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性写作，解开生活背面的密钥

陈鹏

我的语文教学之路一直较为顺畅，教学之初就在湖北省宜昌市两所最好的省重点高中——夷陵中学、宜昌市一中任教，得到多位语文特级教师的亲自点拨，因而迅速成长。早在2007年，在湖北省语文特级教师史绍典老师、李伟杰老师的带领下，我以一堂原生态赏析课《边城》赢得满堂彩，获得“中南六省语文年会”优质课一等奖。之后又在“第三届全国高中语文教师教学基本功展评”中获一等奖，在“四方杯”全国优秀语文教师选拔大赛教学比赛中荣获一等奖。名师提点，个人奋斗，终结硕果。我在两所省重点高中工作期间，送出了一届届优秀学子，为清华、北大等名校输送了大量合格新生，我自己也获得诸多荣誉。

耕耘日久，我对语文教学尤其是作文教学有了更多的思考。很多时候，我们对中学写作教学的定位是有一定偏差的。我们的目标似乎从一开始就指向了文学创作，退而求其次也是指向论文写作，而最需要我们关注的实用类文本写作，则似乎有些拿不上台面。实际上，即使是文学类文本和论述类文本的写作，也需要一些信息處理的技术，语文教师“授之以渔”的诀窍也恰在于此。宋人刘克庄曾有一首《西山》诗描摹神仙生活：“绝顶遥知有隐君，餐芝种术麈为群。”但如何去登上绝顶接近仙境，过去似乎并无良策，而高科技时代的信息处理技术，则为我们提供了拨云见日的妙方，只要掌握得法，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信息处理是计算机术语，似乎与强调创造性的写作活动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在飞速发展的网络信息化时代，人类的许多写作活动已经与纯粹的文学艺术创造相去甚远。无论是公文处理、宣传策划、论文撰写抑或是考试作文，都更需要有信息读取、解码和重组的科学运用能力，而并非仅仅靠想象、联想。前不久发布的人工智能新闻写作，已经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其成功的核心就在于对海量信息的快速处理。在中学写作教学中，固然要重视对学生艺术表现力的培养，但同样也要重视科学写作方法的总结和传授。而且，从语文学科的人文性和工具性特征出发，高中语文写作教学的基本任务就是培养中学生的公民写作素养和任务性写作的能力。虽然历年高考作文题常常惹人诟病，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题目恰恰持续呼应着对公民写作素养和任务性写作能力的考查，万变不离其宗。

因此，近年来，在高三作文备考中笔者尝试引入“科学性写作”概念，在写作教学中探索一条清晰简明的技术性路径，以此指导学生的任务驱动写作实践，初步形成了写作教学“信息处理、任务解码、储备重组”三步法。个人以为，这也许是破解当前高中作文教学关隘的密钥，或可给语文同道些微启发。

一、一览众山小——信息读取须完整

近年来，高考作文命题样式日趋多元，其中全国卷作文题多以材料加提示性话语的方式呈现，我们姑且称之为新材料作文，或任务驱动型作文。与传统材料作文不同的是，新材料作文呈现贴近生活、直面问题的特点，传统材料多义性的隐喻特征被新材料的问题导向特质所取代。过去师生常常为开掘材料的多角度而耗尽心力，也为诸多角度中哪一个才是所谓“最佳立意角度”而伤透脑筋，更在高考揭榜前为作文到底是最佳立意还是符合题意，甚至是偏离题旨而惴惴不安。如今面对新材料作文，这些困惑大为减弱，因为考题的指向、任务更为明确，审题难度大幅降低，但是，如果不培养学生科学、严谨的思维，任由学生“只取一点、不计其余”地自由发挥，似是而非、答非所问、南辕北辙甚至指鹿为马的笑话定然会上演，有思想有才情的学生更容易得低分的悲剧依然不可避免。因此，如何引导学生全面把握考题信息，科学筛选主要信息，精准框定话题范畴，恰当选择表达形式，则显得尤为重要。

首先，以2017年全国Ⅰ卷作文题为例：

22.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作。（60分）

据近期一项对来华留学生的调查，他们较为关注的“中国关键词”有：一带一路、大熊猫、广场舞、中华美食、长城、共享单车、京剧、空气污染、美丽乡村、食品安全、高铁、移动支付。

请从中选择两三个关键词来呈现你所认识的中国，写一篇文章帮助外国青年读懂中国。要求选好关键词，使之形成有机的关联；选好角度，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少于 800字。

