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红
中国诗歌源远流长,《诗经》是中国诗歌之祖,但以叙事为主的史诗却一向不发达,因此《诗经》中为数不多的几篇具有史诗性质的作品,便受到人们的充分关注。《大雅·生民》就是这样的作品。
《大雅·生民》出自《诗经·大雅·生民之什》,是周民族的史诗之一。这首叙事长诗,追述周的始祖后稷的事迹,主要记叙他出生的神奇和他在农业种植方面的特殊才能。
诗共八章,每章或十句或八句,按十字句章与八字句章前后交替的方式构成全篇,除首尾两章外,各章皆以“诞”字领起,格式严谨。它纯用赋法,不假比兴,叙述生动详明,纪实性很强。
诗的第一章写姜嫄神奇的受孕。这章最关键的一句话是“履帝武敏歆”,对这句话的解释众说纷纭,历来是笺注《诗经》的学者最感兴趣的问题之一。毛传把这句话纳入古代的高禖(古代帝王为求子所祀的禖神)祭祀仪式中去解释,云:“后稷之母(姜嫄)配高辛氏帝(帝喾)焉。……古者必立郊禖焉,玄鸟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郊禖,天子亲往,后妃率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郊禖之前。”也就是说高辛氏之帝率领其妃姜嫄向生殖之神高禖祈子,姜嫄踏着高辛氏的足印,亦步亦趋,施行了一道传统仪式,便感觉怀了孕,求子而得子。唐代孔颖达的疏也执此说。但汉代郑玄的笺与毛传之说不同,他主张姜嫄是踩了天帝的足迹而怀孕生子的。这样的解释表明君王的神圣裔传来自天帝,是一个神话。然在后世,郑玄的解释遭到了王充、洪迈、王夫之等人的否定。现代学者闻一多对这一问题写有《姜嫄履大人迹考》专文,采纳了毛传关于高禖仪式的说法,并对之作了文化人类学的解释。
诗的第二章、第三章写后稷的诞生与屡弃不死的灵异。后稷名弃,据《史记·周本纪》的解释,正是因为他在婴幼时曾屡遭遗弃,才得此名。此篇对他三次遭弃又三次获救的经过、情形叙述得十分细致。古代各民族中常有通过弃置而对初生婴儿体质作考验或磨练的习俗,弃子传说则是这种习俗遗迹的反映,弃子神话正是为了说明一个民族的始祖的神圣性而创造的,他必须在生命开始时便接受这一考验。
诗的第四至第六章写后稷有开发农业生产技术的特殊禀赋,自幼就表现出这种超卓不凡的才能。他因有功于农业而受封于邰,种的农作物品种多、产量高、质量好,丰收之后便创立祀典。这几章包含了丰富的上古农业生产史料,其中讲到的农作物有荏菽、麻、麦子、瓜、秬、秠、麇、芑等。对植物生长周期的观察也很细致,发芽、出苗、抽穗、结实等都有描述。而对除杂草和播良种的重视,尤其引人注意。这说明汉民族已经开始成为以农耕为主要生产方式的民族。据史载,弃因善于经营农业,被帝尧举为农师,帝舜时他又被封到邰地。弃号后稷,后是君王的意思,稷则是一种著名的农作物名。周人以稷为始祖,以稷为谷神,以社稷并称作为国家的象征,这一切都表明汉民族与稷这种农作物的紧密联系。
诗的最后两章,承第五章末句“以归肇祀”而来,写后稷祭祀天神,祈求上天永远赐福,而上帝感念其德行业绩,不断保佑他并将福泽延及到他的子子孙孙。
《生民》这首诗,勾勒了一幅后稷大难不死,种植五谷,为人类作出巨大贡献的画面。在这幅画面里我们看到:后稷一出生就遭受生死考验,三次被抛弃,如果没有外界的搭救,必然死路一条。然而他却大难不死,连飞禽走兽都对他心怀怜悯。由于后稷天生聪颖,会爬就能自寻其食,深知食物对生命的重要,只有种植五谷,才能解决食物,使人类生存。后稷正是出于这种救世主的心理,为农业做出了巨大贡献,使人类走出了游牧生活的环境,过上以种植作物为主的安定生活,这是一个多大的贡献啊!我们的祖先是多么伟大啊!
陈子展《诗三百解题》:由此我们可以说,后稷是上古中国氏族社会由母系制向父系制过渡时期的一个伟大人物。传说他是最初教民稼穑的一个农官,他是仅亚于神农的一位农神,不是没有来由的。
夏与商的存在至今已无法否认,但还有一个事实就是:周族人的历史成就最直接、深刻地塑造了中华文明。通过孔子与老子,周文化的精神特质在两千多年中主导了中国古代思想的走向。那么,这个文化的独特之处何在呢?相比于商的尚卜、尊鬼,周的特征似乎有:尊天崇礼、以农为本、以柔克刚、以德配天等。但是这些都还不够,要更真切地理解这个民族,还要从它的起源来寻找答案。《诗经·大雅·生民》一诗提供了难得的文本。虽然它讲的不一定是“实在意义上的历史”,但却是整个周民族共尊共传的内在精神史和民族起源史。从世代传承的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它是“信史”或“构成现实历史的真史”,是引起以后一系列演化的那第一个事件。
这首史诗记录了部分周部族发展史的重要的部族大事,再现了周部族发展史,蕴涵了周部族所特有的部族文化,具有独特的文学艺术成就,对后世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具有非凡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