行函数分析:图中x轴代表时间,y轴代表社会形态,曲线g是社会形态随时间演变的曲线,曲线与x轴的交点b表示的社会形态为社会主义社会,曲线在x轴以下的部分表示前社会主义社会,曲线与y轴的交点a表示的社会形态为原始社会,曲线在第四象限的部分表示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形态依次经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曲线在第三象限的部分表示的社会形态为史前社会。此图以马克思共产主义的制度维度为视角,描述了社会形态的大致走向,不同的国家,曲线与x轴相交所对应的横坐标不同,即时间不同,如中国,1956年三大改造完成后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古巴1976年2月通过新宪法,新宪法规定:古巴是主权独立的社会主义国家。目前的社会主义国家与马克思所描述的经典社会主义不同,是建立在生产力不发达、生产关系不完善的基础上,其发展要经历初级阶段、中高级阶段等相关发展阶段。与社会主义实现的结点性相同,共产主义的实现也是一个结点终止的过程,设存在函数y=y共,曲线与y=y共的交点即共产主义实现的结点,共产主义实现的结点终止性表明共产主义的实现是可以预期的,也是必然会实现的,作为党的最高理想和最终目标的共产主义由遥远的虚幻变成了可把握的目标。但是共产主义不是静止凝固的,共产主义是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从价值维度考量,曲线g与函数x=x共相近但不相交。至于共产主义的实现结点性终止后,是否也要经历初级阶段、中高级阶段,是否还存在其他的社会形态或组织形式,那是未来的事情,我们无需细化,留给未来的人去思量即可。
图1 社会形态随时间演变曲线
共产主义的实践维度也即理论体系维度,共产主义的实践维度表明共产主义就在我们身边,实践上的每步推进,理论上的每次飞跃都是共产主义的阶段性胜利。
共产主义学说具有鲜明的实践性品格,从实践中产生、指导实践的发展,共产主义以改造世界为旨趣,其首先是一种斗争性的运动、是无产阶级实现自身解放的实践。马克思一生都在关切消灭私有制的共产主义实践,他指出,“要扬弃现实的私有财产,必须有现实的共产主义运动”,对实践的共产主义者来说,所有问题的关键都在于反对和改变腐朽的现实,使世界革命化。正如恩格斯所言,马克思首先是一个革命家,战斗是他鲜明的特征,如果存在发动工人运动的条件,他会毫不含糊地团结和带领工人为自己的利益而抗争。共产主义的实践存在于整个社会历史长河中,等待预期的美好目标的实现和对现实社会抽象的思想批判,都仅把共产主义作为“乌托邦”置于彼岸的“天国”,正是从这个角度,马克思明确指出,“共产主义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条件产生的”。而理论作为实践的反义词,正是基于批判资本主义的实践,马克思才构筑了其科学的共产主义理论体系。作为理论体系的共产主义是一套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具有极大的包容性,它要求我们根据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政治、经济实践因地制宜、与时俱进地进行共产主义的理论创新,将共产主义具体化为指导现实的理论方略和改革策略。马克思、恩格斯从来都不把自己的理论看成是固化的教条,恩格斯曾经强调,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各个国家的情况不同,发展阶段不同,实践路径不同,如果生硬地从马克思那里寻找理论根据,必然陷入思想盲区。列宁曾在《论策略书》中指出,“马克思主义者必须考虑生动的实际生活,必须考虑现实的确切事实,而不应当抱住昨天的理论不放”。时代是思想之母,实践是理论之源,马克思共产主义的理论体系提供给我们的是研究的起点、研究的方法而不是已然完备的理论体系。
共产主义的实践维度和理论维度也是共产主义的创新发展维度,中国革命和改革的实践是共产主义实践的题中之义和重要组成部分,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对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实践中的经验进行理论提升和概括形成的适合中国国情的科学的指导思想。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与共产主义是一脉相承的,是对共产主义的坚持和发展,既坚持了共产主义的基本原则,又与时俱进地赋予了其鲜明的中国特色和时代特征。毛泽东思想是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中逐步形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源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需要,以改革开放的具体实践为基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继承和发展了实践唯物主义,推动了共产主义实践品格的提升,具体来说,邓小平理论立基于破除两个凡是、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实践,其实践特点具体体现为“大胆试”、“勇敢闯”。“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产生的时代背景是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遭受重大挫折之际,立基于巩固党的执政地位、推进党的建设的实践,其实践特点具体体现为实践主体和客体的突破上,实践的主体为中国最广大人民,破除了阶级局限,实践的客体除了经济建设还涵盖政治建设。科学发展观源于世情、国情和党情的变化,立基于经济和社会统筹发展的实践,其实践特点主要体现在协调性上,首先,科学发展观核心“以人为本”,其协调性主要体现在协调多数人和少数人的利益而又以多数人的利益为重,协调人的物质、社会、文化、生态的需求而又以非物质需求为重;科学发展观的基本要求“全面、协调、可持续”也内涵着协调之意。随着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不断深入,党和国家的事业发生了深层次、根本性的历史变革,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各领域工作均取得重大突破,社会主要矛盾由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同落后的生产力不能满足人民需求之间的矛盾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求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基于社会主要矛盾变化的一系列现象表征,习近平同志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的继承和发展,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基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而提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定位论断决定了新的奋斗目标,“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到本世纪中叶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共产主义的实践维度要求我们不断进行理论创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党与时俱进的指导思想,也将成为推进新时代实践创新的重要指针。
