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2017年陕西夏商周考古综述

2018-10-26 06:33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商周考古研究室
考古与文物 2018年5期
关键词:遗存墓葬墓地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商周考古研究室

20世纪30年代,北平研究院史学研究会在西安至宝鸡间的区域考古调查与斗鸡台遗址的发掘[1],开启了陕西三代考古之先河。

八十多年来,在国家社会不断进步和考古事业日益受到重视的背景下,陕西的夏商周考古主要围绕“周文化”这一中心内容,开展了众多的田野调查和考古工作,发现确认了岐邑(周原)、丰镐、周公庙等周文化关键遗址,以及梁带村、石鼓山、刘家洼等重要墓地与墓葬,获得了大量周代的珍贵文物和重要考古资料。同时,也探索和寻找到与之相关的先周及商时期不同类型的文化遗址、墓葬,发现并发掘了不少商时期的不同文化系统的遗址、墓葬。另外,在配合基本建设考古和其他课题考古中,在关中和陕南、陕北也发掘到不少商周时期的文化遗存,以及相当于夏代的遗址、墓葬等,使陕西地区的夏商周考古逐步呈不断进步与发展的态势,而为学界和社会所瞩目。

近十年来,随着聚落考古理念的引入,新技术手段的运用,及中国青铜时代考古研究旨趣转向对社会历史问题的关注,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西北大学等单位,在陕西夏商周考古既往工作的基础上,有针对性地布局一些重要遗址与地区的田野考古工作。提出并实施了“大周原考古”“丰镐考古”“采邑考古”“古豳地考古”“陕北商代聚落调查”等区域考古课题,在考古学的理论与方法、田野调查与发掘技术、考古发现及资料整理与研究等方面,均取得了新的长足进展和丰硕成果。其不仅能更清楚地认识夏商周时期陕西考古学文化的时空分布及文化面貌,进一步彰显陕西夏商周考古工作在全国的重要地位,诠释中华文明灵魂的周文明形成与发展的主体脉络,也展示了陕西和在陕西从事三代考古的学人,对中国青铜时代考古的探索、思考、认识的进步和提高,并对中国考古学的发展具有一定的贡献。

陕西夏商周考古学文化格局,在时间上夏商时期属于中原王朝以外的边缘区,周代则属中华主流文明之周秦文化的中心区域。所以,陕西的夏商周考古向来以关中地区的周代考古为重心,开展的田野工作最多,发现与研究成果最丰富。夏商时期考古虽非重点,但发现亦相当重要。空间上与地理相适应,可以划分为陕北、关中与陕南三大独特的文化区。关中还可以泾河及西安为界,大致分为关中西部与关中东部两个区。各区文化面貌既有一定联系,也有较明显的差异。

一、夏代考古发现与研究

夏代陕西约为夏王朝的盟邦或为局部属地。夏代遗存总体上发现较少,研究工作起步较晚。以往确定发现的夏代遗址,关中地区稍多,陕北、陕南仅有零星发现。近十年来,关中西部没有变化,关中东部和陕北、陕南则或多或少有一些重要的新发现,相关研究也有一些进展。

(一)夏代遗存的相关发现

1.关中地区

以往关中西部夏代的遗存发现很少,仅在岐山双庵、千阳望鲁台、礼泉朱马嘴[2]及麟游蔡家河遗址[3]等发现少量的线索。而东部发现夏代遗址略多,有华县南沙村[4]、元君庙[5]、华阴横镇村[6]、大荔赵庄[7]、蓝田泄湖[8]、西安老牛坡[9]等遗址。文化面貌上部分与二里头文化三、四期遗存相似,部分含有二里头早期类似的陶器,但包含了更多不见于二里头文化的因素,而与齐家文化及客省庄二期文化联系紧密,被称之为“老牛坡类型”。也有学者将这一地区的夏代遗存统称为“南沙村类型”[10]。这些发现大体说明,这一区域夏代早期存在相对独立的“老牛坡类型”遗存,二里头文化三期开始属于二里头文化的分布区,说明夏王朝势力此时已扩展到陕西境内[11]。

近十年来,关中西部暂未发现新的夏代遗存,关中东部的老牛坡等遗址先后有一些新的收获值得关注。

2010年对老牛坡遗址进行了较大范围的发掘,其中的3座小墓与1条壕沟[12],约相当于二里头时期。3墓均为竖穴土坑的单人仰身直肢葬,未见葬具,随葬的带鋬、带耳陶罐形制与该遗址过去所发掘的夏代早期墓葬基本相同。大体呈南北走向的壕沟残长75米,内出罐、盆、豆等陶器残件以及石璧等。陶器的形制及石璧,均与关中东部“老牛坡类型”夏代遗址、墓葬的同类器相似,进一步增添和丰富了该遗址夏代遗存的资料。

2014年为配合宁西铁路复线建设,在华县东阳遗址的发掘中,有少量遗迹中发现了夏代的陶器标本[13],从形制观察似关中东部夏代晚期的遗物,大约属二里头文化三、四期的范围。

此外,应需重点关注的是,白水县下河遗址的发现。2012年发掘的下河H57、H58、F5三个单位,出土了较多的陶器等遗物,具有明显的特点[14]。陶器以灰陶为主,偶见红褐陶,纹饰以绳纹、篮纹为主,所见的器类以罐和鬲为主,也有瓮、斝、盆、豆、鼎、盉等。陶鬲以单耳为主,罐分单耳罐、单耳单鋬罐、双鋬罐形鼎等,相似于东下冯和二里头遗址的同类器,年代大约与二里头遗址一、二期相当,其应该进入了夏的记年范围。但该遗存又与老牛坡类型不同,也不宜归入东下冯类型,似是关中东部偏北地区一类新的夏时期遗存。

2.陕北地区

陕北地区可能进入夏代纪年(约公元前1800年)的考古学遗存,是1996年榆林新华遗址较晚层位出土的鬲、甗、圈足罐等陶器[15],因与晋中地区夏代的高领鬲等特征相似而被初步认识。近十年,随着陕北地区考古工作增多,在榆林北部的神木石峁、神圪垯梁,府谷寨山等多个遗址,均发现了类似的文化遗存[16]。近年的发现中,当以神木石峁城址的晚期遗存最为重要。

