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写与虚写

于文香

一

读《山雨》，孩子们在位子上大声读，我来回走着小声读。

来到于淼身边，她扬起笑脸告状：“老师，赵嘉豪说作家没怎么看就瞎写。”赵嘉豪脸有点红，眼睛躲避着我射过去的目光。

咦？他为什么这么说呢？他磕磕巴巴地解释：课文里景物描写一点都不细，大部分文字都是瞎想出来的。

我把赵嘉豪的话说给大家听，班里“轰”一下笑了。我笑着引导：“他的话并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课文里是有很多文字写的是作者的‘想，但不是‘瞎想。那是作者把观察到的，发挥、升华，幻化为美丽的想象。大家找找，文中哪些句子写了作者的联想，你觉得写得怎么样？”

“作者把岩石、树叶、绿草等，想象成奇妙无比的琴键，雨丝是轻捷柔软的手指，雨声是弹奏出的优雅小曲。”

“课文里说‘这清新的绿色仿佛在雨雾中流动，流进我的眼睛，流进我的心胸，这也是想象，其实是说绿色吸引了我的眼，迷住了我的心。”……

最后，我总结：有的作家就是这样，他可能观察得不是那么细致，写的更多的是由看到、听到引发的想象，用以表达自己独特的感受。读这样的文章，读者会跟着作家的脚步走进他用文字设置的情境，似乎也跟着他体验了一回。

二

第二天，上《草虫的村落》，我们依然围绕“观察的实与想象的虚”展开讨论。

我问：“作者是怎么观察的呢？把课文里相关的句子找出来，我们就理清写作的线索了。”

“‘我的目光追随着爬行的小虫，作了一次奇异的游历。从这开始，写森林里的游侠，跟着游侠到了他居住的村落。”

“‘我的目光为一群音乐演奏者所吸引，下面的主角当然是昆虫演奏家们了。”

“‘我的目光顺着僻静的小路探索，我看到村民们的劳动生活了。接下来介绍各种各样的劳动者。”

想象的讨论，我们先说的是“游侠”。

作者写：“我想他一定是游侠吧！”有什么依据呢？孩子们很快找出课文里的句子：

你看它虽然迷了路，仍傲然地前进着。它不断地左冲右撞，终于走出一条路。

说说对这句话的理解，他们嘴里冒出的只是“坚持不懈”“不怕吃苦”“勇敢”之类的词，似乎组织不成完整的句子。唉，怪谁呢？怪平时上课我“等”的功夫不够，经常“抢”着把该学生说的话说了。我有点生气，要求他们再读这个句子，要读出大侠的味道、大侠的感觉来。先叫几个朗读好的，再全班读，最后写写自己的理解。

这次，终于像模像样了——

“没有路，他不气馁，迎难而上，硬闯出一条路来。这就是大侠的风采。”

“左冲右撞，路就出来了，写的是大侠的本事；遇到困难，毫不退缩，傲然的态度，似乎藐视一切，写的是他大侠的豪气……”

说到大侠与亲人相见，班里气氛最热烈。课文里这么写的：我看见在许多同类虫子中间，一只娇小的从洞里跑出来迎接远归者。它们意味深长地对视良久，然后一齐欢跃地走回洞穴里去。

我问：“那位身材娇小者是大侠的什么人呢？”“妻子！”“女儿！”“妹妹！”

我追问：“它们进洞前，曾意味深长地对视良久。如果它们的眼睛会说话，会说些什么呢？”

“亲爱的，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这个回答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哥，你去哪儿了，快回家看老爸、老妈吧，它们都牵挂着你呢！”

“死鬼，你怎么才回来？咱孩子快不认识你了。走，看看咱们的娃去！”班里又掀起笑的浪潮。

笑够了，该我上场了：“把黑甲虫说成是大侠，把鸣叫的昆虫说成是音乐演奏家，把运食物归来的虫子说成是勤勉的劳动者，这是作者郭枫的想象；让大家笑翻天的昆虫们的对话，是咱们同学的想象。想象，让昆虫的世界变得无比奇妙，我们的心似乎和它们一下子拉近了许多。这就是想象的魅力。那么，作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象呢？”

“观察是基础。课文一开始说，他躺在田野里，无限静谧中，忘了世界，忘了自己。也就是说他和法布尔一样，看昆虫都着迷了。”

“作者有一颗热爱大自然的心，喜爱小昆虫的心。所以，昆虫们在他的眼里才会像小精灵一样，有人一样的喜怒哀乐，甚至超越人，无比的神秘，有超凡的本事。”

三

想象当然非常重要，但并非所有写虫子的文章都是这样，我觉得有必要为孩子们推开另一扇窗子。于是打印了苇岸的《我的邻居胡蜂》，晚上作业：细读文章，感受深的地方写批注，品评一下与《草虫的村落》的异同。

早读，我们的讨论从有感觉的地方入手。

皮小子柳金涛首先发言：“作者没有把马蜂的巢捣烂，允许它们生活在自己的窗下，真是挺难得的。”他回答完后，眼珠还在滴溜溜乱转，让我相信，如果马蜂的巢真的安在他家附近，肯定会遭殃的。

我让大家再读第二自然段，找出关键词来，说说作者对马蜂来临的态度，思考：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

“诚挚地欢迎”“远方的客人”“感激它们”等被找出来，孩子们明白了：“我”打心眼里崇敬马蜂，把它看成了尊贵的客人，对它们的到来感到光荣，感到异常兴奋。

杨贵琪感受深的是最后一段，她批注上只有两个字“伟大”，她解释说：“一是马蜂的伟大。一年的时光，它们经历了家族的兴衰，藏着那么多我们人类无法窥探到的秘密。一是作者的伟大。从六月到十月，他都在静静地观察，看得那么细致，那么痴迷。”

她说了我想说的话，我赶紧抓住机会：“苇岸就是这样，认认真真地看，实实在在地写。你从哪里知道作者观察的細致呢？”

“巢，是幼虫生长的地方，不是成年马蜂休息的地方。幼虫长大出巢后，马上觅食，喂养别的幼虫。不仔细观察，这些不可能发现。”

“马蜂是有分工的，有觅食的，有取水的，还有负责保卫的。”

“马蜂六月开始筑巢，九月份家族最兴盛，十月马蜂们都趴在巢上不再觅食，十一月都飞走了。”

我趁热打铁：“你发现了吗？这篇和课文《草虫的村落》，同样写昆虫，同样表达对昆虫世界的热爱，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答案逐渐浮出水面：《草虫的村落》里，作者郭枫也在观察昆虫，但课文里写的内容更多是作者的想象；本篇文章作者苇岸，观察时间长，观察更细致，大部分内容是观察后的记录，还有自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