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长袜子皮皮》中的自由精神

2018-11-28 05:24张雁飞
文学教育 2018年26期
关键词:皮皮袜子儿童文学

张雁飞

《长袜子皮皮》是有“瑞典国宝”之称的阿斯特丽德·林格伦的代表作品之一,主人公皮皮是个“独居”的九岁小姑娘,妈妈早逝,爸爸在海岛做国王,自己照料自己。她戏弄警察,也惩罚欺街霸,还郑重其事地说瞎话。

就是这样一个和成人普遍期待的“乖孩子”毫不沾边的女孩,却获得全世界喜爱。瑞典首相约朗·佩尔松评价道:“林格伦用长袜子皮皮这个人物形象再某种程度上把儿童和儿童文学从传统、迷信权威和道德主义中解放出来…皮皮变成了自由的象征。”[1]

一.儿童的自由

何谓自由?以赛亚·伯林将自由分为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消极自由就是一个人能够不被别人阻碍的行动的领域。”[2]也即个人的自由不被他人干涉。而积极自由更偏向个体主动做出某种选择而不被强制。

儿童的消极自由包括身体和精神两个方面。身体方面如自由活动的空间,身体健康发展以及免于被故意伤害。精神方面则有儿童的人格尊严应免于被贬低……儿童的思想应免于被强制。[3]而积极自由体现在儿童自主的选择生活由什么构成。儿童的消极自由该得到保护,同时为儿童的积极自由创造更多条件。

那么对“自己当家做主”同时又“富得像财神”的皮皮而言,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似乎都如空气般自然而然、唾手可得。但作者并没有无限放大皮皮的“主角光环”——她身边的朋友、所处的环境都因她特立独行的自由精神而发生着或多或少的改变,而皮皮自己也不知觉地被环境影响着,经历成长。

二.自由精神的体现

在故事最初,皮皮刚出场不久,是这样回答新朋友“为什么倒着走路”的:

“我为什么倒着走?”皮皮说,“我们难道不是生活在一个自由的国度里吗?人们不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吗?”宣告其合理性后,她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我还可以告诉你,在埃及,人人都这样走,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4]

让人捧腹之余,作者借皮皮之口说出了自由之于儿童的重要性。

从作品整体来看,自由精神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1.具有自由精神的人物形象

作者赋予皮皮尽可能自由的环境:形象自由——自己决定怎么穿衣打扮:“两条梳得硬邦邦的小辫子直挺挺地竖着……一双长袜子,一只是棕色的,另一只是黑色的……”[5]

她有作息自由。“……在她玩得最开心的时候不会有人叫她去睡觉,在她想吃糖果的时候,不会有人硬要她去吃鱼肝油。”[6]

以及言行和财务自由。其他角色也不乏自由精神。皮皮最好的朋友杜米和阿妮卡懂事又听话,但乖孩子并非不需要无拘无束的自由环境,当皮皮提议爬树时,几乎没爬过树的两个孩子都先后坐上树干,想到捉弄人的小诡计时,三个人都很得意。

故而童年之所以幸福,不是因它对现实的无知与忽略,而因它生活在一种更适合它的意识到现实中。理想主义的生活不是无法触及的未来,而是简单、即刻、被握在手中的幸福。[7]

2.充满自由力量的情节

皮皮的“皮”是顽皮的“皮”,她从未受过规范教化,体现着看似破坏性的原始天性。“既然这些内在天性是善良的或中性的而非恶性的,我们最好释放出它们,鼓励它们而不是压制它们。如果允许它们引导我们的生活,那么我们会健康快乐且有成就地成长。”[8]

皮皮似乎时刻准备好去颠覆一种秩序,并在旧秩序被打破的混乱中建立新秩序。在学校组织问答比赛,答不出的穷苦孩子因为拿不到任何奖品回家而难过哭泣,“皮皮在哭泣的孩子们中间看了看,她有一两次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她说:‘我们组织一次纯属自己的问答比赛!’”[9]

接着她制定了所有孩子都能得奖品的规则,给每个孩子金币和糖果,孩子们带着笑容回家了。

这是善的力量,也是自由的力量。儿童人格的内在本质很脆弱,并不坚强,很容易被不愉快的经验破坏。[10]与其压制,不如帮助儿童正确的表达,看似顽童的孩子们或许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3.散发自由魅力的语言

不自由的语言难以表达真正的自由。林格伦用夸张、想象、联想多种手法,在儿童文学作品里注入更高级的幽默感。

当好友疑惑皮皮如何照料自己时,她说:

“我自己照料自己,”皮皮说,“第一次我很礼貌地提醒我,如果我不听,我就口气严厉地再说一遍,如果我还不听,我就打我自己……”[11]

可爱的林格伦总是能站在儿童的立场说话,她似乎在暗示,如果由大人来管教,似乎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皮皮对其他上学的孩子们这样描述阿根廷的学校“在阿根廷圣诞节假结束以后三天就开始放复活节假,而复活节假结束以后三天就放暑假……在阿根廷严格禁止做作业。”[12]

几乎所有孩子都在为赢得未来的机遇而努力,同时也承受着本不该他们承受的压力,当一个从课业王国短暂脱身投入儿童文学怀抱的孩子读到这一段时,不知会发出怎样开心又会心的笑声。

