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写作时代创意写作的教与学

刁克利

这是一个大众写作的时代。写作者越来越多，写作的体裁和范围越来越广，发表的方式和途径也趋向多元。在现有的大学教学体系中，与文学创作关系最为密切的是创意写作教育。我们应该认识到：大众写作必定影响创意写作的教学，针对不同的生源和诉求，分层级分类别的创意写作教学势在难免。同时，创意写作更能够反过来影响大众写作的水准和品味，甚至决定未来的文学面貌和作家构成。

创意写作教育在近年来发展迅速。2011年，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首次推出“创意写作书系”，有力地推动了创意写作的发展。每年召开的创意写作国际论坛和创意写作大会参会人数越来越多，开设创意写作课程、专业和授予学位的学校不断增加。创意写作给文学研究带来了多方面的启发：创意写作培养有潜力的职业作家；创意写作是比较好的学习和理解文学的途径；它鼓励阅读，为提高文化水平提供了解决之道；它的工作室教学方法是对传统大学教学方法的挑战；它为文化产业培养人才；它是一种具有想象力的思维方法，等等。①Wandor，Michelene.The Author is Not Dead，Merely Somewhere Else：Creative Writing Reconceived.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8，p.5-6.在这些问题上，正逐渐形成共识。

相应的问题也在不断出现。除了外来经验的借鉴，创意写作如何本土化，如何寻找、整理能够体现分层级分类别特色的创意写作教学资源，并开展相关的研究，传统的文学写作如何助力创意写作的开展，作家主导的创意写作坊模式如何有效展开，等等，都是实际问题。从根本上讲，创意写作教学无论是内容方法，还是思想观念都值得探讨。为了目标和对象更明确，本文只探讨传统的文学专业教师如何融入创意写作教学体系，而不探讨作家主导的创意写作坊教学。

一、创意写作如何教

一直以来，我们的文学课堂十分注重文学作品的分析与鉴赏，讲者神采飞扬，听者陶醉其中，作品显得妙不可言，美不胜收。这样的讲授中，作家成了天才、狂人、文曲星。听闻者只能自视普通平凡，对作家只能仰望，相隔似星空般遥远，虽向往之而不能至。还有一种讲法是阐释过度，将文学分析搭上拗口的术语、纷繁的思潮，杂糅之以无边无际的跨学科和各种理论的宏阔视野，将文学的情意志趣阐释得荡然无存。

从创意写作的角度看文学，核心的问题是：如何成为作家？如何写出作品？这是两个方面的问题，即成为作家需要具备哪些素养特质，写出作品需要何种技艺磨砺。创意写作领域的经典之作《成为作家》表述的中心观点是：“如何写作和如何成为作家，这是很不一样的。成为作家主要是培养作家气质。”①［美］多萝西娅·布兰德：《成为作家》，刁克利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6页。也就是说，成为作家需要两方面的准备：一个是作家的素质和心理准备；一个是有关写作的技艺的学习和积累。

传统的文学课堂和文学研究对此则语焉不详。对诗人的心理结构、知识储备、素质特征研究不足，对写作素材的选择与提炼，写作过程的推敲雕琢，艺术技巧的继承和运用，讲得还不够清楚。欲闻其详，多一言以蔽之，谓之曰：作家的黑匣子。知其然而不解其所以然，这样的文学教学与写作实践难免有隔阂。写作是劳动，是技巧，需要训练，需要实践。写出作品的人是文字艺术家，艺术家是有高度技巧的劳动者，而不是艺术的旁观者。要写出心仪的文学作品，靠的是心智的劳作和艺术上的千锤百炼。

创意写作教学与研究要解决的问题是缩小神采飞扬的文学课堂、指点江山的评论分析到埋头写作、认真推敲的作家之间的距离。作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相反，日常生活是作家的素材和灵感来源。“中国古典小说名著，多是民间智慧书。它们以出神入化的奇笔，牵系着市井与江湖，情场与战场。”②杨义：《〈中国古典小说十二讲〉序言》，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年版，第1页。作品来自于现实人生和作家身边事。作家对自己的时代、环境感觉敏锐，善于依照自身经验写作。他们从身边写起，练习技艺，寻找突破。然而，一时一事又都难拘束作家。推己及人，设身处地，这是作家的超越感。

