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力转换、效率提升与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实现
——一个基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数理分析

2018-11-08 05:44:56乔晓楠张月莹张坷坷
学习与探索 2018年10期

乔晓楠,张月莹,张坷坷

(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天津300071)

一、引 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第一个一百年目标的基础上,积极布局第二个一百年目标,提出再奋斗三十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一百年时,基本实现现代化,把中国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因此,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奋斗征程即将开启,此时有必要对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方式与路径进行深入研究。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经济研究所课题组(2018)基于实证分析指出,制度优势与改革开放的成功经验将使得中国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具有内在优势[1]。张平和陈昌兵(2018)强调要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必须重视技术创新在经济增长之中的作用[2]。王利伟(2018)则从“幸福社会”的角度解读第二个一百年目标,并尝试构建可以实现测度的指标体系[3]。以上研究既关注到了技术创新的作用,又突出了以人民为中心,重视人民的福利改善,进而为后续研究奠定了重要的基础。结合上述研究,如何在中国增长动力转换的基础上对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条件进行量化分析还有待深化,因此这也为本文留下了进一步探索的空间。本文的研究思路为首先预设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对经济增长与人民福利改善的标准,然后在此基础上结合中国的人口结构转型讨论实现上述目标对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的要求,并比较不同情境与不同发展路径的差异。与本文具有较强相关性的是盛来运和郑鑫(2017)[4]的研究。该文的贡献在于以人均GDP作为发展指标详细讨论了中国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到底需要多快的经济增长率,但是却没有将这种经济增长要求转化为在人口结构转型背景下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的要求。因此,本文不仅尝试提供一个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理论基础的经济增长分析框架,而且还针对动力转换、效率提升以及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实现进行模拟分析,进而为中国未来的经济增长路径选择提供必要的理论参考。

本文具体安排如下:本部分提出问题;第二部分基于马克思主义最优经济增长理论构建模型;第三部分结合现代化强国目标与人口结构转型约束确定模拟分析的方法;第四部分对人口结构转型的影响以及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对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的要求进行模拟分析;第五部分总结全文,指出未来深化研究的方向。

二、理论分析:基于马克思主义最优经济增长理论的考察

(一)经济增长模型

本文所采用的理论模型是马克思主义最优经济增长理论的拓展模型。马克思主义最优经济增长理论是由大西広、山下裕歩、金江亮等日本学者在21世纪逐步发展起来的一个数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分支。大西、山下(2002)[5][6]最先提供了一个集中经济模型来分析经济增长问题,其基本思路为,将两大部类嵌入到经济增长的架构之中,并且坚持劳动价值论,结合动态优化分析方法,重点考察社会总劳动如何在两大部类之间进行合理配置,进而实现社会总消费资料生产量的最优化。从本质上看,该模型属于结构化经济增长模型。由于该模型可以有效分析工业革命对经济结构与经济增长的影响,因此其充分展现出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方法论特征。目前,该理论经过不断地发展与完善,已经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理论体系,其研究成果主要可以参见大西(2015)[7]和金江亮(2013)[8],而乔晓楠和何自力(2016,2017)[9][10]曾详细梳理与评述该理论,并以此为基础对中国的工业化道路进行分析。

公式(1)提供了本文所采用的理论模型。对于该模型,下文将进行五点说明,并重点介绍本文对马克思主义最优经济增长理论集中经济模型的拓展。

第一,社会生产的目标是获得更多的使用价值。马克思指出:“物的有用性使物成为使用价值。……使用价值只是在使用或者消费中得到实现。不论财富的社会形式如何,使用价值总是构成财富的物质内容。在我们所要考察的社会形式中,使用价值同时又是交换价值的物质承担者”[11]48。由此可见,只有当产品能够满足人们的特定需要时,其才会被人们所购买并消费,才能实现其自身的价值,所以使用价值才会与价值共同构成商品的两个因素。因此,整个社会生产的目标就是要获得更多的使用价值,进而满足社会成员的消费,以提高人均福利水平。公式(1)中的C表示t时期全体社会成员能够消费到的商品(消费品)数量,函数U(.)则反映了社会成员从特定数量的商品消费过程中所能够获得的使用价值程度。此处将上述函数设定为自然对数形式。β为折现因子,公式(1)以离散形式给出跨期使用价值消费的加权和。

