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妍
每个民族与国家都有其特有的文化印记,这种深刻的文化心理往往会通过作品得以体现和不断传承。笔者以朝鲜半岛新罗时期的知名文人崔致远的诗文为研究对象,是考虑到其诗作在跨文化环境中的接纳程度较高,能作为理解韩民族心理特征与文学产生交互作用的实证进行分析。崔致远于公元857年出生于现在的韩国庆州,由于年少聪慧,恰逢新罗与大唐交往密切,12岁便远离故土,奔赴大唐向学。诗人仅用7年就科举及第,担任了大唐官职。在唐朝留学为官十六的年间,崔致远在两国的文化交流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也在韩国文坛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秋夜雨中》作为诗人最负盛名的作品流传至今,其中的文学价值与民族情怀都是颇具分量的。被封为“东国儒宗”的崔致远著书颇多,其中广为人知的就有《中山覆篑集》,是韩国文学史上最早的个人文集。此外,批判黄巢之乱的《讨黄巢檄文》与《秋夜雨中》更是诗人的代表作。本文以《秋夜雨中》为例,通过对诗文内容的分析,结合概括诗人生平对创作产生的影响,由此可以对该作品的文学性与其中体现的韩民族特性一做窥探。
《秋夜雨中》全诗采用了五言绝句的形式,短短二十个字,诗人表露了不为人知的悲愁与困苦之情,将异国求学的思乡之情与韩国人的“恨”文化之凝重体现了出来,可以说这首诗作是将诗人的文学造诣与韩民族传统情绪表露无遗的集大成之作。
作品的第一、二句渲染了秋风四起,诗人茕茕孑立,感怀际遇寂寞的孤独之情。既有因少小离家,身在异乡产生的疏离感,也可解读为诗人未能大展抱负的遗憾与痛苦。第三、四句虽用字平平无奇,但结合诗作的创作背景来看,则大有深意。这首诗创作于崔致远即将归国之前,因此尾联中“万里心”正是诗人迫切想要回到远方故国憧憬的体现。虽思怀祖国,仍不忘初心,大有要一展宏图的雄心在其中。
在首联与颔联的内容中,诗人忧伤感怀自怜,这是韩国固有的民族情结“恨”文化中带来的表述,是“东国文学之祖”崔致远深刻民族心理的体现。这种“恨”并非仇恨或者怨恨,而是一种复杂的民族情感。由于韩国是单一民族国家,无奈与遗憾、郁愤交织的复杂情感,往往会成为文学作品中挥之不去的气质。在多数作品中,“恨”本身含有一种或幽怨抱憾,或悲痛悔恨,或愤慨绝望的韩国式悲伤美学。小到男女情感、个人际遇,大到家国历史,这种骨子里的民族属性与朝鲜半岛流离多舛的动荡历史是相辅相成的。但崔致远的治学经历中,长期受到中国儒教文化的熏陶,深刻地理解了儒家意识,因而其作品中既保留了韩国“恨”文化中自怜的美学精髓,又有了如其字“孤云”般足够高远的立意与文学视野。
诗文的颈联与尾联可谓是峰回路转,虽则“三更雨”同前文“秋风”呼应,看似仍在烘托伤怀的低落氛围,实则通过对比,以最后一句诗文表露了对未来的期许。公元884年,诗人被任命为国信使,辞别友人的挽留,离开了长期生活的扬州,返回了当时的新罗。回国之后的诗人虽然官场上得到提拔,但最终因为对乱世难治的悲观,辞去了官职,辗转于各地,相传最终在伽倻山的海印寺终老余生。回归故土之前,崔致远用“万里心”终结了前文秋雨中凄苦的乡愁吟诵。最后这一句饱含对故土思念的赤子之心,犹如温暖的烛光,坚定地指向了光明的未来。寥寥几笔,憧憬向往之情溢于言表。崔致远长期受儒教文化浸染,故而从遣词造句中,语出自然,善于用典,能轻易跨越文化的隔阂,可见中国晚唐盛行的诗文韵律对其作品产生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崔致远是古代新罗奔赴到唐朝的文人中流传作品最多、影响力最大的。除了笔者列举的《秋夜雨中》绝句诗,从留存于世的作品看,诗人对骈文的掌握程度也是备受赞誉。纵观其文学成就,不仅仅是充当文化使者,促进了当时唐朝与新罗之间频繁的文化交流,也凭借不俗的诗文成就深远的影响了朝鲜半岛上的汉文学。通达的儒家思想和深厚的文学造诣,还有求同存异的文人情怀,无一不是其作品备受推崇的原因,时至今日,仍有其史料研究、文学评析的一定价值。在《秋夜雨中》一诗里,贯穿于诗人创作始终的韩民族独特的“恨”情结和与之辉映的中国儒释道思想的光彩,足以体现崔致远作品的文学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