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灵魂之约》

2018-11-15 02:26辛念于颖新
海燕 2018年8期
关键词:灵魂人类小说

□辛念 于颖新

辛念:小说很有吸引力的多重悬念让我手不释卷,是一口气读完的,感觉是本充满奇思妙想并相当富有内涵的好书。后半部分尤其精彩。整部书的情节与细节接二连三地出人意料。是有故事人物的原形,还是全靠编出来的?

于颖新:

除了女学生一氧化碳中毒其医生父母放弃抢救之外,其他全是通过推理想象出来的。小说是作者塑造的第二现实,它也反对胡编乱造。我不是医生,只是治病探病才进过医院,也还是个门外汉。为了写这本书,我去医院体验调查过不少次,进过高压氧舱,拜访过神经科有关专家,特别是灵魂有无的资料,凡能看到的,我都仔细研究过,生怕写出了外行话。即使这样,到书写过半时,因为当时报上公布了外国专家经过实验,得出了“灵魂出窍”是一些精神病、癫痫病人,病情发作时所产生的一种错觉,从根本上否定了通过“灵魂出窍”而认定有灵魂存在的结论。我的书接下来是要写灵魂交换的,这就因无法写下去而停笔。那时我沮丧极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推倒重来都没有可能。2011年报上从《奥秘》杂志上转载了美国哈佛教授蓝道尔关于灵魂确实存在的研究成果,她预告:2012年设在法国与瑞士边界的粒子对撞机,会证明“上帝粒子”的存在,并推断宇宙中很有可能存在容纳“上帝粒子”的第五维空间。就是这一场及时雨,浇活了我快要枯槁的文心,我重展稿纸一挥而毕。小说也是有根之木,吴承恩写《西游记》曾被称为空想家,里面的那些牛鬼蛇神以及玉皇大帝的天庭,也都是人间万物的翻版。作者再怎么丰富想象,也得有强大的现实支挺才行。

辛念:我记得那之后不久,报上又登出霍金与希格斯打赌的事件,他是声称如果有“上帝粒子”的存在,他甘愿输100美元。这对你这本书的冲击很大吧?

于颖新:

岂止很大?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呀!霍金是谁?诺奖得主,世界级大物理学家,宇宙黑洞的发现者。他的话当一言九鼎。当时我挺怕他也挺恨他的,一门心思渴望他输。

辛念:希格斯和玻色输了也不要紧,你可以更动思路呀!

于颖新:

才不是这个问题。作者的心思倒也可以改变,但人类沿着灵魂交换实现永生的科学之路从此被堵住了,这是人类最大的不幸。我认为人类的这个长生梦是绝对不该破灭的。

辛念:现在不同了!这部书的科学立意是如此的理直气壮,这不但是极其伟大的中国梦,更是全人类的巍巍大梦的践现。当然,反映这种现实的文学作品也确实是整个人类的共拥财富。

于颖新

:所以我想,现世和文学、时代与文学是皮毛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拷问是十分有力的,而毛又反过来保护和美化了这个时代也即现实。所以“文学家可以教育他的时代”,不是狂言妄语。

辛念:小说叙述不仅是一种美学,还会关涉到一种伦理学。这部作品有关大学生婚恋问题的处理,就独具特有的道德教诲价值。

于颖新:

我们可以说,叙述所关注的人类道德中的特殊情况或意外事故,是个人命运的颠簸和沉浮,以及这沉浮中的狂喜、惊悚和叹息,有时候所守候的不过是残缺的人生,甚至是人性的深渊景象。作者所提供的都是一个人在世和如何在世的存在坐标,比如上边提过的洁身自好,还有作品中销金帐里未销金的非常图谱,尤其是叙述伦理,并非探讨叙述所指涉的伦理问题,而是面对一种时代负现象所折射的伦理叙述,是如何解析生命、抱慰生存的难题。