石峁遗址是北方地区经龙山晚期到夏代早期的最重要的石城聚落,夏代遗存包括房址、墓葬、灰坑等遗迹。居址除了窑洞式建筑尚未见于城址匹配的发现,墓葬有年轻女性殉人和掏挖壁龛随葬陶器,则显示了明显的等级分化迹象并与西北齐家文化的联系程度。陶器组合以鬲、三足瓮、折肩罐、圈足盘、小底罐等为主。鬲流行高领、高实足跟;三足瓮敛口、下鼓腹;折肩罐肩部折棱锐利,流行束腰,器形趋于瘦高;圈足盘取代龙山时代流行的豆,顶盘浅阔、底座多见镂孔;小底罐多饰细密绳纹,流行花边口沿。种种迹象表明,陕北地区的夏代遗存是在本地区龙山时代晚期考古学文化的基础上发展形成的,在其发展过程中,接受了来自西北的一些文化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石峁夏代遗存中出土了环首刀、锥、镞、环(包括齿轮环)等铜器,以及制作环首刀、锥等石范发现,揭开了北方地区最早的铸铜工艺发展的面纱。可见以往榆林火石梁遗址出土的夏代铜刀,绝非偶然所现的无源之水,说明陕北地区的先民至少从夏代早期已在使用铜制品并掌握铜器的范铸技术。另外,外城东门址晚期地层出土的牙璋,从考古地层学上证明了上世纪70年代征集的石峁牙璋中带有“牛头状”(“业”字形)扉牙者应属夏代。

3.陕南地区

陕南的夏时期遗存,以往在汉江中上游的紫阳白马石遗址[17],发现有面貌与早期巴蜀文化相似的夏商之际的遗存;在丹江上游地区的商州紫荆[18]与东龙山遗址[19],发现了丰富的二里头文化的遗存。近十年来,陕南仅在南郑龙岗寺遗址有发现。2014年在该遗址发掘的黑皮陶遗存H13、H50等单位[20],陶质特征与龙山初期者接近,但出现了大量夹砂篮纹罐、高圈足器、带耳罐、矮领圆肩罐等,却不见龙山初期代表性的喇叭口折肩罐、折肩曲腹盆,与峡江和巴山东部的夏时期遗存有一定联系。

(二)研究的进展

尽管陕西地区的夏代遗存发现仍然很少,但赖于已有的资料,学者们已就不同区域夏代遗存的来源、文化面貌、分期年代及其与中原夏文化关系等问题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探讨。关中东部地区的老牛坡类型和二里头晚期遗存,已经有了较成熟的认识。前者为西北齐家文化东进与客省庄二期文化结合,并受到二里头文化影响的地方夏代文化遗存,并可能对二里头文化以花边圆腹罐、青铜冶炼等为代表文化因素的产生和发展有过主要影响[21]。后者为二里头文化向西发展的产物,说明夏代晚期文化势力已扩展至华山左近[22]。陕南丹江上游发现的夏代遗存与关中东部地区一样,也经历了类似的文化发展阶段[23]。而下河遗存的发现,则提供了关中地区夏代考古学文化发展的另一途径,即东北方向晋南地区文化的渗透和影响,也证明了礼泉朱马嘴遗址早年出土的两件晋中式夏代高领鬲[24],可能并非偶然。其背后的深刻历史文化信息,可能需要我们去细细咀嚼和认真品味。

目前,陕北地区夏代遗存与中原地区夏文化的关系尚待明晰,但中原腹地夏文化中出现的某些陶器因素,比如花边口沿小底罐、蛋形三足瓮等,应是陕西地区文化影响的物质体现。陕北石峁和陕南东龙山出土的牙璋,与二里头文化的牙璋存在的高层次文化交流等问题,仍将是需要深入讨论的话题。而关中西部和陕南夏代遗存探寻,也需要继续努力。

二、商代考古发现与研究

陕西为殷商之西土,有其分封的诸侯国,也有从属之方国,从而形成了丰富多彩、分属多个文化系统的商代文化遗存。已经确认的有分布于关中的商文化、先周文化、刘家文化、碾子坡文化;陕北的朱开沟文化与李家崖文化;陕南丹江上游的商文化与汉江上游的宝山文化。基本认定的商代遗址多达数百处,发掘的遗址、墓地不下20多处,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近十年来,陕西商代考古也有一些重要发现,研究方面也取得了新的进展。

(一)商代遗存的相关发现

1.关中地区的商文化

商文化遗存在关中地区的发现,已有悠久的历史、丰富的资料积累和成果。近10年的发现虽不多,但也有一些重要收获。

2010年对老牛坡遗址的大规模发掘,揭露面积达5800平方米,出土了丰富的商文化遗存,包括21座小型墓葬、7座半地穴式和1座地面式房子、5个灶坑、4座竖穴式陶窑、129座灰坑、1条壕沟,以及陶、石、玉、骨、蚌、铜各类文物600多件。这些发现,进一步丰富了老牛坡遗址商代遗存的内涵,也确认发掘地段是遗址中商代平民、手工业者及下等人的居住区,为研究关中东部地区商代地方性聚落的总体布局提供了新资料。

本次发掘发现的3座特殊坑,也值得关注。一座出有较多的卜骨、人头骨和动物骨,另有一具完整的中年女性的骨架,在其盆骨下方发现一枚铜镞。从出土文物和较多个体的人头骨来看,推测该坑可能为祭祀性质的坑。其它两座坑体量较大,形制、大小、深度、方向基本相同,长方形竖穴土坑,口大底小。一座中层出有一付完整马骨架,底层有数块大河卵石。另一座底部布满大河卵石,并有两个大柱洞。其性质是否为仓窖类遗迹,需要认真关注和研究。

2013年秋,北京大学等单位在对岐山县双庵遗址发掘时,发现了少量商文化灰坑与墓葬等。其中2座墓(编号M8、M16)的规模虽然不大,形制结构及葬具葬式与以往周原发现的商代墓葬特征相同,但随葬品丰富并有殉人等显得规格较高,颇引人瞩目。M8墓主身边有一儿童殉葬,右侧分别放置一堆捣碎的青铜容器残片和一堆捣碎的大型玉璋残片,右手外侧有1件青铜戈。M16亦有一殉人,随葬陶鬲、陶罐各1件。墓底有1个头坑、1个腰坑、2个脚坑。腰坑内放置4件有意捣碎的青铜容器(斝、爵、鬲、觚各1件)和1件玉琮,脚坑内各有一具狗骨。据随葬器物分析,墓葬的年代大致为商代二里岗上层至白家庄期。