第二,社会生产的全部产品都由劳动创造。“如果把商品体的使用价值撇开,商品体就只剩下一个属性,即劳动产品这个属性。……这些物现在只是表示,在它们的生产上耗费了人类劳动力,积累了人类劳动。这些物,作为它们共有的这个社会实体的结晶,就是价值——商品价值。”[11]50-51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坚持劳动价值论,认为只有劳动才是价值的基础,所有的社会产品都是劳动的产物。公式(1)以L表示在t时期全社会可以投入生产活动的全部劳动量。此处,忽略掉个别劳动的差异,进而L即无差别的人类劳动时间。

第三,社会生产包含两大部类。马克思将社会生产划分为两大部类,即生产资料(资本品)的生产部门与消费资料(消费品)的生产部门。其中,生产资料为“具有必须进入或至少能够进入生产消费的形式的商品”;消费资料为“具有进入资本家阶级和工人阶级的个人消费的形式的商品”[12]438-439。第一部类专门生产生产资料,生产资料的本质是一种资本品,无法用来直接消费,而是被投入到两大部类的生产之中,其作用在于通过工业化,特别是机器等资本品的积累以及应用来促进生产效率的提高。第二部类生产消费资料,其功能在于直接用于满足社会对使用价值的特定需求,进而促使劳动者实现其再生产以及自身全面的发展。本文以Y和A分别表示t时期两大部类的使用价值产出量和生产技术水平,下标1和2分别表示第一部类和第二部类。如果第二部类的产出全部用来满足社会消费,那么将有同一时期的C等于Y2。与L类似,K表示t时期生产资料的存量。sl和sk分别为在t时期L和K被投入到第二部类生产之中的比例,且 0<sk,sl≤1。假设两大部类的生产函数均为常见的Cobb-Douglas型,α 为资本品的产出弹性,且 0<α1,α2<1,即该生产函数具有规模报酬不变的特点。此时,两大部类的生产过程均由作为生产资料的资本品与劳动相结合共同完成。由于前者也是劳动产品,所以可以将其视为被物化的劳动,进而能够还原为以往时期投入的劳动量。后者则是当期直接投入的劳动量,即活劳动。因此,该模型建立在劳动价值论的基础之上,即无论是第一部类的产品还是第二部类的产品全部由劳动创造。此处,本文的拓展变化是在第一部类的生产中也加入了作为生产资料的资本品,这使得模型更加接近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社会再生产理论,即两大部类都在消耗活劳动的同时也均需要消耗物化劳动。并且,对于目标函数除了要确定各个时期两大部类中劳动的配置比例sl之外,还要决策资本品的配置比例sk。

第四,最优经济增长的核心问题是迂回生产链条下的资本品积累,即劳动总量在两大部类中的配置比例。基于以上设定,从中不难发现若要实现各期消费使用价值福利的最大化,其关键就是确定最优的s,即如何安排各期劳动供给(活劳动)与生产资料(物化劳动)的配置比例。人们当然期待增加消费品的产出数量,此时有两种方式可供选择。其一是将全部活劳动都配置于第二部类,直接进行消费品生产。其二则是将一部分活劳动配置于第一部类,用来生产资本品,进而再将资本品投入到第二部类之中,与剩余的活劳动相结合来生产消费品。该方式使得社会生产具有了典型的迂回生产特征,即通过延长生产链条来获得效率的改进与提升。那么,到底应该采取哪种方式呢?这需要比较两者各自实现的经济绩效。因此,在马克思主义最优经济增长理论之中,资本品的积累决策是至关重要的,其本质就是在给定技术水平的条件下确定全部劳动时间在两大部类之间的配置比例。

第五,社会总产出与抚养负担决定人均消费量。需要注意的是在公式(1)中,C为社会总消费量。它表示特定时期的社会全体成员实际可以消费到的商品数量。对于任意一个劳动者而言,其提供劳动进行生产进而获得消费品,但是从劳动力的再生产角度考虑,他不仅需要满足自身的消费,还需要满足其家人的消费。假设社会整体抚养比为η,即一个适龄劳动者所需要赡养的非劳动人口,那么给定η则可以计算出μ=1/(1+η)。之所以要考虑μ,其目的在于本文主张从人均福利的角度来考察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实现。只有人均福利水平得到更大地改善,才可能做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基本实现”。①参见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这是由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人民性”所决定的,进而构成本文拓展模型的一个变化。于是,人均消费量将为μC。 因为有 C=Y2,所以有 μC=μY2。 其中μY2表示人均消费品产出量,需要注意,这里的“人均”并非根据投入生产过程的劳动者数量所计算的“劳均”,而是将全社会所有的劳动人口与非劳动人口一并计入其中的平均消费品产出量。