辛念:毫无疑问,一种叙述和虚构时,必然产生一种伦理后果,这种伦理后果,把作者笔下人物与读者心中的命运紧紧地扭结在一起,它可以唤醒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生命感觉,进而认定存在也是一种伦理处境和不是所有发生和存在都有合理性。这其实就是一种善意的正告和温柔的提醒。

于颖新:

是的,你像因权钱在握而贪腐,对执政党的损毁最致命的这一点,你就不能强调这种存在的合理性,而是要鼓动人们坚决动手割肿瘤,这也是文学的真理担当,你不能与致命的巨病讲和谐施妥协。你像主人公灵魂屈萍芝在生命危机险情横生死悬一线的情形下,所表现出的不向命运低头不对死神屈服,而八方呼救英勇顽强沉着机智的原则立场,便是少年老成清醒练达所向披靡的有用风格,从而也卫护了医学的最高正义。

辛念:还有“销金帐里”的三万多字,几乎自成贞操教义的百科全书。

于颖新:

过誉了,顶多算个小百科。但它绝对是场歼灭程序。

辛念:文学与社会政治的关系,是难以彻底摆脱的,正如科学与社会政治也是割舍不断一样。《灵魂之约》的主体结构不是已然的历史,而是正在发生的生命和命运的重大事件,而行进的现实充满了不确定性,整个一个横冲直撞的生龙活虎,这个不确定性往往是倒海翻江,难以把持,但这恰恰是文学的魅力所在。

于颖新:

所以作者得勤摇船紧撒网。它和已经沉静了之后去稳稳地书写足够沉淀的历史不同,比如医疗效果就扑朔迷离一切未卜。尤其是抢救生命的医研疗救,也是一次历险的写作,一次涉渡关山万重的创作。主人公的人生之路为什么会荆棘丛生越走越窄?心灵的归宿为何越来越难寻?最后逼到了最高难的科研世界级上了。登峰造极的结果使得小说整体上构成了一个灵魂寓言。

辛念:依据灵魂的暗物质性质,实施灵魂的交换和克隆而成就了人的重生和永生,这才让人类最重要的梦想成为并非可望而不可即的时代神话!

于颖新:

速度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决定一切的。但是速度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神话。人类的出路还在于日益发达的高科技,首先是更加符合宇宙本质规律的科学理念和精当的认知和发现。就像人类终于承认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是一样。人类的发展和更大的开拓,非科技莫属!上帝粒子的发现意义十分重大,它是主宰性和真正颠覆式的。《双手合十》提出的哪里是人类的精神出路一事,现在完全可以进一步探讨了。这的确是一个世之顶天的题目:佛教教魂上天;而奚明悛让灵魂留地。哪个意义大?改宿命苦短,成人生乐长,哪个更真实更有科学依据更唯物辩证更能够为人类谋福?清醒的求是者都会有不二的抉择的。

辛念:在《灵魂之约》这部书里,关于佛教是否能够解决现世的精神归属问题,虽未被郑重提及,然而,正确的答案已是显见且已无疑。“上帝粒子”这种暗物质的发现和第五维空间的提出,立即擦亮了人的思维,这种不争的事实不能不说才是最权威!《灵魂之约》也可以叫作《灵魂进行曲》,或者干脆就叫《灵魂谋》,太应该赋予它势不可挡的雄伟的本质色泽。这本小说是让人慷慨转向与生命相关的文学叙说。是人类精神世界的重大里程碑。

于颖新:

你的小结令人笃信不疑。我现在仍然兴奋地期待,等的是爱因斯坦的四维空间,什么时候被宣布为蓝道尔的五维空间所完全取代。没有这一宣告,是否仍意味着这部书这次的冲击只是找到一个令人兴奋不已、能够表达心理经验的,仅仅是一个文学的入口?这个命题对整个人类来说无疑重大无比而不是什么之一。因为它为人类的兴盛开出了一个绝妙的配方。当中国的“现代派”文学潮流过去之后,“多余人”的形象也没了踪影,这个时候,随着“上帝粒子”的被发现并证实,奚明悛及其他人类学家形象的应运而生并豪迈地走上历史舞台,正是生命的尊严和时代发展的必然。

