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 宇
语言是人类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也是日常交际使用的重要工具。在社会化高度发展的今天,语言的使用已然成为一种社会现象,和人类社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所谓“社会”就是指“生活在一个共同体的地域之中、说同一种语言、有共同风俗习惯和文化传统的人类共同体。每一个社会都必须有自己的语言,因为,语言是组成社会的一个不可缺少的因素。人与人之间的的联系靠语言来维持。没有语言,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会中断,社会就会解体。”[1]推演到网络的这个话语之中,网络亦可以理解为一个“社会”,在不同的网络平台和网络语境中,人们交际使用的语言就由社会语言过渡到网络语言,网络流行语也就成了网络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
首先,网络语言特别是网络流行语的使用是具有便捷的实用性的。日常的网络交际,除了朋友之间的网络视频和网络通话,多数情况下人们的交际主要依靠键盘打字,这样的交际速度相对于面对面的对话效率是相当低下的,所以就需要高度凝练和概括性的话语去完成大部分交往中的“词不达意”。因此,网络流行语借口语中词性的模糊而生,比如“宅男”这个词,可以用作名词代表一类坐井观天、不求上进的人,如“这个只会在键盘上呈英雄的人是个宅男”。同时也可以用作形容词,代表一种厌恶,如“这个男生真讨厌,真宅男”,又可以作副词,形容一个人动作的鬼鬼祟祟,如“他走起路来就很宅男”。这样使用限定的模糊化,大大减少了传统书面表达的繁琐,能够用最少的字眼传达最大限度的语义,因此能够快速传播,适用于网络上不同背景和阶层的人,使得大家都能理解、都会使用,利于网络信息的传播,同时加快现代汉语的语词更新。
此外,值得关注的是,网络流行语的使用的合理性还在于网络环境自身的复杂特点。现阶段网络技术最大的贡献,就是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社会中的阶层差异和资源的不平等,一线城市的中产人群可以晒出高档餐厅的自拍照,并配以“萌萌哒”的自我描述,而一个三线城市的务工青年同样可以在街头与卡通塑像合影,自我陶醉在“萌萌哒”的表达里,在网络环境中这种使用是全民性的。因此,网络流行的出现代表了普适性和高效性,可以为网络中不同的各个社会阶层的人共同使用。同时如果使用网络流行语的话,原先固化的社会阶层差异是很难体现的,也许使用传达的深层含义不同,但这种差异是相当小的,利于平等的观念表达和无障碍的沟通。一个大学教授精通哲学懂萨特懂黑格尔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和一个普通工人甚至扫帚簸箕都写不出来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他们能指的事件必然存在着深度广度的差异,但所指的事件的差异就显得微乎其微,极大可能的给这样身份、教育背景悬殊的人群创设了相对平等的交流空间和思维契合,同时也符合了人普遍的一种寻求认同感和情感共鸣的心理机制,特别是社会压力如此巨大的今天,社会各个阶层面临的压力是不同的,但对于情感慰藉的追求是共同的。因此笔者认为,网络流行语的合理性亦体现在网络环境中的普适性需求。
根据人民网2015年网络语象报告,“截至2015年12月,中国网民规模达6.88亿,互联网普及率为50.3%,其中,网民以10-39岁群体为主,占整体的75.1%。”[2]也就是说,在网络流行语的使用上,年轻人包括大学生是主力军。根据报告结合笔者对自身周围同学朋友的观察,笔者认为现阶段大学生使用网络流行语有以下两个特征:
一是低龄化,戏谑化。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以“宝宝”自称,按照正常的交际语言,“宝宝”这个称呼一般用于长辈对于孩子的昵称,现在的大学生张口闭口必称自己为“宝宝”,动不动就是“吓死宝宝了”,“宝宝心里苦”,“宝宝还是个孩子”。那么为什么大学生需要重拾这样一个过去的称谓?笔者认为,这和大学生所处的生存环境是密不可分的,现阶段的大学生普遍面临学业和就业的双重压力,而高等教育的过渡性特征决定了大学生思想观念具有明显的从校园文化向社会文化转型的特征,所以尚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在接触社会上的一些事物特别是不公平的社会现象时,本能的就有一种防御和逃避的心理机制,然而作为学生群体往往是弱势并且无法抵抗的,所以自然地会对自身进行嘲讽,对过去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进行怀念,“宝宝”这样带有集体回忆性质的词汇就能够在大学生群体中得到积极的响应和病毒式的传播。