(二)增长动力转换

基于以上经济增长模型,不难发现其中的增长动力主要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是劳动量L。无论是资本品还是消费品,其都是劳动产品,所以能够投入生产活动的总劳动量必然是增长的动力之一。需要注意的是本文模型虽然也使用生产函数,但是与西方经济学的经济增长模型存在着显著的差异。西方经济学认为K是与L并列的生产要素,因此其经济增长的动力将不仅包括L,而且还要包括K。马克思主义最优经济增长理论则主张在两大部类的迂回生产链条中K是资本品,其同样也是劳动的产物,并且存量K也受配置于第一部类的劳动量影响。因此,究其本源劳动量L才是增长的动力,而K则更多地体现出迂回生产的特点。第二是技术水平A。A的大小反映出在给定活劳动L与物化劳动K的条件下生产效率的差异。这类似于西方经济学所讲的全要素生产率(TFP),但是也有所区别。差异就在于西方经济学与马克思主义最优增长理论各自对于生产函数的理解不同。此外,由于本文模型区分了两大部类,因此A1和A2可以分别表示两大部类的技术水平。如果gA1=gA2,则可以刻画一般性的技术进步,即“平衡增长”;反之,如果 gA1≠gA2,则可以分析差别化的技术进步对经济结构带来的影响,即“非平衡增长”。

在明确了两种经济增长动力之后,则容易发现所谓的创新驱动的内生增长,其特征为在劳动投入量不变甚至下降的情况下,使用价值的产出可以获得增长,这显然只能依靠技术进步与劳动生产率的提升。其中,劳动生产率可以进一步区分为两种:第一种是通常意义的劳动生产率(LP),即单位劳动时间的产出。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劳动指的是活劳动,而不包括物化劳动。第二种是全劳动生产率(TLP),即将投入到生产之中的资本品作为物化劳动也折算为劳动时间,再加上活动量时间,两者加总后计算单位劳动时间的产出。

若要计算TLP,显然需要首先获得单位资本品的价值量,其计算方法可以参考 Wolff(1979)[13]的研究,具体如公式(2)所示。 令 λ1和λ2为分别两大部类的单位产品所包含的价值量。 Δkt= kt+1-kt,表示资本品存量的跨期变化。于是,利用该方程组可以解出λ1和λ2,当然λ不是“个别价值”,而是“平均化为一个社会价值”,并且具有“市场价值”的特征[14]201。基于公式(2)计算获得λ1和λ2之后,可以再根据公式(3)和(4)进一步计算出两大部类的LP和TLP。

三、模拟设定:现代化强国目标与人口结构转型约束

(一)现代化强国目标

党的十九大报告对两个一百年目标进行了阐释,即“到建党一百年时建成经济更加发展、民主更加健全、科教更加进步、文化更加繁荣、社会更加和谐、人民生活更加殷实的小康社会,然后再奋斗三十年,到新中国成立一百年时,基本实现现代化,把我国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上述对于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描述仅提及“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学术界对于现代化的理解显然是多方面的。罗荣渠(1993)指出现代化是一个多层次、多阶段的历史过程,其不仅指技术追赶、工业化与经济发展,而且还涉及人们的心理态度、价值观与生活方式的改变[15]。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虽然现代化的含义极为丰富,但是更大的经济总量以及更高的人均收入水平则构成改善人民福利的必要经济基础。因此,针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这一目标,不仅要做定性考察,而且定量分析也必不可少。

