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王冠写作的人（外三首）

禾 秀

他的王国深埋于地下

他的王冠每到夜里就熠熠发光

他反复擦拭着，并一一唤醒

那些生锈的兵器、战死的武士

复原一场又一场厮杀

敌人有时是落日，有时是飞雪

有时是整个人类

寡不敌众时，他的对手是自己

他一次次把笔刺向夜空

溅起星火一身

所有的旧部阵亡于杀场

他别无选择

除了史诗般的一个人

在一张纸上

拼命地

突围

野花

乡下的小路旁开满了野花

它们只有类属

没有名字

它们随随便便地开

随随便便地落

它们被踩踏、被碾压、被火烧

可是，那又怎样呢

只要春风一吹

它们又可以将这个世界

从头到脚爱一遍

中年以后

开始害怕死亡、疾病、分别

怕听急促的脚步声、敲门声

怕接老家的电话

怕收旧信

怕黑夜里的一切风吹草动

怕万籁俱寂

不如归去

我有好几次梦见在恒河水里

清洗戴罪之身

水中的月亮似乎也有清洗自己的想法

每一次看它都和之前不一样

风吹过来，时间的羁绊轻落

影子有脱胎换骨的清爽

生者如斯

而我，突然有了退回到一条鱼的愿望

在这之前，哦，请你转告我的爱人

我的身上缀着点点红鳞

倘若遇见

请放我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