创意写作教学要调整关注的要点和方向。要关注作家的知识与见识、经历与视野、心理与动机、艺术修养与创作能力、素材来源与处理方法。创意写作研究的重点不是作品分析，而是创作过程；不是作品鉴赏，而是作家生成；不是作品本身，而是对作家作为人的研究与写作艺术的发生发展的平行研究。

很多现有的文学批评和文学课是把作家精心打乱的时间叙事和线性故事还原为从头说起的讲述，总是先还原故事，再说明来源出处，再肢解为人物、主题、背景、风格等，进行逐一分析。依次罗列故事发生的原因一二三，作品主题四五六，产生的影响七八九。这是科学研究的方式，是把文学当做科学研究的对象进行剖析。这样的文学批评和文学课肢解了文学，是作家创作的还原和倒推，不能创造性地向前推进文学的发展。作家总是要不断向前，文学创作的艺术总是在不断借鉴中更新、发展和创造。

具体来说，写作课的目的是发现作家创作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找出作家如何把生活升华为艺术，如何把故事提炼为文学作品，并揭示这个过程中，它的程式化、艺术化、崇高感表现在哪里，较之以前的艺术创新又在哪里。例如，从创意写作的角度研究莎士比亚，既要从大处着眼，研究莎士比亚的产生时代，也要重视研究他的知识来源和对素材的利用。从对莎士比亚写作细节的考察可以看出，“手套、兽皮和皮革在他的剧本里频繁出现，这似乎可视为他非常熟悉该行业的表现。”①［美］斯蒂芬·格林布拉特：《俗世威尔：莎士比亚新传》，辜正坤、邵雪萍、刘昊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9页。还要总结他的舞台艺术与智慧，解释他如何有效地利用有限的空间表达无限的思想。他有丰富的阅读和见闻，有汪洋恣肆的思想。他如何解决时间与空间的有限性和无限丰富的思想表达之间的关系，这是莎士比亚写作研究中的大问题，从中可以管窥他的大智慧。他知道戏剧模拟人生，戏如人生。然而，人生有涯，舞台有限，他必须对素材和空间有所取舍，善于剪裁。他也了解时间的有限性。无论多么激荡人心的戏剧冲突，必须在观众耐心可以承受的时间内结束。大幕升降有致，对观众的情绪把控要适可而止。所以，莎士比亚的一大智慧是收放自如，张弛有度，进退有序，知止有定。他的进退收放应该得到重点的关注。从创意写作的角度讲授文学需要从作家与作品生成的角度进行分析和研究。

二、创意写作研究什么

随着创意写作的开展，学习者的地域、背景、资质不尽相同。分层次和分类型的创意写作教学将是一个趋势。根据各个学校不同的培养目标，对创意写作项目的要求应该分类分层进行。比如有的大学进行作家培养，重点在小说写作、诗歌写作或剧本编写等不同的方向。有的大学则主要将创意写作作为一种创意能力、思维能力启发来教学，有的大学可能更倾向于职业性实用性的写作。

作为创意写作的教师从事研究可以各有针对性，寻找各自的突破口。不同体裁和类型的作品整理，分门别类的写作指导，从身边找素材，向传统资源学写作，这些可能是创意写作教师各有专长的发挥地。比如从写作的角度整理传记写作或旅游写作。这两种写作贴近现实，又有丰富的传统资源。传记写作可以包括人物传记，如自传、他传、伟人传；也可以写山水传记，写一个湖，一条河，宾馆、街道、村史，地方风物志等。《瓦尔登湖》既可以看作是一个人一段时光的记录，一种生活态度、哲学思想，也可以看作是一个湖的传记。无论什么样的题材，都可以写出好作品。

创意写作教学中承担传统文学史内容的教师可以从作家创作和文学艺术发展的角度重新审视不同类型的文学作品，研究诗人、小说家、戏剧家的生成原因和过程、不同的素养特质，以及不同类型作品的创作与传播。比如，从作家写作和作品产生的角度讲莎士比亚，则会发现，莎士比亚的戏剧是新思想讲旧故事，重新讲述演绎人们熟知的故事。实际上，人类并没有那么多新的故事要讲，讲来讲去无非类似主题的重复。作品的高下在于思想的容量，给人的精神滋养和导向。