二是意义重赋化。这个重赋包含语音和意义两个方面。现在大学生由于受过相对成熟的基础教育,在输入法的使用上多使用拼音输入,而汉语发音重音概率非常高,一音多词的现象也非常多,并且很多时候含义相差相当大,所以近年出现的很多网络用语都是从谐音演变过来,比如“蜜汁(谜之)尴尬”、“我开始方(慌了)了”都属于谐音演变的词汇。而“输入法在记录新词、新符号表达之后,通过数据化的联结,向更多的用户推介,在首要联想词汇中出现,因而急剧扩大网络语言的使用群体。”[3]这样的语音变化产生的流行语,理解起来没有任何困难,又让人产生新奇的感觉,迎合了学生追求新潮时尚的心理特征,再借助输入法工具,其爆发式的传播也就不足为奇了。同时,网络使用者主体年轻化的现象,使得一些词汇的的意义被重新赋予,形成新的网络流行词。以常见的“呵呵”为例,在多数中老年人的使用习惯中,“呵呵”代表微笑的回应,是一个中性的拟声词,但这一常用的拟声词在网络语境中已经被异化,并被赋予了“不尊重人”的意味,如果现在聊天使用“呵呵”就代表不愿意与你对话,其他由此衍生的词汇如“呵呵哒”、“呵呵你一脸”、“对此表示呵呵”等也有了相对的“无语”、“拒绝对话”、“不同意”的意义。此外被逐步负面化的词汇还有“暖男”、“情怀”、“直男”等。这种新的“意义”在网络传播中不断强化,从而覆盖了词汇原有的表意,成为了另一种形式上的“新词”。
由此两种现状,我们可以看到,网络流行语的便利性很突出,它的缺点也是十分明显的,它的便利性很多时候体现的不如说是表达能力的贫乏和文化教育的错位。语言是思维的产物,语言同时也包含着语境,很多高度概括的网络流行语牺牲了词语原本的意境,过度使用之后,反而失去了原本内涵的丰富性和想象的空间,这也是网络流行语往往在爆炸式传播后迅速消亡的一个原因,它自身的特点限制了它的发展。同时,很多在汉语中微妙的事物到了网络流行语这里就简单暴力的成为了高度概括的情感宣泄工具,我们会发现用网络流行语越多,越容易把自己置于肤浅的、低俗的、愤世嫉俗的网络大环境中,现实生活中彬彬有礼的人反而成为了肆意谩骂的人,对于大学生来说,这样的成长环境是极为不利的。
虽然分析了网络流行语的诸多不足,但结合前面的合理性,我们必须意识到,网络流行语绝非“洪水猛兽”,如何驾驭利用它,才是我们需要重视的问题,我们既要合理使用它去拉近距离,同时也要合理改变它去使它更贴近我们的需求。在这一点上,主流媒体起到了一个带头作用,“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为例,2015年4月14日经媒体报道后走红,4月16日微博引用量为9122条,达到峰值。5月之后,该网语讨论频率逐步走低。网络流行语如果仅仅停留在互联网,也不过是一种网络亚文化。网络流行语要深入日常生活、并得到社会的认可登入‘大雅之堂’,离不开传统媒体传播的赋权和官方话语体系的接受。如‘任性’一词,本是网民调侃一些人没有道理的行为。2015在全国政协十二届三次会议举行的发布会上,政协发言人吕新华答记者问时,使用了‘大家都很任性’这一短语。3月5日,李克强总理在作政府工作报告时强调,‘大道至简,有权不可任性’,‘任性’一词获得新的内涵,并迅速获得网民认知。以《人民日报》作为数据来源,监测显示,2015年‘也是蛮拼的’在《人民日报》及《人民日报海外版》共被提及22次;‘小鲜肉’共出现11次;‘键盘侠’被提及6次。主流媒体对网络流行语的传播本身就代表着该语言获得社会传播赋权。主流媒体也赋予了网络流行语更为深刻的含义”。
现在,很多大学生谈主流媒体而色变,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只有主流媒体的介入才能带动语言使用的规范,这对于不断消亡的网络流行语的保存和长期发展是极为有利的。作为大学生群体,很多时候在选择对网络流行语的态度的时候,其实是在选择“对新生事物的态度”、“对言论自由的态度”,并且隐含着“寻求认同感”的动机,甚至有时候并不是想偷懒少打几个字而是刻意的去套用网络流行语去彰显表达自己的个性。因此,由上述的积极做法,我们很容易可以发现,作为信息接收和表达能力相对较强的大学生,自觉地使用传播积极意义的网络流行语,避免使用粗俗的网络流行语是很容易实现的。
同时,作为大学生的管理群体,教师、学校、教育管理部门都需要转变思维,将网络、网络流行语合理看待,积极引导并且适当使用积极的网络流行语,这一方面是一种管理方式和水平的体现,另一方面,也是大势所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