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祥晶 (杭州师范大学,浙江 杭州 311121)
积极老龄化把“健康·参与·保障”确定为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的战略,强调应努力创造条件让老年人不仅重返体力活动和劳动,更包括社会、经济、文化精神和公益事务在内的各个实践领域〔1,2〕。老年人政治参与是高层次的社会参与,需要时间、能力、社会知识和社会能力〔3〕,相对而言对参与者的要求更高,相应地也能更好地反映老年人社会参与的质量。老年人政治参与是老年人通过各种方式参加政治活动,试图影响和推动公共决策和执行过程的活动〔4〕。老年人政治参与是社会参与的一个方面,对其研究也较多在社会参与的框架内展开。国外较具有代表性的观点认为,社会参与是“面向社会的分享个人资源”,可以分为集体性(Collective)、生产性(productive)和政治性(political)参与,政治参与是参与“社会组织的决策和社会资源的分配”〔5〕。国内研究中,既有对社会参与客体综合研究,如家务活动、经济活动、休闲活动和公益活动〔6〕,工作、休闲娱乐、社会活动和家务活动〔7〕,照顾子女、经济活动、公益活动和娱乐活动〔8〕,集体性、生产性和政治性参与等〔3〕;也有聚焦社会参与某一客体的专题研究,如志愿服务和公益活动〔9~11〕、社区组织〔12〕和经济活动〔13〕等。相较而言,老年人政治参与的研究较为薄弱,主要散见在相关研究中〔12,13〕;专题性的仅有农村老年人政治参与的研究〔14〕,但方法上缺少实证分析。本文以第三期中国妇女地位调查老年人专卷(65岁以上)浙江省422份有效问卷为分析对象,在积极老龄化思想指导下,对政治参与问题展开专题性研究,描述老年人政治参与状况,运用模型分析影响老年人政治参与的因素,对于全面认识老年人社会参与状况和提高社会参与质量具有重要价值。
1.1 样本情况 第三次妇女地位调查浙江省65岁及以上老年人422人,其中男216人,女206人;城镇227人(53.7%),农村 195人(46.3%);65~70岁、71~75岁、76~80岁和81岁及以上分别占28.3%、24.5%、27.7%和19.5%;不识字占40.6%,初等教育(小学)、中等教育(初中、高中、中专/中技)和高等教育(大专以上)分别占28.8%、25.8%和4.5%,缺失0.3%;共产党员占13.2%、群众和民主党派分别为86.1%和0.7%。
1.2 政治参与基本状况 在反映老年人政治参与的问题中,“人大代表选举”和“村/居委会选举”是动员式的选举参与,“向社区/村提建议”和“向政府部门提建议”是自发式的决策参与,老年人选举和决策参与具有鲜明的特征。
2.1 动员式选举参与率相对较高 老年人“人大代表选举”有一定的参与率,占60.6%,且男性高于女性8.7%、城市略低于农村2.1%,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老年人“村/居民委员会”选举有较高的参与率,占82.5%,男性略低于女性4%,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城市低于农村23.2%,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1)。与城市相比,农村是熟人社会,居民之间相互了解程度较高,且老年人更加依赖村民委员会,有参加村民委员会选举的较高积极性(图1)。
老年人“村/居委员会选举”的参与率高于“人大代表选举”。一方面因为“村/居委员会选举”同老年人生活关联度更高,更具有直接的利益相关性;另一方面由于县、乡两级的人大代表因选区划分、代表构成等原因,人大代表正式候选人往往有很大一部分是老年人并不了解的县乡干部,也并不一定代表当地老年人农民的利益。利益的非直接相关性影响了老年人参与“人大代表选举”的积极性,也说明老年人政治参与具有强烈的“功利性”,更聚焦于提升自身的福祉,见图1。
图1 老年人制度性政治参与情况