莎士比亚的写作是在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刚刚把目光从对神祗的崇拜收回到人的身上，开始关注现世人生。新的打量之下，现世人生值得想、值得写的问题很多，新的问题缤纷呈现，新的想法层出不穷。莎士比亚可以写的主题很多，比如人在宇宙中的位置，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以及抱负、嫉妒、野心等等。莎士比亚从小镇来到伦敦重新打量世界。文艺复兴是新时代，伦敦是新世界，莎士比亚来到这个新天地。新来的人有眼界，新来的人有新解。登台演出，编写脚本，股份分成，都是新的体验。他激动，欣喜，他澎湃的热情、他的新发现和新见解喷薄而出。

莎士比亚带着从中世纪脱胎而出的人的新眼光，他看到了中世纪的遗留，写出了新时代的心动、反抗与向往。新与旧的冲突从未间断，这类题材数不胜数。借旧事说新语，他借用旧题材，表达新思想、新人物。特殊的时代成就了独一无二的莎士比亚。莎士比亚戏剧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哈姆雷特》也可以如是解。这是一个古老的王子复仇记之类的故事，莎士比亚却写出了哈姆雷特独具时代特色的忧郁。他的忧郁和他对复仇的拖延成为这部名剧的最显著特征。似乎复仇本身并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的剧情，相反，他的忧郁给人的印象更深刻，他的拖延所蕴含的主题更丰富。

在剧中，他要面对一系列的问题：父亲亡灵的托付，母亲的背离，叔父的阴谋，王国的现在与未来，恋人的忠贞，大臣的探试，恋人兄长的决斗，等等。人生所有的重大问题他都遇到了，包括最大的秘密（亡灵是否存在，是否可信；母亲在父亲死亡与改嫁叔父中所扮演的角色与态度），最阴险的诡计，最强大的挑战（国王的权势、王国的未来与作为王子的使命），最浪漫的年龄遭遇最险恶的阴谋等等。没有人比他的处境更复杂，比他的负担更沉重，比他想要知道、想要提出和了解的问题更多。一个对世界充满求知欲、对未来充满热情、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年轻人遭遇了不可能实现的爱情，还有不可能达成却必须完成的任务或使命。他的彷徨，他心思缜密地求证，他的咏叹感慨，都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哈姆雷特问天问地问自己。他的彷徨于是有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思想容量。他心思缜密又务实的求证，他的忧郁、他的拖延和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一搏的出剑复仇一样意味深长，甚至更加意义重大。他的复仇是当时环境与时代以及他的身为王子的责任与使命，属旧故事，旧故事都这么写。他的问天问地问自己，则是替众生问道，是永恒之问。这是莎士比亚的创造。他的细心求证和他的果敢决斗是西方精神的精髓，是科学精神与骑士精神的典范，而且是完美结合和生动体现。莎士比亚用的是旧故事，讲的是人类的永恒之问和不断重复的求索精神。

莎士比亚的产生是一个新人站在新时代，用新人新语讲述旧故事。特殊的时代产生独一无二的莎士比亚。这样就解释了莎士比亚为什么才思泉涌，他想说的话（新问题、新思想、新看法）说不尽，他想讲的事（旧有的戏剧题材）讲不完。所以，创意写作可以从作家生成和写作艺术发展的角度重新研究文学史，讲述作家与作品的产生。

还有，更学术化的创意写作研究的内容可以是：创意写作工作坊的运行原理与模式，潜能激发式教学方法的改进，教学过程研究，教学效果评价等。创意写作对文学教育改革的影响；创意写作与高等教育的扩张及改革；创意思维训练的方法总结，创意写作与创新意识的培养；创意写作与文化创意产业；创意写作的全球化与高等教育的国际性，以及数字化、多媒体背景下的创意写作研究等。

三、创意写作学什么

首先是向经典作家学习。文学有道，作家有道；要注重作家之道的熏陶、培养与研究。学习经典作家乃是取法乎上，能帮助领悟文学之道。其次是从身边写起。写作的技巧可以习得，可以提高，但最好从身边写起，从日常生活中锤炼磨砺写作的技艺。

学习经典作家，一是学习经典作家的创作热情。创意写作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激情和源泉。很多作家说自己没有读过多少书，也写出来了，就是因为有写作的热情。很多人有素材、有想法、有意愿，但是写不出来，主要是没有动力和热情。要有写的愿望和动力才能写出来，才能写好。有技艺没热情就不会写作，即使动笔也难以为继。