京当型商文化是上世纪70年代末夏商文化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学术命题[25],后对扶风壹家堡、礼泉朱马嘴等遗址的发掘被确认[26],但一直没有重要墓葬而显得颇为遗憾,双庵遗址的发掘补充了这一方面的不足,将为推动该课题研究注入新的动力。

2.有关先周文化的发现

先周文化探索一直是陕西三代考古重点课题,以往发现众多,成果累累[27],但又在许多重要问题上歧见纷呈。实质则是因缺少新的考古发现,依据原有资料的讨论基本已到无话可说的地步。近十年,西北大学等单位在以往考古工作相对较少的“古豳地”开展工作,并已获初步成效。

2005~2006年对淳化县枣树沟脑遗址调查,确认遗址范围与内涵。随后进行了连续几年大规模发掘,出土了丰富的先周文化遗迹与遗物,对其考古学文化分期与谱系,及其与周邻文化关系有了清晰的认识。该遗址先周时期的遗存分为三期,年代约自殷墟二期延续至殷墟四期,其下限不晚于西周初期。遗址先后经历了以郑家坡先周文化、北方因素文化、混合文化为主的阶段,呈现出遗址内文化变迁频繁,并与相邻地区的文化联系较为密切,与淳化处关中和陕北高原过渡区域的位置相关,很可能是伴随着人群的频繁流动发生[28]。

该遗址发现的深穴式陶器储藏建筑、蓄水坑或池塘类遗迹及相关设施,对揭示古豳地聚落内部存在族群分区居住现象[29]、先周居民以人工蓄水来解决日常生活用水问题等[30],都有特殊的学术价值。

对旬邑县张洪镇枣林河滩与孙家两遗址进行的发掘,也颇有新意。枣林河滩商代遗存所分三期年代大致相当于殷墟三期、殷墟四期至周初、西周。遗址主体第二期的文化面貌与碾子坡文化近同。丰富了碾子坡文化的内涵,扩大了其分布范围,也证实了碾子坡文化可能曾向东南方向扩展的推论[31],有助于古豳地先周时期文化序列建立及文化格局演进方面的研究[32]。孙家遗址发掘出土的鬲、甗、盆、罐、瓮、豆等陶器组合,主要为孙家类型先周文化遗存,为深入认识该类遗存增加了新资料[33]。但除了孙家类型常见的花边分裆鬲外,也有高领袋足鬲及弧裆鬲,显示了文化因素构成较为复杂。

关中西部的宝鸡石鼓山[34]、岐山周公庙[35]、孔头沟[36]、周原、扶风下康、杨凌胡家底[37]等遗址的发掘中,或多或少也有一些先周文化遗存的发现,但总体上未超出以往所见的范畴。但往往有与刘家文化、西周早期相关的遗存,故为了解郑家坡文化的下限、姜戎考古学文化的变迁,及其与西周早期文化的关系提供了新的实物证据。

3.陕北地区商代文化的发现

榆林与延安两地区靠近南流黄河的山地高原区,过去屡屡发现文化特征相似,又独具特色的晚商青铜器,根据出土情况判断,这些铜器多数应是墓葬遗物。学界一般认为其当属北方地区某一与商王朝敌对的方国文化。与之相应的同时期居址遗存,经过发掘的仅绥德薛家渠[38]与清涧李家崖遗址[39],初步确认为本地区晚商时期的一支地方性考古学文化,而称之为“李家崖文化”[40]。但此后十四、五年间,除2010年子洲县关王岔村出土的鼎、卣、觚、尊、瓿、盘等商代青铜器[41],再无新的发现。所幸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在清涧辛庄等地调查有商代遗址,引起学界注意而为陕北商代考古的重启提供了契机。

2012~2016年,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连续5年对辛庄遗址进行的发掘,取得了非常丰硕的考古成果。发现了大、中、小型不同形式、不同功用性质的下沉式夯土建筑以及陶范等铸铜遗存、灰坑和墓葬,出土陶器、石器、骨器、铜器等李家崖文化遗物[42]。这些发现是进一步认识陕晋高原地区商代考古学文化面貌特征、生活习俗、经济形态的重要资料。特别是,大型重楼环屋式建筑群,以复杂的结构、独特的设计、宏大的规模、考究的营造乃至修饰,显示了该文化在中国古代建筑方面所取得的卓越成就,建筑物室内铺设木质地板的形式,极大地超越了中国历史建筑内装的传统,可谓独树一帜,应在古代建筑史上占有一席之地。铸铜遗存的发现,证明陕北以往发现的晚商铜器至少部分是在本地铸造的,使我们从另一个角度了解到这种文化已发展到相当高的文明程度,也预示着中原和陕北存在着铸铜技术和铜料的流动,是陕北商周考古的一个重要突破。

为进一步廓清晚商陕北聚落分布,在对辛庄遗址持续深入工作的同时,考古队以第二、第三次文物普查资料为基础,对清涧、绥德两县商代遗址点进行了全面复查与调查,分别发现含有大面积夯土建筑的商代遗址一处。在各夯土建筑所在的遗址周边2~3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均发现有墓地、灰坑、文化层等商代遗存。这样,加上已发现的清涧辛庄与李家崖遗址,两县15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就形成4个以有夯土建筑遗迹遗址为中心的遗址群。在每个遗址群的周邻10公里范围内,均分布有以往发现铜容器地点与一般遗址点。4个遗址群之间相互距离约15~20公里,由此大致勾勒了陕北晚商时期聚落分布的基本格局,为研究晚商时期陕北地区的社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对探讨当地考古学文化与商王朝及相邻文化的关系等问题提供了宝贵资料。

朱开沟文化是陕北的另一类商代文化遗存[43],虽都是一些零星的发现,但表明此类遗存确实曾活动在该地区。近年又在神木石峁等遗址[44]有少量发现 ,增加了该文化的分布面,对进一步认识其发展状况及与相关文化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资料。

