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杂志改版与“80后”写作关系初探

2018-11-12 16:06蔡郁婉
长江文艺评论 2018年1期
关键词:杂志大赛中学生

◎ 蔡郁婉

“80后”写作者日渐成为当下一个重要的写作群体。“80后”写作的登场可以回溯到1999年的由《萌芽》杂志社主办的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而新概念作文大赛也是《萌芽》杂志转型成功的重要举措。我们似可以从中勾联出关于《萌芽》杂志改版与“80后”写作登场并最终成型的关联线索。借助重返历史现场,本文尝试对二者之间的关系进行初步的梳理。

一、《萌芽》杂志的改版

《萌芽》杂志是新中国第一本青年文学杂志。杂志的创办意在提高青年学生的文学修养,培养更多的文学新人。创刊之初,《萌芽》杂志就获得了广大读者的欢迎。在20世纪80年代,《萌芽》杂志曾被称为“青年作家的摇篮”。90年代,《萌芽》杂志获得了由中国作协颁发的庄重文文学奖。许多著名作家的处女作都曾在《萌芽》杂志上发表,刊登在《萌芽》杂志上的作品也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可见《萌芽》杂志对文学界与青年读者的影响极大。

但是在20世纪90年代,新时期以来的“文学热”消退,文学逐渐边缘化。同时,多种娱乐形式和通俗文化兴起并泛滥。多方面的因素导致了许多文学期刊发行量逐渐下跌。《萌芽》杂志虽仍保持着一定的作品质量,但读者也在不断流失。至1995年,《萌芽》的发行量下降到1万多份。另一方面,我国文学期刊在20世纪80年代被迫进入了市场化的进程。国务院在1984年发布了《国务院关于对期刊出版实行自负盈亏的通知》,即俗称的期刊“断奶”政策。由此,国家逐步启动了文化体制改革,其中包括要求期刊出版实行自负盈亏。到1992年,中国政府明确提出以市场经济取代计划经济,文学体制的改革也作为一项文化政策被直接提出。这样,便将文学期刊推向了市场的风口浪尖。许多文学期刊因此纷纷改版以寻求出路。在这样的背景下,销量下跌的《萌芽》杂志也不得不进行改版,进行品牌创新。在进行了一系列的调研之后,杂志认为,销量下降的原因在于杂志对自身的定位与当下青年读者之间的脱节。因此,杂志的改版将着重于明确目标读者,调整刊物定位,缩小刊物与读者之间的距离,要“重新确立《萌芽》在青年读者中的地位”。改版之后,《萌芽》杂志将更“贴近当代青年的脉搏,追踪时代风云”;而对读者群的定位则是“以大学生为主体的城市青年”。

1996年1月,全新改版的《萌芽》发行。改版后的杂志将原来“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诗歌”等以文学体裁来区分的栏目设置,改为按内容粗略区分的“小说家族”“校园清泉”等栏目。从所刊登的作品来看,内容已出现了明显的转向,以表现大中学生的生活为主。同时,在上述仍具有文学性的栏目之外,增设“青春偶像”“流行公安”“热点追踪”等栏目。这些栏目的内容实际已超出文学范畴,刊登的是一些青年感兴趣的、具有流行性的热点话题,如1996年第1期上刊登的文章有对球星范志毅的采访,对青年少年街头文化的报道,对高校收费制度的追踪报道等。其目的显然是吸引青年读者。如赵长天所说,此时刊物的定位已“从‘青年作家的摇篮’调整为‘修养类的青年文学刊物’”。

但是,改版并未彻底解决《萌芽》杂志所面临的问题。首先,在“小说家族”等栏目中,陈丹燕等作家的文章虽然在取材上努力贴近青少年生活,模仿青少年的叙事视角和口吻,但由于作者与读者之间存在着阅历上的距离,大多数文章仍然是从成年人的角度来观照青少年的生活,甚至出现某种教导的意味。如王周生的《星期四,别给我惹麻烦》(1996年第8期),叙述被视为不良学生的王一鸣在青年教师郦玲的帮助下敞开心扉同时也为同学师长所理解的过程。尽管小说试图呈现少年心灵的创伤,但在两代人以理解为目的的沟通却显示了叙述者居高临下的姿态。以此观之,改版之后《萌芽》杂志文学类栏目的作者及文章与其目标读者之间仍然存在着断裂。而杂志增设的其他栏目虽然确实是青少年感兴趣的内容,但是一则这些内容读者可以从别处获得,无法突出《萌芽》杂志的独特性;二则它们所关注的内容只是浮光掠影地触及了青少年生活的表层,而难以引起更深层的共鸣和影响。可以说,初步改版的《萌芽》杂志在与青年读者的磨合中尚未寻找到恰切的发展道路。因此,改版后杂志的销量虽有起色,却仍未达到编辑部的预期目标。基于此,杂志开始尝试着从读者之间去寻找作者,鼓励年轻人自己写自己。这就提出了对作者的要求。