写作的动力和热情是写作者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作家为什么能够写出来？因为他不得不写。这是生命的激情。写作的动力来自于信念：写作改变人生，改变作家的现实生活和生活方式；写作改变视野，改变看世界的方式和角度；写作改变世界，能够带给读者切实的影响。这是很多作家的初衷，写作的意义在文字之外。很多作家写作的动力是希望读者思考作品所写的内容及其所揭示的问题。

这种热情可以开始于实际的用途和目的。就像古代一切超越生存层面的技艺也都是为了现实之用一样，最初的诗人写作也是为了安身立命。作为游吟诗人，荷马不吟唱，或者唱得不动听，就没有人施舍粥饭，提供住宿。但丁不写作，就不能给自己辩护，更不可能在作品中裁决审判他的人。莎士比亚不写作，就谈不上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写作需要外在的驱动力，也需要内心的热情。荷马、但丁、莎士比亚的出发点也许是为了生存和实用的目的。但是，他们之所以能够超拔而出，皆在于他们发现了文学之用的特殊性，且沉醉于特殊的文学之用。

文学之用远大于作家们的现实生存。荷马想要他的英雄们不朽，莎士比亚有蓬勃的热情、丰富的思想和高超的见识要表达，歌德、萨特觉得唯有写作能够让自己特异的禀赋得到完善的发挥。他们生来天赋异禀。他们看重的是文字的独特魅力。

如果仔细看经典作家的创作特色，每一个作家都与一个时代、一个地域、一个群体相连。作家善于摹写时代精神，比如中世纪末期的但丁，文艺复兴的莎士比亚。作家都有自己的写作源泉和灵感属地，比如狄更斯的伦敦、哈代的威塞克斯郡、福克纳的美国南方，还有陈忠实的白鹿原、王安忆的上海、阿来的藏地。作家与特殊的群体相连，比如曹雪芹的冰雪聪明的姐妹们，菲兹杰拉德的富人，以及海明威的硬汉。一个时代、一些特定的人、一座城、一个地域包围着他，呼唤他，他不得不写。学习经典作家，寻找感动自己的动力源泉和灵感属地。

二是学习经典作家描写现实，通过文学表达对人的关怀。好的文学作品阅读后让人藻雪精神、启迪心智，犹如获得新生和充满能量。优秀的作品不是让人更暴力更愤恨，不是比奸比诈，生怨斗恨。有生命温度但缺乏技巧的作品也可以流传，而靠技艺夺目而缺乏温度的作品只会让人晕眩。经典文学流光溢彩，这种光彩是作家的思想、见识和勇气。好的文学直面现实，扩充阅读者的思想容量，拓展人类视野，给人温暖、勇气和力量。

三是学习经典作家的艺术开拓精神。有了伟大的热情，作家会自觉探索写作的艺术，调理出适合他们题材的表达方式。“真正的作家会发射星球上天，会仿制一个睡觉的人，并急不可待地用手去搔他的肋骨逗他笑。这样的作家是没有现成的观念可用的，他们必须自己创造。”①［美］纳博科夫：《文学讲稿》，申慧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版，第2页。的确，有了写作的热情和新的思想，会自觉地学习写作技巧，甚至创造新的人物和叙事方法。

伟大艺术的磨砺从身边开始，从日常听闻中获取灵感，从大众传说中产生文学。荷马史诗中的战争，但丁的地域、炼狱和天堂，莎士比亚的戏剧来源，莫不如是。如何把大众的传说和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变为个人的作品？诗人的加工和创作过程是创意写作研究的关注点。比如荷马时代，英雄的故事到处流传。荷马把故事的叙述变得更程式化、更加好记。他呼吁缪斯的加持，也使史诗更有崇高感。他把十年的战事叙述压缩在几天之内，更具有艺术化。他在故事中穿插了诗人的观点，点明了文学的不朽感。但丁《神曲》所描写的地狱、炼狱和天堂的三界和规则早已有之。但丁的不同凡响在于，他在三界的穿越中加进来一个能够上天入地求之遍的诗人，即他自己，还有一个作为导师的诗人维吉尔，以及诗人的恋人。有了这样一种奇妙的构想，作品就有了思想、灵魂和中心。