(二)相关的研究情况

陕西商代文化的考古资料虽有增加,但因发掘或资料发表较晚,被研究利用的不多。有关研究多是在原有考古资料基础的认识,比较重要的是东龙山遗址发掘报告的出版,将该遗址与老牛坡的夏代同类遗存进行了统一认识,提出了东龙山文化或细化为东龙山和老牛坡两个类型的认识,以及东龙山文化在二里头文化的形成过程产生过一定作用等[45],使关中东部夏代早期文化研究有所深化。《商州东龙山》报告对遗址发掘的商代遗存研究,填补了丹江上游地区商文化研究的空白[46]。《李家崖》报告将遗址发掘的商代文化分为三期,基本上揭示了遗址历时性的发展过程,并认定其为商代鬼方文化遗存[47]。《李家崖文化的分期及相关问题研究》则将李家崖文化分为三期5段,在此基础上探讨了李家崖文化的源流,及其与晋陕高原发现青铜器的关系[48]。《陕北高原商代考古学文化简论》对李家崖、朱开沟等陕北地区的商代考古学文化进行了较系统梳理,并探讨了相互关系及与相邻的商、先周、刘家等文化交流影响等问题[49]。

有关先周文化方面的研究,先后有《先周文化的考古学研究》[50]《商代关中地区考古学文化的研究》[51]《京当类型商文化与郑家坡类遗存关系的研究》[52]《试论泾水中上游地区的商代文化遗存》[53]《先周文化探索》[54]等专著、论文的出版和发表。对先周文化自身的面貌认定,及其与京当型商文化和其他文化关系等问题,提出了各自的定位和认识,对先周文化的深入研究都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三、西周考古发现与研究

陕西关中是周人的龙兴之地,王业肇基之所,是西周考古发现与研究的重地。以周原和丰镐两都考古为引领,成果众多,有力地推动了国内外西周考古与历史研究的深入开展。新世纪以来,随着国家主导大遗址考古的实施,“大周原考古”与“采邑考古”理念的提出,陕西西周考古与研究取得了长足的进展。都邑遗址布局研究的深入,采邑封国遗址的发现,手工业考古的深度开展等等,为西周社会组织结构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资料。近十年,陕西西周考古更是稳步快速发展,重要发现接连不断,研究的深度与广度不断拓展,成绩突出,引人瞩目。

(一)都邑考古的发现与研究

1.周原遗址

从1942年石璋如首次调查算起,周原遗址考古工作断续已有70多年的历史。期间先后开展了两次大规模的发掘[55],积累了大量的考古资料,建立了商周时期较为详细的考古学文化分期与编年体系,对不同区域的遗存有了较多的了解与认识,对相关的社会历史问题的研究成就卓著[56],由此一步步把周原乃至西周考古的研究推向深入。

近十年来,周原遗址的考古是在全面回顾总结以往工作得失的基础上,着眼研究与保护需要,根据“大周原考古”的计划,结合目前的前沿课题,借鉴周公庙及全国其他同时期大遗址考古的工作经验,围绕“深化遗址布局结构研究”这一中心课题展开的,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主要发现与收获简单归纳如下:

(1)聚落布局结构的新认识

2012年7月和2013年下半年,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与宝鸡市周原博物馆三家单位联合组成考古调查队,采用“聚落结构研究调查方法”,对整个周原遗址进行了为期五个月的全面调查。调查面积近50平方千米,铲刮记录断坎600多条,获取了大量的文化遗存堆积信息,丰富了周原商周聚落的内涵,确认了遗址边界。同时在梳理整合以往考古资料的基础上,初步建立了“周原遗址田野考古与文化遗产保护GIS系统”。在此基础上,将所获遗存划分为城址、墓葬、大型夯土建筑、手工业作坊、池渠、道路、出土铜器遗存等7类遗存124个功能区,结合遗址商周时期的分期体系,将其形成过程分为5个发展阶段[57]。初步动态地揭示了周原商周聚落“聚邑成都”的形成过程与性质及“两系一体”的西周聚落形态。

图一 周原遗址水渠遗存分布图

(2)大型夯土建筑基址的新发现

2014年,在岐山贺家村北的凤雏甲组建筑南侧,发掘了平面呈“回”字形,总面积2800平方米的大型夯土建筑基址(编号凤雏三号基址),是目前发现的西周单体建筑中规模最大的一处。是继1976年凤雏甲组基址之后又一重大发现。基址的建筑年代为西周早期,废弃于西周晚期。在基址中间的庭院内发现一处由一块巨大立石和长方形铺石平面组成的特殊遗迹,发掘者推测建筑区域可能为周代的社祀遗存[58]。另外,在建筑基址南侧不远还发现一座车马坑。坑内南北向放置一车,车輈朝南,轮舆在北,驾四马。木制轮辋,外包铜轮牙,衡、舆及轴铜构件均镶嵌有绿松石,装饰精美。如此豪华装饰的车,以往尚未见到。

2016年,在凤雏甲组建筑东侧,再次发掘出一处夯土建筑基址(编号F6)。基址保存较差,仅存当时西周地面以下的夯土台基部分,根据夯土分布情况,可能为几座夯土建筑共同构成的一个建筑组群。根据层位关系及基址范围内出土遗物分析,该组建筑的始建年代可早至西周早期,至西周晚期废弃。这些建筑基址的发现与发掘,进一步丰富了周原西周建筑的内涵。特别是“回”字形凤雏三号基址,不仅增添了西周建筑形制的新例,而且也是目前所见商周时期国家形态社祀最明确的实物证据(封三,1)。

(3)手工业考古的新发现与新认识

2012年秋,发掘了姚家村西发现的一处以制作 (鹿)角镞为主业的作坊遗址。根据所获资料,基本搞清了角镞制作的工序与工艺,并初步认为以往周原遗址发现的所谓“骨 镞”,应多为“角镞”。这是西周文化中首次发现的角镞作坊[59]。该作坊内还发现了制作骨牌饰的相关遗物,表明该作坊还应生产其它骨器。另外,在姚西居址区的个别灰坑中,还发现了3块陶范、少量铜渣, 以及2件制铜工具“螺丝钉状陶管”,表明该居址区或其附近还应有铸铜作坊。

2014年,周原考古队对云塘制骨作坊遗址进行了再次勘探与解剖性发掘。共发现各类制骨骨料约2吨及其它丰富的考古遗存。通过对所发现的骨器成品、半成品、废料等材料的逆向分析,尝试复原了西周时期大型制骨生产的基本流程。同时,通过对制骨生产过程中加工工艺的观察,初步分析了制骨工匠的技能水平。为从生产技术体系角度,探索生产组织中的专业化与标准化过程,以及不同经济生产部门之间的制约与协作提供了难得的资料。