辛念:因此可以肯定,奚明悛的灵魂克隆与交换并非仅仅用语言建构的乌托邦,欧洲核物理中心的郑重宣布,无疑奠定了《灵魂之约》站在时代文学最前沿和屹立于文学最深处的历史地位。小说里的科学发展观稳定了小说创作的准确起点。当然,这也是小说叙事的锐敏视角。作者的足够的把握能力、巧妙的想象力以及科学推理的严密程度,都跃然纸上并力透纸背。小说的架构是紧贴着世界科学进程而站立起来的。另外,从总体看,现代小说的一个显见策略是要么用象征、隐喻、神话、变形、穿越等虚化的方式写人物,要么倾向于用分析的方法、意识流的方法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而写实的方法受到冷落被弃置一边。

于颖新:

我这一次用的是全知性的写法,以它为主干,其他支干怎么顺手怎么写。但是我多处多地多用了分析的办法、意识流的写法来展开人物的内心世界,而又酷爱写实的方法。我觉得写长篇幅的小说,在写法上还是吃百家门儿为宜。它丰富而多彩。运用起来,十八般武艺以不乱套为原则,那就需要严控。反正作者心要有数,你不能把“传统”与“现代”对立起来,任何时代文学的发展和进步,都是作家对昔日经验模式和技巧资源,虚心学习和创造性利用的结果。

辛念:是的,在艺术上别开生面,在思想上饶有洞见,在故事上别有洞天,甚至引起较大争议的作品,才可见作者的才华胆量和勇气。这部书使人觉得作者是位手上长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写手。你的笔很会说话,你常把读者的心目投向一个黑暗世界,然后再将黑云一块块驱散。我更愿意把《灵魂之约》当成一部推理写意小说来读。恰恰是这部承载着作家深切忧患和不安的作品,与读者有了内心的共鸣和交流。因为写者的隐忧、希冀已经与读者共拥。

于颖新:

小说一开始就从多头多绪的搜索中确定夺命线索,并希图从团团乱麻中理出救命的头绪。高压氧把主人公救成了植物人,怎奈救醒时分又错换了灵魂。换魂成功后,又上了一个(极难的)克隆的台阶,留学及海归后又是婚恋的纠葛,促使了“绝配新郎”的诞生……病患和苦难成就了深度的高科技,为人类得到更好的生活掘拓出一条康庄大道。让人看到了真正的希望。为中国尽快实现强国梦提供了最大最强有力的灵魂保障。

辛念:现在还说小说的书写,小说应该美文化,倡导文学作品文质俱臻,亦即将优秀的主题装点上优雅的技巧外衣。《灵魂之约》在文质俱佳的同时,作品中还蕴藉着一份敏感细腻的情思,含纳着一份渊穆澄澈的思考。作品语言一个突出特点是浸淫着传统文化的厚重与沉实,其品位就比较纯正雅致,读时觉得就不是一株株代码符号的枯树,而是一片片景致诱人的丛林。

于颖新: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有些读者好快餐,读得快,热衷于跑情节,有的就不,喜欢精钻细研,除了取成功形象的收获外,还要采撷词语的明珠,以丰富并催化自己的思维,这也是生活的正常需求。而衔华佩实的文学精品,无不在自觉与不自觉中提供着迷人的景致,引读者驻足凝眸,屏神咀嚼,体味作品传递出的精魂与神气。这需要创作者在写作时,有意识地避开语言的枯萎黯淡,尽力告别传统文学底蕴的孱弱和现代意识的淡漠,其创作的思想意蕴得时时切入现代化的肌理。作为先进文化建构者的当代作家,率先在意识和行动上与中国飞速的现代化做积极对接,也是在与世界文学和先进科技全面对接。总之,谁都想将作品构成得精准和精美一些。这应是最起码的自觉,也应该是长时期的乐此不疲。

辛念:有人认为,中国如要追赶西方文明,就必须在科学认识论、近代人文观念方面大加补益,即补上一个上帝信仰。当然,我们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一部分信教徒之外,大家都仍是辩证唯物主义者,我们中国仍然高唱着“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幸福全靠我们自己”。神州上帝公司的“上帝”,只不过借用“上帝造人”的比喻,并不是认同“上帝造人”一说,对吧?