1996年到1998年间,《萌芽》杂志举办了两次征文活动,分别是1996年的暑假征文活动和1998年的“沪南杯”萌芽散文大赛。这两次征文活动可被视为杂志寻求适合作者的尝试。1996年的暑假征文活动要求内容以校园生活为主,而1998年“沪南杯”萌芽散文大赛则要求“写出自己真实的生活经历和人生感受”。但从征文的结果来看,前者虽是以青少年之手写青少年之事,但题材单一、狭窄,对青少年的心理未深入挖掘,多数作品尚未摆脱课堂作文的腔调。而“沪南杯”征文的入选作品在取材上有所拓展,叙述了包括打工、贫困失学等在内的经历。但这其中的大多数作品仍较生硬粗糙,难以引发长久的阅读兴趣;更重要的是这些内容难以真正吸引《萌芽》杂志的预期读者群。杂志的预期读者是“城市青年”。这一群体在当时所指的是大多数生于20世纪80年代且主要的成长期都在城市之中度过的青少年。他们与这些入选的征文作品所讲述的故事之间存在的隔膜是十分明显的。故此,这次征文也没有为杂志吸引到预期的读者。综上所述,在两次征文比赛之后,寻求读者喜欢的,同时又是杂志所独一无二的东西,仍然是改版后的《萌芽》杂志尚未解决的难题。

1998年前后,几乎是在《萌芽》杂志探索和试行改版的同期,社会上出现了关于素质教育的热烈讨论。在读者的要求下,《萌芽》杂志也参与到这一讨论中来。在1998年的第6期、第9期、第11期、第12期,杂志发表了一系列以“教育怎么办”为主题的文章。这些文章分别从学生、老师、家长的角度来发表看法,普遍认为当时的教育制度将教师教学与学生都限制在条条框框内,学生难以获得更广泛的发展。而不合理的考试制度更阻碍了青少年心智与个性的成长。这其中自然也涉及到了与语文教学有关尤其是与作文教学有关的讨论。参与讨论者指出,考试制度无形中使学生作文形成了固定模式——在语文教学中,作文训练的目的不是提高学生的写作能力和语文素养,而是能够写好一篇“应试”作文,在考试中保证作文的分数。为了“应试”的目的,在长期的教学与实践中,逐渐形成了一套作文模式。按照这一固定模式来写作,可以保证作文成绩,而在作文中创新却有可能适得其反,因此中学生往往选择模式化的作文方式。而写作模式的框定将导致写作思维的模式化,最终使作文教学成为一种应试的训练。通过此次讨论,《萌芽》杂志意识到,在当时语文教育被应试目的主导、为模式化教学所贯穿的情况下,作文已经成为一种模式化的机械性训练。在这样的环境下,中学生所缺乏的正是一个可以自由抒发、宣泄个人情感的渠道。如果能给中学生们创造一个书写自己心声的机会,势必会受到学生的欢迎。这给《萌芽》杂志的改版和定位提供了新的思路——“有编辑就提出,我们能不能发起一个作文比赛,让青少年学生写出自己真正的心里话,写出他们真心想写的文章。——新概念作文大赛由此而来”。

1999年1月,《萌芽》杂志联合七所高校,邀请知名作家和学者担任评委,开启了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在1999年第1期的杂志上,杂志社刊发了《新概念作文大赛倡议书》。倡议书提出,大赛要“还语文教学以应有的人文性和审美性之路”,提倡写作要有真情实感,提倡想象力和创造力。除对参赛者年龄(30岁以下)和稿件字数(5000字以内)有所要求外,大赛对于题材和体裁都无限制,为参赛者提供了可以自由发挥的写作环境。同时,《萌芽》杂志也邀请了知名专家学者来为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出台造势。在《专家学者谈作文与大赛》中,复旦大学附属中学的教师黄玉峰认为,只有打破考试作文的固有模式,才能体现写作的真正水平,新概念作文大赛将能够提高学生的语文兴趣,并将新概念作文大赛与高考相联系;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骆玉明认为,大赛提供的宽松的写作环境有利于年轻人表达他们在特定的年龄所特有的感受;复旦大学历史系主任顾晓鸣指出,突破写作模式可能产生文体的变革,而这一变革应当由新一代人自己完成。可见,新概念作文大赛被寄予了厚望,被认为将对青少年写作能力的提高和写作现状的突破产生重要的影响。