(4)墓地墓葬与普通居址资料的再积累

2011~2012年,对遗址东部的姚家墓地进行了勘探与发掘。确认发现墓葬和车马坑130座,其中包括2座带一条墓道的大墓。这是周原遗址目前唯一一处墓地范围和墓葬数量均清楚的单纯墓地[60]。该墓地发掘了2座大墓和44座中小型墓,出土了包括原始瓷、青铜器、玉器等在内各类材质的文物数百件。墓葬的年代为西周中晚期。墓葬分布可分为南北两区,其中北区墓葬均为南北向,墓葬规模较大,南区墓葬均为东西向,均为小型墓葬,个别有腰坑。两类不同葬俗、等级有别的墓葬,分区分组同时共处一个墓地,不同以往认识西周墓地“聚族而葬”的情况。

2014年,在岐山贺家村北发掘一处“居址—墓葬”遗存,共清理各类遗迹149处,包括中小墓葬20座、灰坑124座、房址5座。其中M11随葬青铜礼器17件,7件上有铭文。这是建国以来,周原出土青铜器及铭文最多的墓葬之一。墓葬与居址年代均贯穿整个西周时期,这可能是一种“居葬合一”生活模式。20座墓葬中,16座有腰坑和殉狗,反映了该处“居址—墓地人群”可能是殷遗民。但墓葬的方向不尽一致,存在同向靠近,异向分离“插花”分布的现象,或当其来源不同。

姚家墓地与贺家北两类不同形式的墓地及各自考古现象,为研究周原乃至西周社会基层组织与居葬模式反映所社会问题提供了难得的样本材料[61]。

(5)水遗存的考古新发现

2009年,周原博物馆等单位在云塘、齐镇、召陈一带,调查、勘探发现1处池塘和3条水渠遗迹(图一),并进行了解剖发掘[62]。确认池塘遗迹及其相连的沟渠应是周原遗址内的一处人工给水设施[63]。这是此类遗迹在周原乃至全国西周遗址中首次发现,为西周水遗存辨识和研究提供了参考标尺。

2015年,周原考古队在以往调查和勘探的基础上,重点针对周原遗址内的池渠类遗迹进行了大面积勘探和重点解剖发掘。新发现4处可能与人工蓄水设施或者自然水域密切相关的大面积淤土遗迹,及16条规模不等的沟渠遗迹[64]。同时,对几条规模较大的沟渠解剖发掘,可知这些沟渠均系人工开挖,且在使用过程中有清淤疏浚行为,在西周晚期随着王朝的灭亡而最终废弃。结合以往发现,初步认为周原遗址内存在着自然水系与人工水系(池、渠等遗存)共同构成的水网系统。同时,以淤土遗存为线索,找寻池渠类框架性遗迹的做法,为旨在探寻聚落结构的田野工作提供了一条比较切实可行的办法。

2.丰镐遗址

丰镐遗址的考古工作起始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至今已走过八十多年的历程。近十年来,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沣西考古队和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镐京考古队,在丰镐遗址进行了大量的考古勘探和发掘工作,取得了一系列成果。

(1)勘探丰富了遗址的内涵,确认了丰镐遗址的范围

经过几年的考古调查和勘探,发现灰坑、墓葬、房址、陶窑、水井、水池(水面)等千余个西周遗迹。勘探出了汉代昆明池的西北部池岸线,在镐京西南至东北部发现一条长约4公里人工壕沟(渠),其内侧多有西周遗迹,其外侧罕见,表明可能为西周镐京遗址界限。这些发现,丰富了遗址的文化内涵,对丰镐遗址自然环境和水系及相关研究具有重要意义;更重要是基于对其分布情况的了解,比较准确地确定了丰镐两京遗址的范围及局部边界。

目前已知,丰京(邑)遗址现存面积约8.6平方公里,分布在马王镇的客省庄、马王村、张家坡、大原村、冯村、新旺村、曹寨等几个自然村;镐京遗址现存面积约9.2平方公里,分布在斗门镇区域内,大致跨张旺渠、官庄、下泉村、落水村、上泉村、普渡村、花园村、白家庄、马营寨等自然村(图二)。

图二 丰镐遗址范围

(2)手工业作坊考古新发现

2011年和2013年,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在冯村北约200米的土壕及其附近进行了两次发掘,共清理灰坑15座和墓葬1座,年代为西周晚期偏早阶段 。出土大量骨料以及骨器(成品、半成品、废品)、制骨工具(铜锥、砺石)等,证明这里是一处制骨作坊遗址。加工的骨器产品包括骨笄、锥、镞、签、耳勺等,但从半成品来看大宗是骨笄。另外在灰坑中还发现大量板瓦残片,推测可能存在房屋遗存。2017年,对大原村西南台地发现的制陶作坊遗存进行了发掘,发现陶窑多座及与制陶有关的遗迹遗物等,为研究丰京遗址制陶作坊的分布以及西周的制陶技术等提供了重要资料 。

(3)水遗存的考古进展

2013年,对丰京遗址内的曹寨北水面进行了发掘。确认水面长约384、宽约261米,面积约63500平方米,东部有水道与沣河相连;水面最深处达7米以上,地层为典型的湖相堆积。通过发掘,确认曹寨水面为丰京遗址内一处西周时期的人工水面。

2014年,对曹寨南至大原村西河道进行了解剖性发掘,确定该河道东引自沣河,西连灵沼河,总长约2600米。河道形成年代应在西周晚期以前,西周晚期开始出现断流现象,以致逐渐废弃。根据河道结构、地形地貌以及河道周边遗迹分布状况,推测该河道为人工河的可能性较大 。

在白家庄东和普渡村东的探沟解剖,亦确认了汉代昆明池所在地及其年代,揭露出了由浅入深的池岸。另外,陶网坠的发现,说明昆明池的水面较深,也适合渔业的发展。昆明池打破1座墓葬和1座鹿坑,其中鹿坑内出有1件战国晚期的折肩陶罐。

(4)墓葬与居址遗存的发掘

2012年以来,在新旺村西南、马营寨和花园村东等地抢救性发掘了多座西周时期的中小型土坑竖穴墓葬、车马坑、房址、水井、灰坑等遗迹,出土了较多鬲、簋、罐、豆等陶器,以及少量铜器、玉器、骨蚌器等文物。