材料中的十二个“中国关键词”无疑是最重要的信息，但是考题所含信息不止于材料，材料只是众多信息中的一条。从信息处理的角度观察这个考题，其中蕴含的信息至少有七条：材料本身；选择两三个关键词来呈现你所认识的中国；写一篇文章帮助外国青年读懂中国；要求选好关键词，使之形成有机的关联；选好角度，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少于800字。这些信息中间，关于文体、标题、字数等方面的要求，对于经过基本写作训练的高中生来讲，可算次要信息，不可忽略但无须过多思虑。其余四条信息是考题的关键所在，但是从2017年高考作文学生写作的实际情况来看，有不少学生只关注了材料和第一条任务信息，而忽略了提示性话语中的另外两个重要任务信息：一是“写一篇文章帮助外国青年读懂中国”；二是“选好关键词，使之形成有机的联系”。这导致学生作文在内容和表达两个方面呈现答非所问、自说自话的可憎面目。关键词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天马行空，随意组合；缺少对关键词背后信息的挖掘和提炼，在对关键词进行简单演绎之后，随意加一个简单的分析，凑成一篇文章。完全撇开“帮助外国青年读懂中国”这一核心任务和特殊语境，自己讲故事给自己听，陶醉在一个人的独角戏里。

因此，我在写作教学中，致力于培养学生认真阅读考题，全面把握考题信息的习惯，矫正学生端起架子写作文的别扭姿态，引导学生用科学的思维处理考题信息。如前文所述，对于新材料作文，我们需要特别重视的信息无疑包括材料本身，同时还有提示性话语中指向内容和表达两个方面的任务信息要求。

借用信息处理的视角，我们来观察一下2017年全国Ⅱ卷作文题：

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作。（60分）

①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周易》

②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杜甫

③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李清照

④受光于庭户见一堂，受光于天下照四方。

——魏源

⑤必须敢于正视，这才可望敢想，敢说，敢作，敢当。 ——鲁迅

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毛泽东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无数名句化育后世。读了上面六句，你有怎样的感触与思考？请以其中两三句为基础确定立意，并合理引用，写一篇文章。要求自选角度，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少于800字。

材料中的六个名句无疑是考生需要重点思考的信息，而提示性话语中诸多任务信息，可以帮助我们准确框定话题范畴：中国传统文化中精华的思想和精神文化资源对后世的滋养；具体言说对象或切入口；六句话中两或三个句子；明确的表达要求：文章必须引述以上六句话中的两或三句，或者引用相同或不同作者与此两三句话相近相似的名句。文章阐述的是作者自己对于中国文化化育后世的思考和理解，或者就是这些名句及其背后的中国传统文化和思想如何影响了自己（我们）的成长以及对人生、世界的理解。

二、此中有真意——任务解码有规律

在全面完整读取信息的基础上，完成筛选提取，框定话题对象或范畴，明确具体表达要求之后，我们要在《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和《高考评分标准》的指引下，对信息做准确解码。

《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稿）》第二部分“必修课程”的“表达与交流”中有9条要求，其中1-6条都是对写作的要求。高考作文评卷标准正是脱胎于课程标准，只是表述略有变化，基础等级分为内容和表达两个板块，内容标准表述为：符合题意、中心突出、内容充实、思想健康和感情真挚；表达则分解为：符合文体要求、结构严谨、语言流畅和字体工整。发展等级的特征表述为：深刻、丰富、有文采和有创意，分别指向内容和表达两个方面。基础等级的内容、表达和发展等级的三个维度分别赋分20分，根据学生作文呈现的面貌以5分为一个等级各自切分为一等、二等、三等和四等。

信息分析、任务解码的过程就是构思的过程，构思就是按照评分标准中指向内容的符合题意，中心突出，内容充实，思想健康、深刻、丰富的要求解读和分析材料。同样以2017年全国Ⅰ卷作文题为例：如何选择两到三个关键词来呈现你所认识的中国？这两三个关键词之间可以或应当建立怎样的联系？

我告诉学生，要完成一篇800字的考场作文，遇到任何要选择“两三”个关键词（句话）的时候，都选择少的，只选两个词或两句话。这样既减少思考的干扰，又降低组合的难度，同时节省写作的时间，还有利于控制结构篇幅。