写作有传统，有定式。中国传统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和《西游记》也都来自流传很久的民间故事。把它们生成为文学作品，作家发明了更程式化的写作方式。章回体成为定势，为了丰富线性的故事叙述，随时可以“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则明显是书写作品对口头说唱的借鉴。这样能够设置悬疑，引人入胜。古代的说书人或作家都有纵横时空，为天下立言的使命感。《西游记》的故事早已为人熟知。作家把故事写在一起，加上因果轮回和佛教意旨，就把零碎的传说变成了结构完整、思想统一的文学作品，脉络清晰，导向明确，热闹好看，又讲出了前世今生的大道理。古人为了思想澄明而写作，现代主义文学以来则是因为混沌困惑而书写。其中要义值得细细品味。

从创意写作的角度研究文学，要关注的是：荷马的时间剪裁，但丁的空间拓展与诗人角色，莎士比亚的戏剧来源与新眼光，歌德对人类雄心和极限挑战的揭示与描写等等。这里蕴含着作家巨大的创作热情、对素材的处理方式和对创作艺术的自觉而不懈的追求。

其次，要从身边写起。除了仰望文学的灿烂星空，以养浩然之气，领悟作家之道，在实际写作时，则宜多看周围的人和事，多对日常中的不寻常感兴趣，找到自己的写作资源。从身边写起，寻找感动自己的人和事，现象和景物。

人物传记和场景描写是基本功，比如人物传记，比如旅游写作，可以作为基本功课程。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专事美食写作、图文写作、艺术品写作等，比如书写一块玉的传记，追溯一种茶的来历，考证一件艺术品的来源，写好博物馆、艺术馆和自然景观、人文景观的讲解文字等。还可以为父母写一份小传，为好友的生日写下一天的记录，观察同事的忙碌，同学打游戏时的表情和状态，观察凌晨时分的街道，拂晓之前的各种工作，送奶人如何爬上楼梯，快递人员怎样穿越街巷，还有地铁人流中的热忱或淡定。用心体会一个人、一件事、一个场景对于写作者的观察心理感悟性比编故事重要。从身边开始的写作可以记录生活，提高个人品质，找到自己独特的素材来源。

其实，传记、游记、事记最切近现实生活。由于人生阅历不深，初学写作的年轻人并没有那么多新故事要讲。所以，可以采取旧事穿新衣的做法，更多地探寻新视野、新思想和新的表达方式。新的思想是写作的动力，有动力、激情和勇气才有思想光彩的溢出。

所以，年轻人不要急着写故事，而应该多听、多看、多想身边事。诗写身边事，文记平常人。从身边的点滴开始，寻找感动。这是进行创意写作的扎实而良好的起步。

另外，创意写作的学习还需要改变阅读的方式和目的。“创意写作倡导的阅读就是探寻作品背后的作家，而不是作品本身。”①Bell，Julia ＆ Paul Magrs，eds.The Creative Writing Coursebook.London：Macmillan，2001，p.79.写作要直视内心，发现自己的精神需求。对于很多人来说，“写作就是一次精神的旅程，一次回家之旅，一次回归自己的朝圣。”②Cameron，Julia.The Artist＇s Way：A Spiritual Path to Higher Creativity.London：Pan Books，1994，p.203.当然，成为作家还可以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观察、思考和存在的方式。

大众写作时代对文学、对我们的生活都会产生影响。写作记录人类生活，记录时代风貌，改善社会的语言环境。大众写作要求写作生活化，即文学作品描写平常人、日常事。如何提炼素材，写出描写日常又超越当下的作品，这是创意写作教学的着力点。

大众写作使文学作品的类型化创作成为趋势，以满足文学消费的需要。同时，也会促使作家更加注重写作品质的提升，写出艺术水准更高的作品。大众写作会加快读者和作者的分流。

创意写作的教与学与这些变化密切相关，需要认真应对。对于文学创作，我们总是说天赋不可培养，其实，任何一个领域的天赋都很难培养。所以，不必过分强调天赋和天才。我们要针对能够起到作用的地方下工夫。作家可以教，且教之有道，授之有术。道有高下，术有先后。对于创意写作的教与学，无论内容还是方法，都需要不断探索和改进，以便更好地推动创意写作人才的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