大同思想的文化基因使中国人更易接受共产主义思想,而共产主义的制度维度、共产主义实现的结点终止性,要求我们坚定共产主义必将实现的信心。共产主义科学地反映了历史发展规律,前途是光明的,但因为无经验可循和自身演变性,暂时性的失败和倒退是在所难免的,而一切放大短暂失败并换持悲观失望论调或虚无缥缈论调的人终将被历史前进的车轮所碾压。习近平指出,“一些人认为共产主义是可望不可及的,甚至认为是望都望不到、看都看不见的,是虚无缥缈的。这就涉及到是唯物史观还是唯心史观的世界观问题。我们一些同志之所以理想渺茫、信念动摇,根本就是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不牢固”。“坚持不忘初心,继续前进,就要牢记我们党从成立之日起就把为共产主义、社会主义而奋斗确定为自己的纲领”,作为纲领的共产主义是可以而且必然会实现的,否认共产主义的结点实现性,其实质是主张资本主义的永恒性;动摇共产主义必将实现的信心,将剥夺我们现世行为的理想预期。我们不能因为现世、现一代无法进入共产主义,更不能因为没见过共产主义或无法想象共产主义,就否认共产主义终将实现,共产主义制度维度暗含的政治、经济构想建立在对资本主义批判和社会主义发展的基础上,其实现是可以预见的。共产主义作为理想,其与现实的区别就在于今天的理想是明天的现实,彼岸的现实是现世的理想。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信念是共产党人的理想信仰,正是这种信仰,激励着一代代人持续努力,支撑着一代代人为此牺牲,如此延续,共产主义必将实现。习近平将理想信念喻为钙,指出“理想信念坚定,骨头就硬,没有理想信念或理想信念不坚定,精神上就会缺钙,就会得软骨病”。坚定共产主义终将实现的信心,方能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抵制各种自由主义思潮的腐蚀,方能为之拼搏、为之奋斗、为其实现贡献出全部精力。
共产主义的价值维度决定了共产主义的实现是一个曲折且漫长的过程,我们要科学认识共产主义实现的无尽性。首先,共产主义的价值目标是社会主义制度框架下的价值目标;其次,共产主义的每步实践,都让我们更趋近共产主义的终极价值目标。
1.共产主义的价值目标是社会主义制度框架下的价值目标。共产主义的价值维度并非要将共产主义伦理化,其价值并非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趋同论下的价值,也非终结历史的资本主义的自由民主价值,相应的行动导向自然不是“何者有利于价值目标的实现即何为”,共产主义的价值目标要固守其政治保障,缺失了政治保障的价值目标,必然走向自由主义思潮,第二国际后期各国社会党的理论主张即是如此。中国近代发展历史告诉我们,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追求共产主义的价值目标是必然要失败的,“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要保持社会主义发展的强大动力,就必须坚持共产主义价值目标的社会主义方向,“看准了、认定了,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绝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
2.共产主义的每步实践,都让我们更趋近共产主义的终极价值目标。共产主义价值目标的实现虽然是一个无线趋近的过程,但并不代表我们所为之付出的努力均无价值,共产主义实现的函数并不是平行趋近于终极价值目标的实现而是曲折上升式接近,人类社会的每点进步和变化都让我们更接近这一目标,在这一过程中,人将更充分地占有自己的本质,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将得到更加充分地展现,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将充分彰显。
共产主义的实践维度告诉我们共产主义就在我们身边,共产主义的实践贯穿整个社会历史发展中,从建立共产主义的组织到细化共产主义不同阶段的奋斗目标均是共产主义实践的有机组成部分,共产主义的每步实践都直接关乎人民群众的利益和幸福。实践第一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观点,坚持实践为首,不断推进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是我们对待共产主义的科学态度。实践发展永无止境、理论创新也永无止境,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等理论成果是我们党根据客观实际的变化、基于社会主义的实践探索,对时代新课题作出的有力回答。新时代要求新实践,新实践催生新理论,坚持问题导向,推进理论创新,才能不断推进共产主义实践的新境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高度重视理论的作用,增强理论自信和战略定力。在新的时代条件下,我们要进行伟大斗争、建设伟大工程、推进伟大事业、实现伟大梦想,仍然需要保持和发扬马克思主义政党与时俱进的理论品格,勇于推进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
注释:
①谢韬:《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前途》[J],《炎黄春秋》,2007年第2期,第7页。
②陈荣富:《马克思主义不是“新现世宗教”》[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7年第10期,第51~53页。
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16~217页。
④1893年5月11日,73岁的恩格斯对法国《费加罗报》记者的谈话。
⑤刘向军、姜永建:《也谈对共产主义的解读——兼与韩东屏教授商榷》[J],《学术界》,2017年第5期,第145页。
⑥陈曙光:《共产主义这面旗帜什么时候都不能丢》[N],《光明日报》,2016年3月17日,第1版。
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52页。
⑩《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7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