另一方面,杂志社认为新概念作文大赛“对优秀的人文学科的后备人才而言却有着毫无疑义的重要性”。新概念作文大赛分为三个比赛组进行。A组为应届高三毕业生;B组为除高三以外的初高中学生;C组为除中学生之外的30岁以下的青年人。获奖的高中应届毕业生将有可能为联合举办大赛的七所高校提前录取或优先考虑录取。新概念作文大赛亦因此被视为是长期缺乏的语文学科的“奥林匹克大赛”的补偿性尝试,并更进一步被认为是对长期重理轻文的中学教育的一次反拨。随着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优胜者因为大赛获奖而直升入各知名高校,新概念作文得到了社会和媒体更大的关注,成为公认的最有影响力的青年文学比赛。而“一篇作文上大学”也成为新概念作文大赛,以及大赛背后的《萌芽》杂志能够吸引青少年尤其是中学生的重要原因,从而使杂志收获了大量的中学生读者。这样,一方面,《萌芽》杂志通过新概念作文大赛发现了大批作者,许多大赛优胜者如宋静茹、周嘉宁等此后长期在《萌芽》上发表作品;另一方面,《萌芽》杂志也凭借新概念作文大赛在青少年读者中打开知名度,保证了杂志的读者群。新概念作文大赛成为《萌芽》杂志树立起杂志品牌的最有效手段。杂志由此而解决了销量危机,完成了转型。

二、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影响

(一)新概念作文大赛影响语文教学

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出台是在当时的素质教育的讨论中质疑语文教学尤其是作文教学的结果。而第一届大赛的实际收效也可谓不负众望。首先,这一届大赛收获了数目可观且质量上乘的来稿。当写作不再为保证成绩和升学,而开始成为“在纸上随意地写,你曾想说却不敢说的,你想做却不可以做的,你心中的所梦、所爱、所恨”时,这些青少年们显示了令评委会吃惊的写作能力,因此被《萌芽》杂志的主编赵长天称为“意外的惊喜”,显示了中学作文突破“八股”式教学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其次,新概念作文大赛对当时的语文教学尤其是作文教学产生了一定的反拨。2000年第1期的杂志刊发了《萌芽》杂志社编辑赵长天等与上海各中学的知名语文教师关于高考语文“突出文学性”的讨论,重点关注了新概念作文大赛与高考作文之间的联系。

此前关于语文教学的讨论中认为当时语文教学以考试为目的,往往围绕着教学大纲照本宣科,束缚了学生的思维发展。而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宽松和自由无疑激发和释放了学生的创造性思维。许多观点都着眼于大赛对开拓中学生眼界、活跃他们被束缚和僵化的思维的有利影响。而这有助于推动中学语文教学的改革。同时,也有人提出,新概念作文只有和高考、和提高学生的实际写作能力挂钩才会对中学生产生巨大影响。可见,新概念作文大赛与意在提高学生文学素养的语文教学并不是互相抵消的。二者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一方面,一些获奖者凭借一篇作文而得到知名高校垂青的结果对中学生产生了巨大的诱惑力,吸引大量中学生来参赛;另一方面,大赛开辟了应试作文以外的写作路径,有助于学生摆脱课堂和应试作文模式,提高写作能力,激发写作的兴趣。这两方面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而这些又与高考语文“回到文学性”的转向相呼应。

在2000年的第11期上,《萌芽》杂志又刊登了题为《高考结束后再话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文章,从高考作文的角度反观新概念作文大赛。文章指出,通过大赛,老师和家长们感悟到作文教育应要求写作者灌注真实的情感,描述真实的经验,语文教学和作文考试理应允许中学生自由地抒发自我。这便再度将矛头指向了应试作文的“八股”式教育,同时也重申了改变这一模式的必要性和可能性。这样,新概念作文大赛实际也对其他各类考试的作文命题产生了潜在的影响,其中自然也包括对高考作文命题的影响。“全国卷”的作文题从1998年二选一的“坚韧——我追求的品格”与“战胜脆弱”到1999年的“假如记忆可以移植”;“上海卷”从1998年的“读报有感”到1999年的“回声的启示”,这些转变表明高考作文在考查学生的文学素养、知识积累以及思辨能力等方面的突破。这种变化被认为是与新概念作文大赛在突破模式化作文、改革语文教育等方面所作的努力相联系的。注重“新思维、新表达、真体验”的新概念作文大赛也因此不断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力和知名度。

