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一清
这段寓意深刻、蕴含丰富哲理的话,是孟子教育学生如何正确比较事物之间的高下。在他看来,比较任何事物都必须确定共同的基点,如果不管基点是否一致,只看表面形式,所得出的结论必然存在偏差,因此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当然,按照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的解释,他认为“末”是由“木”和表示“上边”的“丄”构成,原本也意味着树枝的末端。
和“末”同样具有枝干末端含义的还有“梢、杪”等字。“梢”我们经常见到、也经常使用,例如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相比之下,“杪”现在已经不太常用了,只是在古代一些典籍中我们还能看到它的身影,例如唐代诗人王维《送梓州李使君》:“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由于表示枝干的末端,所以“末、梢、杪”后来也有了表示一般事物结尾处乃至时间终了之处的含义,例如杜甫《天末怀李白》:“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还有宋代词人曹组《艮岳赋》:“俯以爱苍苔之承步,仰以见云梢之蔽日。”苍天之尽头,浮云之梢尾,文人眼里的世界就是这么精彩。
而“岁杪”这样的说法仿佛又让我们在喜迎新岁之时,不禁对过往时日生出一种淡淡的眷恋,例如唐代诗人许浑在《岁暮自广江至新兴往复中题峡山寺四首》(其二)中写道:“中台一襟泪,岁杪别良朋。”挚友暂别,又恰逢岁末,一掬清泪是为挥手作别的岁月,还是为依依不舍的良友,恐怕谁都难以分得清楚吧。
岁尾年末,时令交接处,总会让人无端生出某些莫可名状的情绪。而某些与“末”相关的说法,表露的则是说话人的态度或观念。例如《陈书·沈不害传》:“臣末学小生,词无足筭,轻献瞽言。”一番话完全是臣子向君主进言时,伏下身子,谦而又谦的一套说辞。
而在戎马倥偬的军旅圈子,战场上无疑都是豪气冲天的铁血硬汉,但是平日与人交往时,放低身段竟然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种修养和规矩,例如明代罗懋登《三宝太监西洋记》:“末将不才,愿领天兵,先取金莲宝象国。”
“末学”也好,“末将”也罢,反映的其实都是一种自谦的姿态,目的是通过放下身段、仰视他人,体现对他人的尊重。这些说法不仅仅用来表明上下、尊卑关系,它们完全也可以用在实际地位相当的人和人之间。其他如“后学、晚学”以及女婿对岳丈一方亲属自称时用的“姻末”等等,其作用也都大体相同。
不过,从古至今,中国人自谦一事,有时的确也出现过一些很有趣的小插曲。例如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曾经自称为“太史公牛马走”,意思是说自己不过是供父亲司马谈驱使的牛和马。
而更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两位一生清高自傲的画坛大师郑板桥和齐白石,居然曾经都有用“走狗”称呼自己的历史。原来他们二位都非常钦慕明朝时一位学养精深、才华横溢的画家和文人徐渭,由于徐渭又号“青藤道士”,于是据说郑板桥就在一方印上赫然刻下了“青藤门下走狗”这几个字。而齐白石竟曾经作诗云:“青藤雪个远凡胎,缶老衰年别有才。我欲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诗里面除了提到徐渭这位前辈,还出现了别号“雪个”的清初画家朱耷和别号“缶庐”的近代画家吴昌硕。看起来白石老先生是决意要在百年之后化作犬只,轮流在这三位门下效犬马之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