2.2 选举参与的主要障碍是信息不畅 与选举相关的信息不畅是老年人选举参与的主要障碍。老年人未参加“人大代表选举”的首要因素是“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其次是“没有选民资格”,二者累计占82.4%;城乡和男女两性老年人未参加的首要因素都是“不知道有这件事情”。老年人未参加“村/居委员会”选举的首要原因也是“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其次是“不想参加”(14.8%),二者累计占73.6%;城乡和两性老年人未参加的首要原因也是“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基层选举活动的动员、宣传、组织环节存在缺陷,没有做到使老年人充分知晓、知情,导致老年人错失选举参与的机会。
2.3 选举参与的质量有较大提升空间 老年人选举参与的质量尚需提高,尤其是农村老年人和女性老年人。参加“人大代表选举”的老年人中“积极性”参与占62.4%,“消极性”参与占37.65%,表明老年人选举参与的投入程度不够,参与过程中有“走形式”倾向。此外参与质量有显著的性别和城乡差异,男性老年人“积极性”参与显著高于女性老年人(P<0.01),城市老年人“积极性”参与显著高于农村老年人(P<0.01)。结合“人大代表选举”的参与率发现,男性老年人参与水平高于女性老年人,且参与质量优于女性老年人;城市老年人参与水平略低于农村老年人,但参与质量优于农村老年人。见图2。
图2 老年人参与“人大代表选举”的决策过程
参加“村/居委会选举”中,61%的老年人属于“积极性”参与,也存在显著地性别和城乡差异。男性老年人“积极性”参与比女性老年人高 24.8%(P<0.01),城市老年人“积极性”参与比农村老年人高4.5%(P<0.01)。结合“村/居委会选举”的参与率同样可以发现,城市老年人的参与率低于农村老年人,但参与质量优于农村老年人;男性老年人参与水平同女性老年人相近,但参与质量也优于女性老年人(图3)。
图3 老年人参与“村/居委会选举”的决策过程
2.4 自发式决策参与率极低 仅有16.3%的老年人不同程度履行决策参与。其中10.1%偶尔“向社区/村提建议”,有时和经常提建议的微乎其微,分别为4.3%和1.9%。男性老年人以不同频率提建议的积极性稍高于女性老年人(P>0.05),城市老年人提建议的积极性略高于农村老年人,偶尔、有时和经常的比例略高于农村老年人(P>0.05)。老年人通过各种方式“向政府部门提建议”的情形更为少见;城市老年人提建议的比率略高于农村,男性老年人略高于女性,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1 老年人决策参与情况(%)
2.5 老年人政治参与的回归分析
2.5.1 因变量和自变量 因变量:将老年人近5年是否参加“人大代表选举”投票、近5年是否参加“村/居民委员选举”投票、近3年是否“向社区/村提建议”、近3年是否“向政府部门提建议”作为因变量,表征老年人政治参与情况,因变量为二分类变量,有参与(回答“是”)赋值1,无参与(回答“否”)赋值0。选择反映老年人的人口社会经济状况的指标作为自变量,包括年龄、性别(1=男)、婚姻状况(l=有配偶)、民族(1=汉族)、政治面貌(1=党员)、文化程度、户籍状况(1=城市)、健康状况、子女数、是否有社会养老保障(1=是)、是否有社会医疗保障(1=是)、家庭收入、参加工作/务农以来是否担任班组长/村/居民组长以上领导或负责人(1=是),用“输入法-条件”参数估计法把自变量逐步纳入方程。将因变量和自变量纳入模型,建立回归模型,结果发现所建立的模型整体上效果理想(表2)。
表2 老年人政治参与的Logistic回归分析
2.5.2 回归分析结果 年龄与参加“人大代表选举”和“村/居委会选举”显著负相关。老年人年龄每增加1岁,参加“人大代表选举”的发生比将是原来的0.935倍,即下降了6.5%;参加“村/居委会选举”的发生比将是原来的0.905倍,即下降了9.5%。性别与参与“人大代表选举”显著正相关。男性参与“人大代表选举”的发生比是女性的2.553倍,即比女性高1.553倍。老年人户口性质与参加“村/居委会选举”负相关,城市老年人参加“村/居委员会选举”的发生比是农村的0.127倍,即比农村低87.3%。老年人健康状况与参加“村/居委会选举”、向“村/社区提建议”、向“政府部门提建议”负相关,健康状况每下降一个等级,老年人参与选举的发生比将是原来的0.743倍,即下降了25.7%。向“村/社区提建议”的发生比将是原来的0.552倍,即下降了44.8%;老年人向“政府部门提建议”的发生比将是原来的0.15倍,即下降了87.5%。老年人的政治面貌与向“政府部门提建议”显著正相关,党员身份的老年人提建议的发生比是非党员身份的50.592倍,即比非党员身份高49.592倍。