2015~2017年,省考古院在花园村东布方发掘,共计发掘面积2000多平方米,揭露出西周房址3座、灰坑325个、墓葬20座、水井12眼、陶窑3座,出土陶器及铜、石、陶、骨、蚌等各类材质的小件器物500余件。其中发现的三座相连的套间式房址,总面积近40平方米,填补了陕西该类遗存的空白,为研究西周的房屋建筑形式及技术提供了资料;墓葬M4形制较大,有棺椁、腰坑、殉狗,出土有铜鼎、铜戈、铜车马器以及陶器、漆器等。在2000多平方米的范围内发现多达12眼的水井,显示该区域聚集有较多人群或存在用水量较大的手工业作坊。两座灰坑中分别出土了数量较多的碳化小麦颗粒和12块鳄鱼骨板,也是丰镐遗址中的首次发现,对研究西周时期的小麦种植和稀缺资源获取等具有重要意义。此区的文化层及多座灰坑中出土的30多件铜刻刀、铜锥、铜削刀等工具,与安阳殷墟孝民屯及洛阳北窑铸铜遗址同类工具相似,故知其应与制作陶模、陶范有关,推测镐京遗址的铸铜作坊遗址应在这里或附近,为研究西周都城镐京的城市布局及手工业分布提供了宝贵资料。这里的发现,应为镐京遗址近年来最重要的考古成果。

(二)封国采邑考古的发现及线索

1.周公庙遗址

周公庙遗址乃周公家族采邑。实际上包括了20世纪80年代文物普查发现的“樊村遗址”“庙王村遗址”和“祝家巷遗址”等,总面积4.5平方公里,内涵以先周与西周遗存为主。过去在遗址内的不同地点曾有青铜器及其它商周文物出土[65]。

2004年至2011年,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与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联合对该遗址进行了详细调查与全面勘探,发现了墓地、夯土建筑基址、作坊、夯土墙、壕沟及灰坑等重要遗迹;同时有针对性地对36个地点的不同遗存进行了发掘,获取了丰富的层位关系与实物资料,由此建立了该遗址商周时期考古学文化分期体系[66],基本厘清了商周时期的聚落结构[67]。

墓地7处,包含2处贵族墓地和5处平民墓地,共900余座墓葬。其中以带墓道大墓为主的陵坡墓地等级最高,是聚落的标志性内涵之一。尤其是10座四条墓道大墓的发现,填补了以往西周墓葬形制的空白。在其外围西、北、东三面有长达1700余米的夯土墙。分年度对不同墓地进行发掘,共清理墓葬200余座。墓地墓葬均南北向,无腰坑与殉牲,随葬陶器多1鬲1罐,或单鬲、单罐,兵器均毁兵随葬。发掘显示,5处平民墓地年代均起始于西周早期,延续到西周晚期;两处贵族墓地中,白草坡起始年代为先周晚期,陵坡墓地则不早于西周早中期之际。夯土建筑分东西两区,包括51块大小不等、形状不同的夯土基址,各包含“一个建筑群与两个建筑带”。两度对建筑东区进行了大规模发掘,了解了建筑的年代为先周晚期到西周中期。同时,对该区建筑南部发现壕沟遗存进行了发掘,出土了大量包含周初重要人物与地理的刻辞甲骨(详见下文)。发现、发掘制陶作坊1处,清理陶窑4座,年代为先周晚期。对3处年代前后相继的铸铜遗存出土地点进行发掘,出土了包括陶范、铜渣及工具等在内的大量铸铜遗存,年代从先周晚期一直延续至西周中晚期。确认普通居住区9处,并不同程度进行了发掘。需要提及的是,在一些发掘区西周中期遗存堆积中见有殷遗民的文化因素。

就空间分布而言,整体上墓地分布于聚落的外围,夯土建筑区、作坊、普通居址区之间或以空白地带、或以自然人文地理为界标。不同类型遗存在局部区域,存在先后转换替代的现象,反映了聚落发展过程中内部结构的调整。基于丰富的出土资料,学者们围绕遗址的性质及相关问题进行了深入研讨[68]。目前学界普遍认为其乃周公家族采邑[69]。这是从考古学认定的第一个西周采邑,对研究西周采邑的形态与采邑制度具有标本作用。

2.宝鸡石鼓山商周遗址

2012~2013年在全面勘探的基础上,石鼓山遗址发掘了14座商周时期土圹墓葬和数座同时期灰坑(图三)。墓葬出土青铜礼器92件(图四~七;封二,2),以及车马器、兵器、陶器、玉石器、骨器、蚌器等在内的文物近230件(组)。多座中型墓葬都有壁龛、宽二层台,个别还是车人同穴。丰富的遗迹和一批典型的青铜礼器,以及簠、禁、甲片等考古发现最早的器类等遗物表明,这里应该是一处商周时期的重要聚落遗址[70]。墓地时代在商末周初,其中M3、M4的时代已经进入西周。墓主应属于商周时期的姜姓家族。

图三 石鼓山H36出土的尖底陶器

图四 石鼓山M4出土的四耳乳钉纹青铜簋

图五 石鼓山M4出土的附耳直棱纹青铜鼎

图六 石鼓山M4出土的球腹青铜簋

图七 石鼓山M4出土的青铜牺尊

宝鸡石鼓山新出土高领袋足鬲以及与之伴随的商末周初的大量青铜礼器,这对重新认识商周之际的该区域的考古学文化面貌,提供了难得的清晰的考古学资料。

3.凤翔水沟遗址

继2004年水沟遗址调查发现夯土城墙、大型排水管等重要遗存,搞清遗址商周聚落范围、文化内涵与遗存分布情况后,2008年对该遗址进行了初步的勘探与测绘。发现三合土地面房址52处;了解了夯土基址以及陶水管与夯土建筑的关系;基本确认了城墙的宽度和走向[71]。今年在遗址内东北区域钻探,发现了一处带有散水的大型夯土建筑基址。但要全面厘清这一采邑聚落的形态,搞清其布局结构并判断性质,还有待更多、更深入的工作。

4.华县东阳遗址

继2001年东阳西周墓地发现、发掘之后,2014年又对该遗址进行发掘,发现了丰富的西周遗存,时代上限不晚于西周早期早段,下限不晚于西周中期,空间上分布范围较广。所获遗迹有灰坑、灰沟和墓葬。其中西周中期墓30座,出土了铜鼎、铜铃、铜泡等遗物。灰沟1条,位于本期墓区的西北部,可能是“辨其兆域”的墓区界域标识。西周早中期灰坑26座,另外发现的G1与西周墓群南界关系较大,填埋有完整动物骨骼。房址2座,均为半地穴式,形状不规则,地面经料姜石处理,从出土物判断,应为西周早期。