对于中国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需要怎样的经济增速,可以参考借鉴盛来运和郑鑫(2017)的研究思路。具体而言,对现代化强国目标的设定,需要考虑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中国目前仍是发展中国家,而未来的现代化强国目标则必须以现代化发达国家作为参照系。第二,对于人口规模庞大的中国而言,不应只看重经济总量的增长,而更加需要关注人均指标的提升。第三,对现代化强国目标的设定需要基于发展的眼光,即应当以2049年的现代化水平为依据,因此必须要考虑目前的发达国家其未来的经济增长作为参照。基于以上考虑,盛来运和郑鑫(2017)首先给出了2015年世界主要国家人均GDP的数据,其中包括以汇率法、购买力平价法以及平均法三种方法对应的数据,参见下表1。之所以要考虑平均法是因为同一个国家汇率法与购买力平价法的人均GDP差别较大。以2015年的数据为例,汇率法与购买力平价法对应的中国人均GDP分别为8069美元和14448美元,两者相差6379美元。因此,为了避免低估或者高估,尽量客观准确地评估各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以上述两种方法对应数据的算术平均数作为平均法数据进而加以分析。这样,根据平均法数据,2015年中国人均GDP为11259美元,仅相当于美国的20.0%以及世界平均水平的87.3%,足见中国与发达国家之间存在的差距。如果选择美国作为现代化发达国家的参照系,那么需要对美国在2049年时的人均GDP进行估算。盛来运和郑鑫(2017)假设美国在 2016—2020年期间仍按照2010—2015年期间的年均经济增速稳定增长,并且在2021—2049年期间则按照人均GDP每年增长1.6%的速度计算,于是可计算得到2049年美国的人均GDP为95233美元。

表1 中国、美国与世界的人均GDP

表2 中国的现代化强国经济增长目标

表2给出了以美国2049年人均GDP预测值为基准设定的中国经济增长目标。此处分别考虑中国人均GDP分别达到美国50%~100%等六种不同的情况。当然,人均GDP通常被用来衡量经济增长,以其作为全面评估现代化的指标显然不够全面,但仅从支撑现代化的经济体量与人均收入角度来看,使用人均GDP进行测度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并且,由于人均GDP数据统计方法成熟,较之于其他诸如幸福感评价等指标更具共识,因此本文姑且以人均GDP来评估当前的中国与现代化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

(二)人口结构转型约束

长期以来,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与“人口红利”密不可分。然而,需要重视的是中国的人口结构已经发生重要变化,参见下表3。这将显著影响中国未来的经济增长,并构成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约束条件。

第一,人口增速与年龄结构。中国年均人口增长率总体呈现下降的趋势,并且未来将出现负增长。中国15周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口占比不断下降,表明新出生人口对青壮年劳动者的补充不断减少,与之相伴均是65岁以上的老年人口占比的持续上升,进而导致人口的中位年龄不断提高。2020—2050年,中国老龄人口占比将提高15.5%,人口中位年龄将上涨10.9岁,这就是中国在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过程中所面临的人口变化趋势。

第二,抚养比与人口结构。进一步对中国的人口抚养比变化进行观察,在2010年之前,中国的少儿抚养比下降明显,老年抚养比的上升则相对平缓,由此总体抚养比的变化趋势也呈现出下降特征,而该特征也正是形成“人口红利”的现实基础。在2010年之后,老年抚养比开始显著上升,而少儿抚养比的下降则逐渐趋于平缓。因此,在2030年前后中国的老年抚养比将超过少儿抚养比,并在此后继续保持上升趋势,驱动中国的总体抚养比不断上升,直至在一个较高的位置上再趋于平稳。抚养比的未来变化趋势进一步地展现出中国必将面对的不断加重的人口老龄化问题。

第三,劳动者供给数量。为了分析中国未来劳动者供给数量的变化趋势,将1950年的中国总人口数量标准化为 1,再根据抚养比计算出1950—2050年的劳动者数量。在2015年之前,中国的劳动者供给数量持续上升;而在此之后,则开始出现缓慢下降趋势,并在2030年之后开始加速下降,这一趋势将持续到2050年。基于劳动价值论,只有劳动才能生产出使用价值,才能创造出新增价值。劳动者数量显著减少,在不考虑技术进步等因素的条件下,显然将不利于经济增长。这意味着中国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所面临的人口情况明显区别于实现第一个一百年目标的情况。不仅不存在“人口红利”的支撑,反而还必须要找到可靠的新增长动力以对冲掉劳动者供给数量的减少和抚养负担加重的负面影响。