于颖新:

神州上帝公司的换魂长生理念,映亮了生存的无穷黑暗,消弭了人类对死亡深渊的永久恐惧。与这人类生命的永恒情致相比,诸如权位、财富、名誉、头衔,它们都相形见绌,微不足道。不久的将来,通过换魂而再活一生或几生的现实,无疑会是很多人身之所历,目之所见。届时,伟大的灵魂都能够很好地保存下来,中华民族再也不会因为伟人去世而产生什么信仰危机。也用不着再在这方面去殚精竭虑忧国忧民了。

辛念:几十年后,中国将成为最富有的国家,但这列巨大无比的动车组不是仅有动力和速度就足够了,而还要有铁轨,有刹车,有目标,有方向,有道德,还要有舵手善于驾驶。所以,灵魂的纯正和美好,才是我们的未来,否则将来使我们尴尬的一定不是因为贫穷,而是信仰垮塌,心灵破碎,而且它必定比山河破碎更能让我们肝肠寸断和无奈失措。

于颖新

:所以作者有必要再一次表示企盼蓝道尔、丁肇中他们能够及早确立有别于爱因斯坦的四维空间的第五维空间。那我们就可以去那里请回我们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的灵魂,来共同探讨研究中国人的精神信仰,以确立中国人的精神支柱和心灵灯塔。宇宙其实根本没有神。什么是神?神其实就是人自己的灵魂。人的灵魂也有一个继续修正的过程,认识新的,学习好的,抛弃错的,从而使之更加伟大正确,这非常符合认识论。至于处心积虑就要毁掉有缺点的民族英雄的做法,是很危险的,也是很愚蠢的。

辛念:继承者的正确的做法是“善则从之,恶则免之”。海德格尔把“道可道,非常道”,独具心裁地译为“走某条路,但不是随便哪一条路。”只要向前,就得摸索。这一真理几乎放之四海而皆准。“某条路”是一条作为“无”而不是作为“有”的路,是一条“无”中生“有”——“走”了才“有”,不“走”即“无”的路。中国追梦愿,人类奔明天,便是这条人迹从未至过的探索之路,行走在这条路上,必须葆有赴死以求也不惧退的坚定信念,才可真正从苦难提取幸福,从虚茫创造意义。

于颖新:

这就是我们不从砍下甲头换上乙头、研究阻断或改变某种基因去延年益寿,而由完整地去交换“是物质存在”的灵魂,以让人再活一生及至无数次人生的科学方法,来解决人类万寿永生这个宇宙级特等难题的目的、出发点、落脚地及其权威可靠的依据所在。

辛念:毫无顾忌地以文学来表达当下是困难的。所以很多作家为避风险和扼难,已经远离了对中国现实的书写。但是恰恰是这部承载了作家的深切忧患和信心的作品,与读者有着内心的共鸣和交流,因为作者的隐忧、希冀点燃了读者。小说前半部着重书写主人公的多层次的绝处逢生,后半部里的人物命运虽说转化平顺了一些,然而还是没离开绝处逢生,并以此迷人。我想知道这是出于选材的谨慎和做法的狡黠吗?

