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外化就是文明的担纲者

2018-11-15 02:26贾平凹
海燕 2018年8期
关键词:肚子饿普遍性本性

□贾平凹

正如拳王泰森说过世上我打不过的是我妈的话一样,我对什么都可以拒绝,就是拒绝不了家乡。家乡的最高学府商洛学院开这样的会是第二次了。按理说,我不该来,但学校领导说你们回来开个开幕式吧,我只能回来了。说老实话,如果以我的意愿,我是不主张开这样会,我一直问自己:我值不值得研究?真的有些惭愧。校方说这是校方的工作,让我来一下,我来就是表示我的感谢,感谢商洛学院!感谢四面八方来的这么多的评论家、作家、学者、教授!

第一届会,我有个简短的发言,说了我的家乡和家乡对我的意义,这次说什么呢,我想了想,除了真诚的感谢外,我谈谈近期我对文学的一些体会。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作家写作,对于世界文坛,它是特殊的,是“这一个”,它的努力都是想着使自己能走向普遍的意义。而事实是,往往遇到了更高的文学标准,就将自己的普遍还原到特殊。这样的过程是冲撞的,破裂的,呻吟来自骨髓里的痛苦,但是,当了解了自己并了解了自己与更高的文学标准的关系,分解,吸纳,融合,重新生成,以内自量再次使自己的特殊变为普遍。如此反复递进,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作家写作才能大成。

怎样才能写出普遍性呢?写作要写出所写的人与物的本性,将其本性写足写透。本性是人类共有共知的,自然散发的。举一个简单例子,当我们一群人乘坐汽车去某地旅游,早晨十点钟的时候我说肚子饿了,咱停车去路边饭馆吃饭吧,全车人都不会理睬,司机也不会把车停下来。而到了十二点,我说肚子饿了,咱停车去吃饭吧,大家就会响应,司机会停下车,都去了路边的饭馆。这就是说,十点钟我的肚子饿了,那不是吃饭的节点,只是我一个人肚子饿了,而十二点大家的肚子都饿了,我提出去吃饭是大家的同感。要写足写透所写的人与物的本性,当然取决于作家自己的见识,有能量还要有力量。从这一点讲,任何作品都是作家在写自己,写作的过程就是发现和提升自己的过程。

文学的普遍意义,就如同文明的轴心国一样,它的外化就是文明的担纲者。所以,当下的中国文学,我们是还处于特殊性。好的是,我们在对特殊性的深刻把握中,正为达到自己的普遍性而努力。

这就需要我们一是竭力增强自己的能量,提高自己的力量,以适应国际文学环境。二是超越地域、国家和民族,建立世界视野的想象力,以便安顿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的关系。如此努力下去,才有可能写出让全世界都有通感的文学,而不局限于本地域、国家、民族的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下的宣传性的时效,或大家都在按时用餐着而你只热衷于吃小零食的自足自乐中。

那么,出现一个问题,我们写什么题材才可能达到上边所说的作品意义呢?中国现在并不是所谓的文明轴心国呀,如何理解现今的中国,如何理解现今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呢?我读过在这方面一些政治学的社会学的经济学的专家的书,他们认为当今中国是人类海洋世界与大陆世界的中介,而世界原有秩序已失衡,在重新组合,中国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如果这种判断是对的,那么,真实地准确地写出中国现实社会,写出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写出我们的日常生活的文学,也就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之所以强调真实地准确地这两个词,是我们要警惕在写作中的迎合,这迎合一是迎合宣传一是迎合偏激一是迎合娱乐消费。真诚地面对社会,真诚地面对写作,真诚地面对自己,才不致于被以任何名义的旗号下的迎合所左右。对于写什么有了清醒,怎么写又是一个问题。这是个老话题,现在再说,有它的新的含义。当突破狭隘的地域、国家、民族的视野,看到中国在世界秩序中的结构性意义,然后再强调地域、国家、民族的存在,强调我们写的是中国文学,它有中国的文化,中国的审美方式,中国的色彩和声调,找出我们自己的生成性。否则,从长远的角度看,我们的文学还是没有出息的。如果既有世界性视野,又有中国性的审美,就从特殊性走向普遍性,再走向特殊性,再走向普遍性,起点虽低,不断向前,反复螺旋形循环,几个回合之后,我们的作品才真正会有了其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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