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行知
初春早晨的风,总是带着几分寒气。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我,心里却十分温暖。载着我的是裹得像企鹅一样的爸爸,前面车架上挂着我的大布包,包里塞满了妈妈准备的各色用品:预备天暖后穿的新衣服,过年备下的小零食,还有塞在衣兜里用小钱包装着的一个月的生活费……
虽然我出生在乡下,可爸爸硬是送我进了城里的学校。每次月假回家,我就成了“三光部队”——掏光衣柜,扫光零食,搜光钱袋。哥哥对于我享受的优厚的待遇总是直瞪眼睛,可爸爸总是说,我丫头会读书,不能受了委屈。不仅如此,爸爸还每次都亲自在返校日那天骑着自行车送我去20多里外的学校。
天,越来越亮,我们已过了邻村,又是这条大路上最陡的坡了。爸爸解开外套的衣扣,弓着腰,整个身子略向前倾,使劲地攀爬。大概是太用力,他的上半身也随着一前一后地起伏。我坐在后座上,他外套的衣角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一种要流泪的冲动。
爸爸没读过几年书,他生来就是农民,可是他总在努力变换着不同的角色,使我们从未体会过农家孩子的窘迫。记得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爸爸学到了做糖果的手艺,就在家里开起了糖果加工厂。那时候,放学回家用漂亮的糖纸包糖果是我最开心的事,家里大缸大缸的白糖更是令其他孩子艷羡不已。夏日餐桌上的糖腌西红柿让我们的生活充满了甜蜜的亮色。后来,糖果市场不景气,爸爸又去开拖拉机跑运输。我能够进现在读书的学校,也是爸爸给学校建设工地运过材料的缘故。
终于到了学校,爸爸将车架上的布包递给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大多是一块两块的,还有五毛的。
“不是给钱了吗?”我狐疑地问。
“那是生活费。如果需要买瓶水买点零食什么的,就用这个。随时放在口袋里,拿出来更方便。”爸爸递过钱,我看到了他的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粗壮的关节,凸起的青筋,整个就像枯树皮。我的爸爸还不到四十呢,可是生活的重担已经让他渐渐老去。
“我走了,好好学习!”爸爸转过身,骑上了自行车。没有了我和布包的重量,爸爸轻松多了,但他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攀爬。我又看到他弓着腰努力前行的身影,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
以后的日子里,我也是在攀爬中慢慢长大。当我感觉到辛苦和颓废想要放弃的时候,定格在我眼前的总是爸爸攀爬的姿态。
(湖北省荆州市石首文峰中学;43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