于颖新

:是这样的,这个故事本身不是涉及国家政治命运是非对错的大题材,开始也就是一般般的治病救命而已。不过为了塑造人物形象,对于医界的黑幕我也随手揭了一些。原本医者仁心后却因财而变黑也就这样,只是这里尚未写到图财害命的程度。至于后来换魂引起对已逝伟大灵魂的怀念,倒是涉及了对伟人评价的大节,这时,做为一个有理智和良心的作家,我也直抒胸臆,毋庸讳言。我觉得我没必要狡黠地逃去。各抒己见呗,写书嘛,需要作者拔地而起之时,是不能含糊的。这时的观点写实,已不是针对谁谁谁的问题,而是一个作家的历史担当!《灵魂谋》里,“谋”者,就是我国医学战场上的民族英雄,描述这个英雄人物也可以说是国家民族意义上的宏大叙事。我认为,“文革”之后,在“宏大叙事”经过“祛魅”和意识形态“迷思”瓦解,以及告别“崇高”之后,包括宏大事件在内的文学表达,依然可以塑造出杰出人物来的,这甚至都不需要文艺理论上的再预设。

辛念:毫无疑问,《灵魂之约》是一部有是非观、价值观,尤其是科学发展观的观点明朗的小说。给我的印象,作者并没有“对于不可说的保持沉默”。以至让我感到作者自己也是认为我们实在不能对它沉默才发声的。通读本书,我全面感受到了书中对具体情节的描摹和人物心理的忠实刻画,总之对现实的操控,显示了作家蕴构故事的能量和掌控、驾驭小说的才华以及针砭时弊的勇气,无愧于这次的国家民族意义上的宏大叙写。

于颖新:

过誉了。不过这是一次最终演变成了的宏大叙写,一次人类冲向未来的庄严撞击。

辛念:我知道巴赫金同时代的李维明1936年就在《讲故事的人》里,宣告叙事艺术在走向衰竭和死亡,他说“讲故事这门艺术已是日薄西山。”你这五十多万字的故事书写,是否也感到讲故事的暮气沉沉或说已经夕阳西下了?

于颖新:

我不知道他是在什么背景下如此说的,但就写小说来说,讲述故事,永远需要。叙事本身是一门古老的艺术,但你不能因它古老而废弃不用。小说这种文体,为什么不叫“大说”?它原来就是民间道听途说的张家长李家短的一些小讲讲。长舌妇要向外传传些人间故事,她就得叙述,当然也少不了加些自己随兴的评说,那也是夹叙夹议呀。这种方式流传至今也没有多大改变,只不过近几年已经蔓延到网上,好家伙,文山言海呀!

和人的吃饭方式一样,叙事就像用口吃东西,一口口咀嚼一口口吞下。你不用嘴吃,改打滴流,那你是病人。再说不用咀嚼你怎么品享各种美味?缺牙人换上假牙,那体味就差远了,还是有实口真牙吃得出味儿。

诚然,刚兴起“舌尖上的中国”,演绎了吃方面的花样翻新,宏伟得可以,但仍是得口吃牙嚼的味儿正。万变不离其宗。你能得出结论人类的用口吃喝已经日薄西山了吗?当然,有了电视机后,人们把小说变成了电视剧演给人看,你因此就说写小说已经到了死亡边缘?民间说的诌书编戏,从本质上说其实是一回事。变幻的是口讲还是手写?手写还是指敲?还是单凭口讲,电脑上就给你打出了篇章?总之还都叫讲故事给受众。讲故事还要夹杂议故事,这部小说加强了分析议论,可还是以讲故事为主。并非以日薄西山为业。

辛念:经典的小说形式正在作古,成为一种古典文化。《灵魂之约》有时引经据典,向读者传送了些古典的东西。这是从何考虑的?

于颖新:

词汇就是思维,思维也是行动。当然越丰富多彩越好,近几年中国长篇电视剧多了起来,新的词汇也多了起来,我见不少编导也刻意用上了诸如“不情之请”之类过去不常用的成语。我觉得很好,中国成语词典和《辞海》里有相当多的优秀东西,由于学生教材里没有,写书人也不用,就让它们在工具书里睡大觉,再睡些年,就睡死了。就生活需求当然要不断创造新的词语,新的话语再和不断被激活的优秀古语结合起来,那我们中华民族的语言就会越来越美,愈加丰富多彩,这是写家们的责任,也是广大读者所喜欢的。而且语言宝藏与地下的金玉宝藏还不全一样。不该尘封在辞库里,得拿出来,在恰好能用上的地方借机传播,以疏浚中华源远流长的思维的长河。

辛念:另外,我还注意到了小说里时而出现的多词并列的复杂排句,这会让读者与文学语言的简洁明快作明显对比,容易产生对你用词的怀疑,这一点你在写作时是怎么预想的?