(二)被改写的青少年形象和重新定义的青少年写作

与对语文教育所产生的影响相比,新概念作文大赛更明显也深远的影响是“80后”们的写作因此而开始崭露头角。从新概念作文大赛对参赛者的分组与年龄规定可以看出,大赛的参赛者主要是青少年。这就意味着参赛者基本上是由当时正处于青少年期的“80后”一代组成的。而借助这些写作者的登场,“80后”的青少年们也开始逐渐显示出其代际的特征,作为“一代人”而进入了公众视野。

首先,新概念作文大赛的结果更新了中学生写作与青少年写作的内涵,同时也改写了公众眼中的“80后”形象。一方面,当时中学生应试作文的模式化倾向已束缚了写作的自由发挥。另一方面,也确实有一部分中学生在进行考试作文之外的写作尝试和探索。1996年,郁秀出版了她16岁时创作的小说《花季·雨季》。小说以深圳特区的一群中学生为其书写的对象,叙述了包括应付考试与升学的压力、应对家庭变故和时代变迁的冲击等在内的内容。但小说不仅在文笔上仍嫌稚拙,叙述也不够深入。一方面,它虽然也涉及了诸如早恋等相对禁忌的话题,但对青少年心理的描写尚止于浮光掠影式的记录。如小说中谢欣然假期在工厂勤工俭学时体会到社会残酷竞争与人际关系淡漠的冲击,父母离异对刘夏的成长所产生的影响,林晓旭对江老师的朦胧爱恋等,这些都未能进入一个较为深入的层面;另一方面,小说对人物的评价仍然在某种程度上沿用了主流社会对青少年的评判标准,如对品学兼优的谢欣然、萧遥的塑造。可以说,无论是与课堂作文相比,还是与《花季·雨季》这样的青少年创作相比,“新概念”作文显示了一种从“外”向“内”的转变,往往借助对青少年真实体验的记录和真实情感的表达,深入到青少年尤其是中学生生活的深层之中,将观照的重点置于心理与精神等内在的层面上,挖掘青少年生活中长期存在然而又不为人注意甚至是被刻意遮蔽的内容。

以《首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选》中的第一篇作品徐敏霞的《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为例。小说叙述的内容包括父母离异的经历、母女二人寄人篱下的生活、对理想父亲的渴望、母亲再婚又离婚的冲击,以及与同龄男孩的朦胧情愫等。居于小说中心的是在父母离异的单亲家庭之中母女相依为命的感情和少年心灵在这样家庭背景下的变化和成长。小说通过这些内容呈现了一个在以往的中学生写作中较为少见的“80后”青少年形象。

在媒体与公众舆论之中,“80后”作为独生一代,其形象常常于两个极端之间摆动:要么是以全国十佳少先队员为代表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要么是孙云晓《夏令营中的较量》中描述的娇生惯养的一代。但徐敏霞的主人公与上述两者皆不相同。她在小说中所力图表现的是青少年由残缺家庭而导致的孤僻,对生活中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变化的淡漠等。这些经历使叙述者显出了一种早熟的沧桑感,以至于结尾处对崭新自我的希冀都成为一种故作看破红尘的强颜欢笑。这样陌生的少年形象使公众对“80后”一代的惯常印象发生了动摇。

这样的青少年形象在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参赛作品中并不少见。从第一届大赛的结果就可以看出,在获得言说的许可之后,少年们不约而同地开始了关于青春苦闷和忧伤的诉说。这些大赛作品传达的是在少年生活中无处言说、无法言说的经历和情绪。这些孤独而彷徨的少年形象,使此前被塑造的“80后”的形象得到了有效的反拨。从这一意义上看,《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在“新概念”作文中确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因此,虽然此文“不是写得最好的第一篇文章(平铺直叙,篇幅也太长)”,“结构可能显得松散,叙述语言也谈不上精致”,但大赛仍以此文作为文选的第一篇,也许并非无意之举。有趣的是,在《萌芽》杂志上所刊登的第一篇获奖作品是宋静茹的《孩子》。其视角和取材与《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具有极大的相似——甚至是某种程度的重合。同样是父母离异的家庭背景,同样是与异性间难以说清的暧昧感情,同样是孤僻和早熟,宋静茹同样以敏感的主人公显示了这一代少年的精神疾痛。《孩子》所塑造的“80后”形象,隐隐地与《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形成了某种呼应。而这两个作品所被占据的两个“第一”的位置似乎并不是一种巧合。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个“第一”意味着这样的少年形象所具有代表性,也显示着他们给成人所带来的冲击。