正如李利安·H·史密斯所说,创造性的书籍……会给予儿童眼界与意识,美与成长。只有跟比自身更宽广宏大的事物接触以后,只有当心智被它们“拉伸”得更宽阔,逐步走向想象的方向,人才有可能成长。[13]

三.自由精神对儿童文学的意义

沃尔特·德·拉·马雷说,只有最优秀的作品才能满足儿童。童年时光是那么短暂,而在此期间,儿童的接受能力又如此之强,因此相比成人,他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来接纳任何平庸[14]。而自由精神,正是优秀儿童文学作品中不可缺少的“盐”。

1.用故事传递自由的养分

《长袜子皮皮》就是这样一部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它让一个在儿童时期读到它的孩子早早明白,自己的生命有无限的自由和可能,即使他现在像杜米和阿妮卡一样有教养懂礼貌的坐在课堂上,也不妨碍他拥有航海爬树晒太阳的自由。根据皮亚杰认知发展理论,儿童的认知发展是呈阶段性的,有三个时间点(大约在两岁、六七岁和十一二岁),会出现思维上的重新组织调整——它涉及到理解的各个方面。[15]在童年关键阶段吸收到的养分是否健康、是否均衡,是儿童一生发展的基础。好作品将自由养分如阳光、空气和水那样自然地传递给儿童,这自由精神将沉淀在孩子们的血液里。

2.以文学感受现实的自由边界

根据戴蒙和哈特的观点,童年早期、中期和晚期自我理解发展的组织原则是由类别认同发展到比较性评价的,儿童通过与他人如家人、朋友、熟人等地联系来进行自我描述,发展到儿童通过他人的反应而描述自己的能力。[16]

在本书中,杜米和阿妮卡需要皮皮真诚热情的友谊,也需要家庭的亲情,需要玩耍和探险,也需要上课学习。皮皮也是,作者虽给她零负担的自由环境,但她在某天定会走进校园,学习“晕船”两个字的正确写法。

皮皮会永远住在那里吗?或许会,或许不会。皮皮会永远不长大吗?在读者心里可以永不长大,但皮皮作为一个小女孩,总是要长大的。她的自由精神会永远跟随她,但她会逐渐感受到自由的边界。

3.以自由教育获得真正自由

赫胥黎提倡通达教育和智慧自由,笔者理解为在不同知识范畴之间的自由贯通,译者潘光旦论述为与“‘填鸭子’的过程恰好相反的一种过程。”在此过程中,没有受者,也没有施者,而是“自求”的,所谓“自求于前,而自得于后”。[17]自由教育引导儿童实现自由。

四.结语

黑格尔的艺术观认为艺术美是高于自然美的,或许正是由于人们在艺术中将现实的缺憾从容弥补,将现实生活无法实现的投射到艺术中。[18]

林格伦给皮皮现实中孩童无法全然具备的自由和勇敢、善良的自由精神,从书中结识皮皮的孩子们,将被这些精神引领,成长为更像自己的人;从书中结识长袜子皮皮的成人们,也将被这些精神感动,从而为儿童创造更广阔的自由空间。

注 释

[1][瑞典]阿斯特丽德·林格伦著,李之义译.《长袜子皮皮》林格伦作品选集.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2.12,译者序

[2][英]以赛亚·伯林著,胡传胜译.《自由论》.译林出版社,2011.3第170页

[3]徐乐乐.教育中儿童的自由——基于以赛亚·伯林的消极自由观视角.教育理论与实践,2016年第10期

[4][瑞典]阿斯特丽德·林格伦著,李之义译.《长袜子皮皮》林格伦作品选集.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2.12第5页

[5]同上,第4页

[6]同上,第1页

[7][法]保罗·阿扎尔著,梅思繁译.《书,儿童与成人》.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1第135页

[8][美]R·默里·托马斯著,郭本禹、王云强等译.《儿童发展理论-比较的视角》.第236页

[9][瑞典]阿斯特丽德·林格伦著,李之义译.《长袜子皮皮》林格伦作品选集.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2.12第187页

[10][美]R·默里·托马斯著,郭本禹、王云强等译《儿童发展理论-比较的视角》.上海教育出版社,2009.12第236页

[11][瑞典]阿斯特丽德·林格伦著,李之义译.《长袜子皮皮》林格伦作品选集.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2.12第8页

[12]同上,第41页

[13][加拿大]李利安·H·史密斯著,梅思繁译.《欢欣岁月》.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10第40页

[14][加拿大]李利安·H·史密斯著,梅思繁译.《欢欣岁月》.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10第8页

[15][英]鲁道夫·谢弗著,王莉译.《儿童心理学》.电子工业出版社,2005.9第154页

[16][英]鲁道夫·谢弗著,王莉译.《儿童心理学》.电子工业出版社,2005.9第295页

[17][英]阿尔杜斯·赫胥黎著,潘光旦译述.《赫胥黎自由教育论》.商务印书馆,2014.1,第126页

[18]蔡丽冰.林格伦笔下的顽童形象研究.文学教育,2015年07月

猜你喜欢
皮皮袜子儿童文学
袜子少年
袜子叠成“豆腐干”
第四届福建省启明儿童文学双年榜揭榜
第三届福建省启明儿童文学双年榜揭榜
袜子
唯童年不可辜负
——两岸儿童文学之春天的对话
谁厉害
如此晨跑
书低了
考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