表3 中国的人口结构转型与劳动者供给数量变化

(三)模拟思路与参数设定

前文的模型显示,如果劳动者供给充裕以及社会抚养负担轻是推动中国过去经济快速增长的原因,那么随着人口结构转型与老龄化问题的突显,探寻增长动力的转换则成了当务之急。本文将通过模拟分析,对此加以研究。模拟所设置的情境包括三类:第一类模拟假设不存在技术进步,仅就中国人口结构转型分析2049年人均福利水平的变化情况,进而考察劳动者供给数量下降与抚养负担加重对经济增长造成影响。第二类模拟在人口结构转型的基础上进一步引入技术进步,以刻画新旧动力转换,并重点分析保证第二个一百年目标实现对技术进步与劳动生产率提升所提出的要求。在第二类模拟中本文将进一步区分三种情况,即两大部类同时实现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的平衡增长情况以及仅某一部类实现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的非平衡增长情况。第三类模拟则结合生产系统参数的调整进行讨论,以观察参数变化对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的影响。

在进行模拟分析之前,必须对模型中涉及的参数进行设定,参见表4。需要说明的是,已有研究提供了对两大部类α的估算方法,根据计量分析的结果,通常有α1>α2,而此处设定也遵循了上述特征,其他参数均符合常规设定。此外,在模拟时,近似地将现代化强国目标对人均GDP的增长要求视为对人均第二部类产出的增长要求,这将便于考察人均福利水平的变化。①根据模型,对人均福利的刻画可以采用人均消费来加以衡量,而人均消费量又等于人均第二部类产出量。本文假设中美之间人均福利的差距等同于人均GDP的差距,即人均GDP的差距等同于人均第二部类产出的差距。从理论上来看,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区别。然而,如果不考虑非生产性劳动以及贸易因素,那么在简单再生产的条件下两者又具一定的共性。特别是在针对模型稳态解进行考察时,第一部类的产出将正好弥补作为生产资料的资本品消耗,而不涉及扩大再生产所需的积累,因此可以将其视为简单再生产来对待,进而使得以人均GDP差距评估人均福利差距和人均第二部类产出差距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表4 模型参数设定

四、模拟分析:以动力转换与劳动生产率提升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

(一)人口结构变化对经济的影响

根据上述模拟分析思路,首先对原有动力减弱的影响进行分析。基于理论模型,结合表3中展示的劳动者供给数量与抚养负担的变化情况,可以获得模拟结果。表5显示2049年的抚养比相较于2015年将出现大幅提升,每100名适龄劳动人口将要负担63名非劳动人口的抚养责任。在不考虑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的条件下,与此相对的则是人均福利的显著下降。如果以2015年的人均福利为基准,2049年的人均福利则下降了大约30%,原有动力减弱的影响可见一斑。从人口结构转型的视角来看,造成这种人均福利大幅下降的机制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可以投入到社会生产过程中的劳动者数量持续下降,且降幅将逐渐变大,这将直接对社会生产能力造成冲击。其二是抚养比持续上升造成抚养负担加重,因为在计算人均福利时,非劳动人口也需要考虑在内,所以必须要对抚养负担的压力给予高度的重视。如果这种抚养负担是由少儿抚养压力所致,那么其未来还将可以从“抚养负担”转化为“劳动者供给”。但是,如果这种抚养负担是由老龄化所导致,那么由于其无法再转换为“劳动者供给”,其影响必然具有长期性。

表5 人口结构变化的模拟分析

(二)创新驱动对经济增长的作用

首先分析平衡增长的情境。在该情境下,达到设定的不同目标,将需要实现不同程度的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参见表6)。由于该部分模拟的是平衡增长的情况,因此两大部类的技术进步幅度相同。但是,两大部类的劳动生产率与全劳动生产率却存在差异。劳动生产率的差异因两大部类单位劳动时间所创造的使用价值数量提升幅度存在区别而有所不同。全劳动生产率的差异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还受到技术进步导致两大部类单位产品所包含的价值量发生变化的影响。特别是第一部类产品的价值量降低将显著改变两大部类在生产过程中的物化劳动消耗,进而对全劳动生产率产生影响。

具体来看,表6显示第一部类的劳动生产率与全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要高于第二部类。其原因在于第一部类的资本品产出弹性大于第二部类,这意味着需要获得同等产量时,第一部类投入的物化劳动更多,而所需要的活劳动更少。因此,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第一部类的劳动生产率高于第二部类。并且,由于全劳动生产率的计算将资本品作为物化劳动的劳动时间也包含在内,因此尽管第一部类需要较少的活劳动,但投入的物化劳动更多,对其相较于第二部类更高的全劳动生产率形成了一定的抵消作用,故第一部类与第二部类的全劳动生产率之差要略小于其劳动生产率之差。

