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套中人》中别里科夫的“他者”形象

2018-11-15 02:35刘靖靖
散文百家 2018年10期
关键词:谈资里科夫套子

刘靖靖

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

19世纪俄国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家契诃夫在《套中人》中塑造了一个焦虑不安、胆小多疑、保守固执的“套中人”别里科夫形象。“他者”来源于西方哲学,指的是与“自我”相对的概念。后被引入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形象学和心理学等多种领域。在“他者”的形成过程中,主体的自由意志遭受到了各种限制力量的制约,主体不能自主,逐渐沦为客体地位。别里科夫被排挤被边缘化的弱势地位较少受到关注,以“他者”理念入手,对其主体地位丧失以至毁灭的解读有助于反思人性异化的现代性问题。

一、别里科夫与“他者”形象的构建

《套中人》存在叙述结构的分层,别里科夫故事在布尔金的叙述中娓娓道来。布尔金从自己的先验认知来构建别里科夫的世界,而他和大多数城里人代表着主体的行为规范和价值取向,因此,别里科夫这个时时刻刻将自己装在套子里的另类形象就成了主体对照下的“他者”,成为笑料与谈资。

在主体语境下,别里科夫是一个游离在外,始终无法融入社会的“他者”形象,他时刻担心被窥视,用与世隔绝的“套子”换取安全感,每日“把脸藏在竖起的衣领里。别里科夫生活的时代,正是白色恐怖盛行的苏联时期,那些曾经代表过广大农民小生产者利益的进步人士,或经不起考验卖身投靠而蜕化,或转向自由主义消极等待而惶惑畏缩,或宣扬“不以暴力抗恶”、“道德的自我完善”而妥协,或被当作“疯子”而关进“第六病室”。

被恐惧束缚的别里科夫完全丧失了主体性,因为担心无法解决婚后的“麻烦”,履行丈夫的义务,他陷入更深的自我封闭,他拒绝新的事物,固守自以为颠扑不破的法令,无疑是白色恐怖政治的牺牲品。对于生活的恐惧剥夺了别里科夫的主观能动性,使得他始终作为一个“他者”的存在,成为人性异化的客体性存在。

二、“主体”的否定与自我的毁灭

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一文中指出,在主体构建自我的这一过程中,他者的“凝视”起着一种重要作用。“我承认我就是他者所看到的那个样子”装在套子里的别里科夫却拒绝他人的凝视,其“主体”构建存在极大的缺失,一方面他用服装隐蔽自己,用厚厚的被子、窗帘隔绝外界的目光,另一方面,他极力否定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当见到自己被画成与瓦莲卡手挽手的漫画,他“脸色铁青,比乌云还要阴沉”,他否认这一他人眼中的形象,并以恶毒攻击。由于对他人评价的排斥,别里科夫始终无法建立完善的自我形象,以至于他与周围格格不入。不懂得如何沟通的他即便有心“和同事保持良好关系”,一一串门,依旧只是闷坐,自讨没趣。

柯瓦连科的否定与瓦莲卡的嘲笑给了他毁灭性的打击,这就意味着他再也不能通过约束、审视他人获得一种自我完善感。倚仗“卫道”获得的尊严毁于一旦,内心却早已因为“卫道”而失去自主性,失去了存在的合理性与可能性。

别里科夫极度依赖法令带来的安全感,被迫放弃了主观能动性,去做体制奴隶,成为一个失去自我,无时无刻不维护体制的 “他者”。当他习惯于在体制的维护中获得存在的价值体验时,却被无情揭露,做奴隶而不得,最终在情人的笑声中走向毁灭。

三、人性异化的漠视与反思

别里科夫的死亡宣告着小城的人们再也不必忍受他的“道德规劝”,似乎获得了新的自由,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人们庆祝危机自由的别里科夫已然入土,然而“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依旧那样严酷,令人厌倦,毫无理性。这是一种虽没有明令禁止、但也没有充分开戒的生活。”

别里科夫不是小城人自由沦丧的元凶,也不是小城中唯一的“套中人”,“我们埋葬了别里科夫,可是还有多少这类套中人留在世上,而且将来还会有多少套中人啊!”

送别别里科夫的当天下着细雨,“大家都穿着套鞋,打着雨伞。”套鞋、雨伞原本是别里科夫的出门必备品,此时却穿戴了小城人的身上,这是个巨大的隐喻,预示着将有更多的人钻入不同程度的“套子”。如果不加以反思,那么“套中人”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它将永远如幽灵般存在而使人浑然不觉。

容忍恶浊的环境,在闲言碎语中凝视他人生活并日渐麻木,无异于禁锢自我的“套中人”,“套中人”对不合理环境的不自知、不反抗,最终走向人性的异化。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故事的叙述者布尔金本应当比接受者掌握更多的信息,更能理解“套中人”的成因,然而他却将别里科夫之流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全然不觉自己也是如“套中人”般的存在,他拒绝探讨与反思,只能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猜你喜欢
谈资里科夫套子
谈谈《装在套子里的人》中“套子”的象征意义
套子
别里科夫为什么是动人的
我所欣赏的套子
从话题和谈资看新生代农民工文化资本的累积
清除人际交往中的障碍
清除人际交往中的障碍
套子
相约二十年
《装在套子里的人》中的别里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