虽然“新概念”作文中也有不少借助丰富想象力的小说类型如科幻小说、历史小说等,但那些从作者个人的体验和经历出发的作品在数量上显然占有绝对的优势。在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之后,《萌芽》杂志也渐渐转向以刊登此类题材的文章为主。以2003年第7期的《萌芽》为例,这一期杂志刊发的17篇文章(不包括《Amazing》刊中刊)中,洛艺嘉的《北伦敦之夜》与祝晓羽的《尼泊尔丛林档案》两篇记述的是异域的游历与探险经历,王安忆的《遥想手工业时代》为书评,森林的《玻璃外的风景》是关于作词人林夕的乐评,菲戈的《暴力时代的感官世界》推介小池真理的小说《恋》。除这些之外,其余的作品都是从作者的成长经历、对自身生活的感知和思考出发的,着重于阐发物质丰富衣食无忧的“80后”一代人所面对的孤独、困惑。与师长的隔阂,与成人世界的对立,对挣脱束缚的向往,都成为这些作品叙述的主要内容。而这些内容也奠定了“80后”写作在此后很长一段时期内的主要内容与基调。

结语

1999年的新概念作文大赛使《萌芽》杂志成功转型,也使“80后”的写作者获得了登场的契机。这些“80后”写作者多从作者的个人经历出发,对一代青少年的精神苦闷进行了深层的观照和呈现。这些青少年写作更新了“80后”一代人在公众及舆论中的形象。而在这些作者借以抒发自我的文字中,同龄读者们往往也能在其中投射自我,引起同代读者的广泛回应,从而使这些故事从“我的故事”而走向“我们的故事”。这样,《萌芽》杂志实际上为这一代人提供了一个宣泄情感的渠道和平台。通过这个平台,重新构筑的不仅是主流社会关于这一代青少年的看法,还有这一代青少年对自我的想象和认同。在此基础上,《萌芽》杂志又进行了一系列的运作,一方面为自己扩大了影响力,全力打造“萌芽”这一品牌;另一方面,推动形成了一个《萌芽》作者群,并以此为中心团结起了一个读者群,从而有力地影响了有关“80后”代际的建构。

注释:

[1][2][6][10][14]赵长天:《从〈萌芽〉杂志50年历史谈起》,《文艺争鸣》2007第4期。

[3]见邵燕君:《倾斜的文学场:当代文学生产机制的市场化转型》,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4][5]《萌芽》编辑部:《青年读者的精神家园》,《萌芽》1995年第11期。

[7]《“沪南杯”萌芽散文大赛征稿启事》,《萌芽》1998年第1期。

[8]《“教育怎么办”编者按》,《萌芽》1998年第 6期。

[9]洪晓韵:《是什么框住了我们的作文思维》,《萌芽》1998年第12期。

[11][13]《新概念作文倡议书》,《萌芽》1999年第1期。

[12]贾植芳、骆玉明等:《专家学者谈作文与大赛》,《萌芽》1999年第1期。

[15]一个高三女生:《附在参赛稿后的信》,《萌芽》2000年第2期。

[16]赵长天:《意外的惊喜》,《萌芽》1999年第8期。

[17]《高考语文“突出文学性”之后——新概念作文与高考作文的讨论》,《萌芽》2000年第1期。

[18]明亚:《高考结束后再话新概念作文大赛》,《萌芽》2000年第11期。

[19][20]《第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工作会议纪要》,《萌芽》2000年第9期。

[21]这里有必要对“青少年期”一词的含义作出解释。根据马塞尔·达内西的观点,青春期主要指的是具有生理青春期特征的社会心理行为,多与生育能力的萌发有关,偏重于生理性;而青少年期更多地倾向于这一生命期限中由社会文化所建构和强加的范畴,偏重于社会文化。(参见【加】马塞尔·达内西:《酷:青春期的符号和意义》,孟登迎、王行坤译,四川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本文所指的青少年期与生理青春期有一定的相关性。但在对这些“80后”作者的写作进行讨论时,将主要在后者的意义上使用“青少年”这一概念。因此,本文所讨论的青少年期将在上限和下限都有相对的延伸,并不绝对地与生理青春期相吻合。

[22]孙云晓:《夏令营中的较量》,《学前教育》1994年第3期。

[23]王蒙:《〈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点评》,陈佳勇等著:《首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选》,作家出版社1999年版,第11页。

[24]铁凝:《〈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点评》,陈佳勇等著:《首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选》,作家出版社1999年版,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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