随着发展目标的提高,即达到美国人均GDP百分比的提高,所要求的技术进步、劳动生产率以及全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也不断提高。以“最高目标”为例,如果要在2049年达到美国人均GDP的同等水平,中国两大部类的技术进步需要实现年均5.11%的增长,两大部类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分别要达到10.08%和9.14%,而全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则分别要达到9.48%与8.65%。与此相对,实现“最低目标”所需要的年均增长率则显著低于“最高目标”的实现条件。

表6 创新驱动下平衡增长的模拟分析

继续对非平衡增长情境进行模拟分析。非平衡增长意味着两大部类的技术进步水平并不完全一致,而是互有差别。在“非平衡增长1”的情境中,技术进步主要发生于第一部类,而第二部类的技术进步年均增长率则被固定在“达到美国人均GDP的50%”的程度上。从表7的分析结果可知,由此得到的第一部类技术进步年均增长率要显著高于平衡增长情境下实现同样目标所需要的技术进步程度,而在第二部类的劳动生产率与全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保持不变的条件下,所需达到的第一部类的年均增长率均显著高于该目标的平衡增长情境下所需要的年均增长率。在“非平衡增长2”的情境中,技术进步主要发生于第二部类,由此对应得到的第二部类技术进步程度仅略微高于“达到美国人均GDP的程度70%”情况下所要求的第二部类技术进步程度,而同样在保持第二部类的劳动生产率与全劳动生产率年均增长率不变的情况下,达到设定目标所需要的第一部类的两个年均增长率均低于该目标的平衡增长情景下的年均增长率。

因此,综合上述分析结果可知,在同样的目标之下,平衡增长与侧重第一部类或者第二部类的非平衡增长对所需要实现的技术进步、劳动生产率与全劳动生产率的要求各不相同。侧重第一部类技术进步的情境将要求实现更高的第一部类劳动生产率与全劳动生产率年均增长,而侧重第二部类技术进步的情境所需实现的第一部类劳动生产率与全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长则略有降低。

(三)对参数的讨论

上述模拟分析基于两大部类的资本品产出弹性分别为0.35和0.3而进行,为了研究调整参数将对分析结果产生何种影响,故进一步地将其调整为0.45与0.4并进行模拟分析,结果参见表8。在平衡增长条件下,实现“达到美国人均GDP的70%”目标所需要的技术进步的年均增长率降低到3.67%,而其所能实现的劳动生产率与全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则相对应地出现显著提升。这意味着生产体系中的资本品产出贡献增加,在实现同等目标的条件下,将降低对技术进步的要求,并且提高劳动生产率与全劳动生产率。

表8 对参数的讨论

五、总结与展望

中国正处于第一个一百年目标的决胜阶段,而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征程即将开启,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意味着中国需要在经济增长方面对部分发达国家实现赶超。本文利用改进版的马克思主义最优经济增长模型对中国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动力转换要求进行了模拟分析。研究发现:第一,在不考虑技术进步的条件下,人口结构转型将导致人均福利显著下降,即2049年的人均福利仅为2015年的71.17%。第二,结合人口结构转型,进一步考虑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若以在2049年达到美国人均GDP的70%作为目标,则在平衡增长条件下,2015—2049年间技术进步的年均增长率需要达到4.35%,两大部类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需要分别达到8.87%和8.00%,全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需要分别达到8.28%和7.52%。第三,如果社会生产体系中的资本品产出贡献提高,在实现同等目标的条件下,将降低对技术进步的要求,并且提高劳动生产率和全劳动生产率。总而言之,老龄化趋势不断加深,人口结构转型导致的劳动者供给数量下降与抚养负担加重将构成实现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约束,因此必须推动动力转换,让技术进步与效率提升作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新动力,进而支撑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实现。此外,本文仅考虑了劳动者数量变化对转换经济增长动力的影响,鉴于篇幅所限尚未对劳动者质量变化的影响加以分析。未来,可以从劳动者受教育程度与生产资料的改进等方面,结合复杂劳动及其对内生经济增长的影响,进一步对第二个一百年目标的实现路径加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