老年人政治参与水平呈现“一高一低”的特征:选举参与水平较高,决策参与水平极低。选举参与过程中有“走形式”的倾向,“消极性”占近40%;信息不畅是选举参与未能达成的主因;选举参与水平和质量具有明显的性别和城乡差异。
年龄和健康状况是政治参与的前提性制约因素。年龄增长、健康状况下降会降低老年人的选举参与和决策参与。进入老年阶段,与年岁增加相关联的是健康下降和行动不便,因此老年人也逐渐从社会参与中“撤退”,选举参与随年龄增加而下降。
性别、户籍因素对选举参与有显著影响。男性老年人各类选举参与的积极性和践行的可能性高于女性,这与两性社会角色的扮演差异有关,无论是“男主外、女主内”还是“男性准求政治、女性准求情感”,都反映了两性社会角色扮演的差异。虽然随着社会发展,成年女性越来越多地同男性一样走向职场,但他们在职场和家庭投入程度仍然不同,尤其是已经进入老年阶段的女性。男性的生活重心在以职场为中心的社会领域,而女性是在以家庭为中心的私人领域,这种差异延续并影响退出职场之后的老年阶段的参与行为,也印证了“女性政治参与率低于男性”的结论〔5〕。农村老年人基层民主选举(“村/居委员会选举”)参与的积极性和践行的可能性高于城市。这与老年人同居住的社区/村互动关系的差异有关。城市社区居委会主要影响社区居民的日常生活,而农村村委会还与农民的经济利益密切关联,“利益导向”使农村老年人更加关注并参与村/居委会选举。
政治面貌对决策参与有显著影响。是否为党员显著地影响老年人决策参与,具有党员身份的老年人“向政府部门提建议”的行动高于非党员身份的老年人。“向政府部门提建议”更多的是对公共问题的担忧,需要老年人有更大的责任感和更强的权力意识。
启示:(1)增进老年人健康是提高政治参与的行动基石。政治参与是老年人具有独立、自主行动能力下的社会活动,身体健康是政治参与的前提。虽然随着年岁增长健康状况的下降是自然规律,但健全老年人保障制度、老年人友好型居住环境的建设和个人良好生活习惯的养成等都能有助于延长老年人的健康寿命。因此,在我国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老年人口规模不断扩大的现实情景下,要逐步完善老年人的养老保障和医疗保障制度;推进老年人友好型社区建设,提供可以增进老年人健康的各类基础设施;实施老年人健康教育,引导老年人形成健康的生活习惯等等,是提高老年人政治参与的基础性工作。(2)老年人参与能力建设是提高政治参与的核心。全面提高老年人政治参与的核心是提升他们的参与能力,而重点是女性老年人,尤其是农村女性老年人。老年人参与能力建设要拓展至老年阶段之前的各个生命周期,要在成长过程中引导个体对社会公共事务的关注,不断提升公民参与公共事务的兴趣,增强个体行使政治参与的权力意识。决策能力的提升又是提高政治参与质量的重要一环。社会要创造条件为老年人增能,使老年人接受充分的教育、推动老年人有效地参加各类公共事务决策、最大限度地促进老年人同社会保持密切联系等都有利于老年人参与能力的提升;此外,让老年人充分了解参与方式和掌握更丰富的参与手段,也是参与能力建设的内在要求。(3)加强政治参与的宣传、组织和引导是提高政治参与关键 信息不畅是老年人选举参与未能达成的首要原因。与选举参与相比决策参与的时间、地点、形式都没有规定性,它融于老年人的生活之中,但又无从感知,更需要加强宣传、组织和引导,才能够改变参与率极低的窘境。无论是选举还是决策参与都要做好充分的宣传,做到让老年人“知情选择”;在政治参与的动员上,要让老年人知晓政治参与既是完善决策和公共政策制定的有效方式,更是老年人的一种权利;在参与渠道的创建上,可以运用互联网+技术手段拓展参与路径,也可以让同老年人有密切联系的社会工作者担当老年人参与的媒介,使老年人与各类参与资源有效联结;在参与形式创新上,集中参与和分散参与有机结合,集中参与可采用“参与周(月)”的形式实施,分散参与由老年人适时自由发表个人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