明确与祭祀活动有关的迹象2处。其中发现摆放有序的成年个体猪、幼体猪和羊骨骼等动物骨骸,显系有意识人为形成。另外,还有较多的石质、骨质甚或铜质的生产工具、武器以及两件较完整的陶鬲。这些祭祀遗迹不见与某一墓葬有特属关系,初步推测应具有“祭位”的性质。这些材料为进一步探讨东阳西周墓地的形制范围、等级结构、祭祀礼仪乃至族群来源等方面的研究,都提供了极为重要的线索。该次发掘为研究关中东部地区西周方国或封邑居民族属等问题提供了新材料。

(三)其它西周聚落与墓地

除了以上都邑与封国采邑考古发现外,近十年来在关中及周邻市县也有一些新的发现,进一步丰富了西周考古的内涵与资料。

在宝鸡凤翔地区,2008、2011年先后发掘了20余座西周墓葬。其中水泥厂的M4底部有积石现象,系这一地区首次发现。西关新区10座墓陶器组合1鬲1罐,但有屈肢葬式现象存在,为认识秦人葬式的渊源提供了新线索。

在杨凌区,2008年对胡家底遗址进行了发掘,清理灰坑6座、陶窑1座、墓葬1座,出土了大量先周时期至西周中期的陶器[72]。2009年对杨庄遗址发掘,清理西周中期灰坑4座、墓葬8座,有的墓葬带有腰坑。从发掘情况来看,这里是一处西周中期的聚落遗存[73]。

在淳化县润镇梁家村枣树沟脑墓地,2010年发掘清理了25座南北向中小型墓。中型墓部分有殉人。M37东还发现有殉马坑1座,内殉马4匹。墓地年代为西周中晚期。

另外,泾阳太平镇北、华县泉护村、澄城县九沟等地,亦发掘有西周墓葬、马坑、灰坑等,年代从商周之际到西周晚期,出土有少量鼎、簋、戈、车马器等青铜器,以及玉器、原始瓷器、骨角器和大量陶器等文物。

值得注意的是,铜川活龙村西周墓地与富县张驿村铜器墓的发现。

(1)活龙村墓地位于耀州区石柱镇以东约千米的文王山南麓。 2012年,勘探发现墓葬52座,其中周墓43座,发掘了33座。除1座外,均为南北向小型墓,无腰坑与壁龛,亦无殉人、殉牲的迹象。出土文物60余件(组)。陶器组合以1鬲1罐为主;铜器仅见戈,毁兵随葬。当为典型的周人墓葬,年代从西周初延续到西周中晚期之际。另外,在墓地东南1公里处发现有同时期灰坑。

(2)富县张村驿铜器墓是2015年7月发现清理的。为一座南北向中型长方形土圹墓,墓底有腰坑。墓主俯身葬,头朝东北。出土了5件青铜礼器,包括鼎2件、簋2件、甗1件,另有铜戈2件,及铜削、车马饰、车辖、十字穿铜泡、铜泡、骨管、贝币等。年代为西周早期[74]。

这两处墓地均处于关中与陕北交界地域,都出现在西周早期,对于了解西周初期的政治格局,以及周王朝对王畿北方边地的控防有重要意义。

(四)西周考古的相关研究

西周考古研究近十年来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但集中于重要遗址、墓地的讨论居多,宏观、全面的研究不足。

以《梁带村芮国墓地—2007年度发掘报告》和有关简报、论文为代表[75],主要是对西周芮国的历史、文化和考古发现做了较深入的研究。另外,我院与上海博物馆2012年举办的“梁带村芮国墓地暨两周封国国际学术讨论会”的论文集及图录出版[76],有30余篇论文及专论是涉及芮国及梁带村墓地出土文物的研究成果。而关于宝鸡石鼓山西周墓葬研究,除了三篇考古发掘简报和一本图录[77],我院和上海博物馆举办了“周野鹿鸣”的展览,与美国芝加哥大学在北京和宝鸡举办了“石鼓山出土青铜器”专题讨论会,提交和先后发表的相关研究论文多达数十篇,对墓葬年代、性质、族属、青铜器及铭文等多方面进行了研究[78],对认识该墓地及西周考古和历史文化有重要推动。

另外,还有岐山凤雏3号建筑的研究,在其可能与社祀有关的基础上,还被论证其为西周时期居住在周原地区殷遗民的“亳社”[79]。藉于三号建筑基址与早年发掘的甲组、乙组基址位于同一区域,方向一致,时代相近,有研究者提出“凤雏建筑群”概念,并对建筑的设计者和使用者进行了探讨[80]。

手工业考古方面,因为近十年多有西周铸铜遗存发现,关于西周铜器制作方面的研究也有明显进展。依据周公庙等西周遗址发现的一类圆锥体中空小陶器,被确认为周系的铸铜工具[81]。进一步分辨出了存在于商周之际的殷墟与关中的两个铸铜工业体系,及其迁徙、更替的深刻历史文化背景等[82],实是商周青铜工艺发展的重大事件。2010年出版了《周原—2002年齐家制玦作坊遗址发掘报告》,刊布了迄今全国唯一一处西周专门生产石玦作坊遗址的发掘材料[83],推动了西周大型聚落内手工业生产形态的研究[84]。

而对西周考古和历史做宏观研究方面,是以陕西的主要发现参照各地西周考古资料进行的分区、分期和区系类型研究[85],以及对都邑、采邑考古和西周国家社会的综合思考,并通过考古学观察研究西周社会结构问题等为代表[86],尝试以考古发现的资料来构建和复原西周社会和历史的面貌。《丰镐考古八十年》一书,全面梳理了丰镐考古取得的成绩,在丰镐都城范围认定等方面有着重大进展[87]。2009年出版的 《少陵原西周墓地》报告刊布了2004~2005年发掘的429座西周墓葬资料[88]。新出版的《贾里村西周遗址》,是对长安贾里村西周的小型遗址墓地发掘资料的介绍[89],重要之点是认识到这里可能是一处西周时期的商系移民为主体的聚落遗址。虽然不大,但对研究西周社会结构和民族融合提供了基础研究资料,价值不小。《周原遗址东部聚落结构》,是对2011~2013年周原姚家墓地及周邻区域调查、勘探与发掘资料介绍[90],着重廓清了周原遗址东部边界,揭示了周原商周聚落“族邑形态”。特别是墓地结构的分析,对深化西周社会基层组织问题研究的深入具有示范意义[91]。