于颖新:

文学之所以发展,作家之所以需要永无休止的探索,就在于艺术的可能性没有穷尽。文学语言也要有(也允许和提倡)新的方式。这里最重要的本质规律是仍有可能性的艺术才有生命力,才有更好的明天。我并不反对简明和扼要。但是我注意到送花,有人就送一支玫瑰花。也行,但我觉得送一枝单了点,我习惯送一束,丰盛,觉得有分量也感人,多彩当然更能动情动容。有人就喜欢花团锦簇,我总想艺术和其他事物的共同之处,也是今日的尝试可能就是明天的艺术常识;今天的趋势,明天也可能成为生活的本身。其实这在文坛上也不是只此一家。众家也不必整齐划一,这家这样写,那家那样写,有百利而无一害,世界大事都可以求同存异,而况言语的用法?还是多姿才有美。

辛念:尽管我从来没有忘记恩格斯的那句名言:神奇的预言是童话,科学的预言则是现实。但我总觉得通过克隆和交换灵魂让

人永生就像魔幻现实主义一样,根本实现不了,《灵魂之约》它还是一个大幻想,你说呢?

于颖新:

世界科技巨大的步伐,书里已经是不胜其任了,希格斯所假想的上帝粒子已经找出,灵魂作为一种暗物质,它的确存在。那么凡是物质都可以通过克隆而重生,凡物质也完全可以相互交换替代。人世古今传说的“借尸还魂”,恐怕并非封建迷信和鬼神之邪,灵魂交换说、克隆说及至由此入手的万寿永生说,一定能在条件具备(被创造研究出来)时,都可以变成现实造福人类。是为人类想出了一条可信的生命突围之光明大道和入口之门。这在当前最低也是一种科学推理。把它给研究发明出来,我自愧无能,但我写推理小说的资格是天赋人权吧?顶多我铁了心学一次希格斯,具体研究创造工作那得这方面专家,包括核物理学家去进一步落实。这里面最高难的是你得能捉到构成灵魂的暗物质,而阿尔法磁谱仪就能捕捉到它。只要能捉住它,那么再克隆它就没有多大问题。至于灵魂的相互交换,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现状已经不单单是个理论框架的无可怀疑了。所以我确信,不久的将来,人类一定如愿。尤其是2012年之后,这还真就不再是荒诞不经的事。难道还有人想再当一次曾经急不可耐最终认输的霍金?这本书出版后,我会立即给哈佛大学的蓝道尔教授捎去一本请教。

辛念:2015年末,中国发射了一颗专门寻找暗物质的卫星,这预示暗物质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宇宙幽灵,将很快被捉住并牵着鼻子走;库兹韦尔更是预言2045年,超过今天所有人类智能总和10亿倍的人工智能技术,完全可以让人的思维脱离肉身,而植入另一个载体从而实现永生。这与奚明悛的灵魂交换永生法就是一回事,它不是科幻,而是科学预言的未来现实。

于颖新:

《灵魂之约》是在世界各国不少科学家竞相攻克人类长寿永生的历史潮流中,应运而生的一部推理和预想之作,随着潮涌的强劲,它的科幻色彩将渐渐褪去。科学进军的顽强和高效,让我清醒地直觉,人类永生的正果已临抬手可摘。

辛念:你考虑得可真缜密,也很现实,我亦有同感。我还想问一个事:作家在创作的日日夜夜,都是忘我得时刻与你笔里的这些人物在一起,你书里的奚明悛与钟秀慧是你心中最美的人了。是不是这二人就是你的最爱?