这十二个关键词搭配组合的自由度非常大，组合的基本原则就是相类或者相反。相类体现归纳、整合的能力，相反展示思辨和批判的素养。解码组合示例：

组合类别 关键词 主旨 评价

相

类

长城

京剧 展示古老中国的传统文化、文明精粹之魅力。 切合题意、主旨明确、思想积极、体现了视野的开阔度、思维的深刻性

长城

大熊猫 挖掘中国符号背后悠久的历史、美丽的生态和友善的态度。

广场舞

中华美食 说说热情的中国、美味的中国、好玩有趣的中国。

广场舞

美丽乡村 讲讲中国城乡美丽的风景、友善的百姓、幸福的生活。

共享单车

一带一路 展现现代中国的小举措和大方略：互利共赢的中国智慧。

高铁

共享单车 展示中国制造和中国创造的力量：科技和智慧支撑的便捷交通。

高铁

移动支付 说说中国新四大发明展示的开放、便利的现代化中国。

共享单车

移动支付 讲讲积极拥抱互联网新时代的环保、时尚、现代化的中国。

相

反 长城

一带一路 古今对照，展示古代文明的时代光芒，时代拒绝隔离，呼唤沟通。 切合题意、主旨明确、思想积极、体现了视野的开阔度、思维的批判性

长城

高铁 中国符号，古今对照，展现中国智慧丈量世界的宽度。

京剧

广场舞 展示多面中国：传统国粹魅力不减，流行健身娱乐方式热遍神州。

中华美食

食品安全 话对峙：悠久传统工艺的操守和舌尖上的严峻现实，中国越来越好。

美丽乡村

空气污染 说治理：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人民幸福就是国家福祉。

三、淡妆浓抹总相宜——储备重组见创造

储备重组其实就是写作的过程，在准确解码的基础上，调动既有的知识储备并根据任务进行重组，这个过程的实质就是表达的锤炼和输出，有文采和有创意是重组过程中需重点关注的对象。以2018年宜昌一中模拟考作文题为例：

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作。（60分）

材料一：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分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是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

材料二：“中国梦是历史的、现实的，也是未来的；是我们这一代的，更是青年一代的。”

——習近平

材料三：“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鲁迅

读了上面的话，我们会产生许多的感想和联想。请你以“写给2035年”为副标题作文。要求选好角度，确定立意，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少于800字。

下面是我的学生的一篇考场习作，既可见其读取信息的完整、任务解码的精准，也可见其储备重组的功力。

开启中国盛世

——写给2035年

车诗琪

鲁迅曾说：“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斯言不谬，作为二十一世纪在祖国庇荫下蓬勃生长的新青年，我们的确应该感到前辈们的殷切期望，该踏踏实实接过前人交过来的民族复兴的重担了。

习大大也曾说：“中国梦是历史的、现实的，也是未来的；是我们这一代的，更是青年一代的。”聆听总书记的殷殷嘱托，我的耳边响起了百多年前任公先生“少年强，则国强，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的呐喊。2035年，又一个青春的十八岁，白驹过隙，弹指一挥，我们这一群在校园相互追赶的天真身影，彼时也当闯出天地，各自担当，为中国现代化建设事业贡献力量了。

（詩琪同学完整把握考题信息，话题范畴定位准确，表述方式符合要求。信息解码十分精准，三则材料组合巧妙，信息整合不露痕迹，自我代入感情真挚，可谓立意准确而高远，思想积极且深刻。）

2035年，科技将由我们钻研，助中国硬实力跻身世界一流。今日，中国科技领域已大放异彩，在FAST天眼望向深邃的星空深处时，“墨子”上天，“玉兔”登月，“复兴号”高铁正在丈量中国的长度和地球的宽度，“蛟龙号”已亲手触摸到地球最深处的心跳。到了2035年，中国青年将站在世界科技这个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走得更远，触到更远。关于人工智能的自动化研究已经起航，对于新能源的寻觅从未停止，海底三万里将遍布我们的足迹，我们将跨出银河系开始航程遥远的太空漫游。未来科技拥有无限的可能，而这无限的潜力，将由未来的我们去开掘。

2035年，文化将由我们传承，为中国软实力增光添彩。今日，国人已经认识到文化传承的重要性，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无数历史遗迹重新走进人们的视野，失落的珍宝也逐渐重新获得呵护。未来，中国文化将永不会失落，中华传统将永不会被遗忘，中国的就是世界的，这是未来的我们的担当。

2035年，中国梦将由我们传扬，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心里铭记任公先生“饮冰十年，难凉热血”，口中吟唱艾青先生“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在未来可能会重新降临在人类的暗夜里，不做迷惘的一代，拒绝虚妄的世界，愿为世界大同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未来，中国精神将由我来传扬！

2035年，在那不远的未来，中国盛世，我们共同开启！

“问渠那得清如水，为有源头活水来”永远是写作法典中颠扑不破的真理。我所倡行的“科学性写作”并非终南捷径，仍需要精深的阅读积累和扎实的创作功底，更需辅之以有效的逻辑思维培养和信息处理方法的训练。如是，方可让学生在写作耕耘之路上收获满满的快乐，在高考考场结出丰硕的果实！

（湖北省宜昌市一中；443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