于颖新:

把他们这一对写得优点多多,我甚至还给奚明悛戴上了诺贝尔奖提名的桂冠,让他好得无以复加了,但是,我最心痛的人物是赵绯玉女士。赵绯玉本来是位美若天仙的聪慧人,她应该在事业和爱情上都能得到一个理想的成果。但为了我作品的需要,我起初就让她错失了至爱,后又不得不“平分秋色”偷生了屈萍芝,8年后,她又拿女儿去鸳梦重温,当时她应允了离婚北上成就三口之家,而后自己又给拖黄了,直到放弃女儿的抢救,才让奚明悛断决情丝,之后当丈夫双规时,她已是离异晚矣。总之在历史的急转关头,我都让她不走正道。我是生生把这位佳人一刀一刀地给切割了。这个人物的处理,真让我从心里往外疼痛。不过,这部作品里我最对不住的人物还是辛士杰。他本是一位出类拔萃的男生形象,他与屈萍芝本该就是郎才女貌又是女才郎貌没得说的一对儿,可是为了作品后来能发展到需要第一个换掉他的灵魂,那他就必须在屈萍芝中毒气时,逃之夭夭了,把只能同生不能同死的帽子扣到了他的头上。之后又调来了泼打泼上的山峥嵘,那他的前程就只好每况愈下。写出这个人物后,我一直背了一身感情的债,但不这样处理,这本书就玩不转了,实属无奈呀,我只有行走“自古华山一条路”,把辛士杰改成一个爱情不专,不管对谁都好用投机思维,而去没理找理、辩护自身形象的一位虚假成性的品格,才给屈萍芝后来定下决心,第一个拿他做换魂对象,备下充分依据。这样就给整个作品定制了一条龙的思维体系,以为本部小说架构的一道大梁。用人格的瑕疵去替换辛士杰本该具有的优秀品质,就为科研大业的开展腾出了最便捷最必要的用武之地。同理,屈萍芝在国内域外的成长路上,比来较去,她还是选中了奚明悛的最可靠的灵魂。这是作品发展的严格而必然逻辑,是不能随意打破的。否则,小说的结局就无法完美。而奚明悛又有坚不可摧的传统伦理观念,这样,主人公的婚姻悲剧就是不可避免的了,这就增重了作品的批判力量。它告诫人们,一项千辛万苦而就的高科技横空出世之后,那管他是顶天立地最伟大的科学,但你用得不科学,它也不会产生喜剧效应。任何一项科学成果出现之后,均仍需要精雕细琢,也还有个日臻完善的艰辛过程。科学并不结束思维。即使你万寿无疆了,那也可以肯定,更加幸福成功的人生,仍还需要你自己往前深思周虑,合情合理地去创造。也不可能一点不跑偏,你得时刻看准方向,左右你手中的舵盘。什么样的成功都不是人生的完事大吉和世界的完美无缺。

辛念:生活中,婚姻常常并不是爱情的最终归宿和必然句号,文艺作品里的结婚好像也不应该是“一句话一生情一杯酒”那么简单和恒定。婚姻有完成时,爱情却是永远处在进行时,《灵魂之约》的结局好像是在向读者强调这一点。

于颖新:

的确,小说虽说是庄严的谎话,但在描写爱情这个母题时,作者不该再继续谎言深重了。生活中常听人们牢骚和埋怨:“都是叫小说给骗的,才那么相信爱情。”尤其青年人遭遇爱情失败时好如此沮丧。小说的第一结尾是屈萍芝洞房之中“绝配新郎”计划破产,又经过灵魂的出国考察,否定了一次疑问,感动得与辛士杰结合了,她当然是愉快甚至幸福的。就像在哈佛博士生公寓辛士杰决心要煮熟生米那次,我不知你阅读时是否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到最后,屈萍芝赐给了辛士杰那把要命的小钥匙棍儿,也让辛士杰亲手把贞节锁给打开了。这是个非常关键的时刻,辛士杰他完全可以立即生米熟饭哪,但是他生生就是没敢做,他也说要等到洞房花烛日。这其实并不是屈萍芝要投降他,聪明过人的辛士杰立即就看出了这是她的更加严厉的最后考验。随机应变的辛士杰当然不会不选择合格的答案奉上,以牢牢攫住屈萍芝的苦心;而两个灵魂随辛士杰出访的那一次,正是处于辛士杰刚从婚礼中出来,夫妻尚未行结婚之实的特殊情势下,辛士杰不大可能冲破人性美好的一面,而和那个外国妞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也就是说他的为人尚未坏到新婚未果就出轨的程度,那位一点没有婚姻经验的屈萍芝,白纸一张好写字,很容易就看不破这一层并非本质的暂时现象,难免不把他当成完美去错爱。这都是屈萍芝做为一位清清处子不可能有那么复杂的想法和分析,纯属于单纯人士吃亏上当。她这时那些不得不做的决定,丝毫也抵不过辛士杰的禀性难移,所以之后的漫长的婚嫁生活,尤其有了生子育儿这个结果之后,他抵不住山峥嵘这座山外之山的吸引,这就不奇怪了。但于屈萍芝,这是吃一堑长一智,是教训中成熟,是人生中不可避免的弯路逻辑。所以,是生活规律和人生藩篱催生了小说不得不有也不能不产生的第二个(再一次)结尾。以提供人物命运的前瞻性。文学有义务提醒人们生活中一定要重视这些暂时的,仓促的,假象上的成功。它仍是经不住时间裁断的成功。这样,人们和文学都更会趋向生活的本质,从而使自身拥有理智或尽量减少跑偏,和偏了也不惊慌失措。

辛念:文学是人学,已是普世共认。人民的需要是文艺存在的根本价值。习主席说:‘我们的文艺,应当在描写和培养社会主义新人方面,付出更大的努力,取得丰硕的成果。’这部小说的尾上明珠是写屈萍芝在梳理出宇宙与人类的大局势之时,毅然冒九死一生的凶险,以原装灵魂乘单程飞船出使火星,这个人物就是神州养育的社会主义新人!仅此一笔,这位最具代表性的时代英雄就已跃然纸上。我惊呼:人物成了!此刻,读者也可能会至亲至爱得不肯从书页上离去。

于颖新:

是这样,作为作者,我在情感上,一直在为屈萍芝骄傲和自豪。这部小说紧贴科研进程的叙事,结束了纯幻想神话的渺茫和难寻,致使科学发展的现实和饶有依据的规划,庄重地进入了人类的正史。文学大幻想的镜框里,终于换上了科学英雄的巨幅玉照。

辛念:同时不难看出,作者是把最好的写作状态,献给了对美好社会的亲切酝酿和火热追求。是否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于颖新:

作家投向世界现实的目光,及由此所带出的感情色彩毫不暧昧,作者笔下憧憬之闪亮也绝非误判,目的是,让人们很容易把笼统的当下,看得条分缕析。尤其对世界各国的爱国主义功罪的揭示论证,和对未来美好世型的定夺,使得本世界的一潭浑水,由初看的莫测高深,到稍一沉淀就很快地一清见底了。

我一直觉得我有资格断言:这肯定不是情感零度的写作。

辛念:这是一次极其爽快的世界大透亮儿,未来的世界,肯定是环球同此凉热的人类命运的共同体,中国的习近平新时代直通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地球村。这一点,《灵魂之约》里已经描绘得很详尽了。所以,我觉得小说不小,它有担当起大说的责任。美丽幸福的新世界,只要全人类秉持真理,用心和双手一定能够给捧起来的。什么难事,只要七十亿人心里洞若观火了,那这个问题的正确解决,就是可期可待得有如抬手即见五指。

于颖新:

那作者就可以与全人类分享永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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