相较于众多瞩目的考古发现而言,有关陕西的西周考古研究成果还明显不足,涉及的内容较偏狭而显得不够全面。

四、东周考古发现与研究

春秋以下,陕西或为故周余民之据地,或为诸侯兼并之热土,周戎杂居,秦来晋往隶属关系复杂,而考古学文化遗存亦丰富多彩。这里主要介绍秦文化以外近年陕西东周时期的重要遗址、墓地主要收获。

(一)关中东周遗存的发现

西周灭亡、平王东迁之初,秦襄公因保护平王东迁有功,被赐以“岐以西之地”,但当时秦国的领土东界,尚未达到岐,直到21年之后,秦国才“地至岐”。换言之,平王东迁后的21年间,“岐以西”之地尚有未随王东迁的周人在此生活,即文献记载之“周余民”。但以往宝鸡附近区域春秋早期墓葬,由于缺乏同区域西周与春秋陶器的对比研究,故尚难从考古学文化上将其辨识出来。而丰镐及其以东的关中地区,春秋早期尚在周王朝的实际统治之中,此后秦晋、秦魏先后在此拉锯争锋,亦当留有相应遗存,如韩城梁代村芮国墓地等。

1.关中西部地区

关中西部以往确认发现的东周时期周文化遗址不多,贯穿两周一脉相承者更是寥寥。贾家崖遗址发现正好弥补了这一缺憾。遗址位于宝鸡市陈仓区贾家崖村北。2013年6~11月,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为配合宝鸡市射击射箭中心场馆建设,对该遗址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发掘面积5000平方米,发掘周代墓葬148座、马坑1座、灰坑33座、陶窑1座。居址遗存的年代为西周时期。墓葬可分为两期4段,年代分别相当于西周晚期和春秋早期[92]。居址遗存的发掘,填补了以往宝鸡市区西周居址考古资料的空白;特别是,西周与春秋两期墓葬共处于同一片墓地,看不出明显的分区,相互之间没有打破关系,与其他族墓地的排列规律相同。墓葬特征相同,南北向,不见腰坑与殉狗,墓主人仰身直肢,随葬陶器组合均为单鬲、单罐或鬲罐组合,属典型的周文化风格,与本地区同时代、同等级的秦墓特点迥异。由此判断,春秋墓葬或当为文献记载之“周余民”。

2.关中东部地区

继梁代村芮国墓地之后,该区域东周遗存最重要的发现就是澄城刘家洼墓地。墓地位于澄城县王庄镇刘家洼村村西的鲁家河东岸台塬边。墓地是2016年底首次发现的。2017年初以来,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联合市县相关单位,对该墓地及其周邻区域进行了详细调查与全面勘探,确然发现3处墓地、1处城址、多处居址区及制陶、铸铜遗存的线索,初步认定遗址范围约3平方公里,内涵以春秋时期遗存为主。

与此同时,重点对先期发现的刘家洼墓地进行全面揭露发掘。该墓地共发现墓葬56座,车马坑2座,马坑1座。引人瞩目是,两座带两条墓道的“中”字形大墓,规模仅次于同时期的秦公大墓。所有墓葬皆南北向。目前,已完成70座墓葬的清理,出土了铜、金、铁、石、玉、陶、料珠、漆木等各类材质文物500余件(组)(图八~一〇)。其中,青铜器占大宗,主要包括青铜礼器、车马器、兵器三大类。礼器有食器鼎、簋、甗,水器盘、匜及酒器方壶。车马器数量最多,共发掘出土50余件(组),包括常见的马衔、镳、銮铃、车衡饰、车辖、軎等;兵器有戈、矛、甲胄、镞、钖等。

根据墓葬及随葬品特征判断,墓地年代为春秋早期或略偏晚阶段。随葬器物风格无论是形制,还是纹饰,都具有典型周系特点,而与秦式铜器有别;礼器组合以鼎为核心的重食组合特点非常鲜明,当属典型周系族群墓地。由墓地规模、出土物、居址内涵等判断,刘家洼区域当为春秋时期某一周系封国所在。这一重要新发现对于研究周代京畿区域的封国采邑制度及相关问题等具有重要意义[93]。

(二)陕北东周遗存的发现

陕北地区的东周遗存以往发掘的不多,见诸刊布的仅有米脂张坪墓地的4座墓葬[94]与李家崖的东周墓[95]。近十年的陕北东周考古亮点频仍,引人注目。重要的发现主要有三项,另外还有一些新发现的线索。

1.宜川虫坪塬春秋遗址

遗址位于宜川县西南约15公里的丹州镇虫坪塬村。2014年对其进行了全面勘探与抢救性发掘。勘探发现墓葬54座,其中竖穴土坑墓45座、洞室墓9座,及车马坑1座、灰坑和灰沟17座。发掘清理了21座墓葬和车马坑,及3座灰坑与2条灰沟,出土各类质地文物110余件(组)。墓葬陶器组合包括鬲、盆、豆、罐与鬲、罐两种形式。居址陶器以鬲、甗、豆、罐、盆等生活实用器为主。根据出土陶器判断,遗址年代从春秋早期甚至两周之际开始,一直延续到春秋中期的偏早阶段。文化特征与黄河东岸的晋文化特征相近,为研究春秋时期晋国发展情况、秦晋政治势力的消长,以及北方族群南向活动区域的界定提供了新的视点[96]。

2.黄陵县寨头河战国墓地

墓地位于黄陵县阿党镇寨头河村南的洛河支流葫芦河北岸的台塬,总面积约5500平方米,勘探发现90座墓葬与2座马坑,及1座出土青铜兵器的方坑。2011年对墓地进行了全面揭露发掘,出土包括铜、铁、陶、骨、玉等在内的各类文物数百件。所有墓葬均东西向,墓主仰身直肢,有动物殉牲的现象。随葬器物包含有西戎、晋系和北方三种文化因素。西戎因素以铲足鬲和各类罐为代表;晋系因素以罐式鬲、豆、盆,以及青铜礼器、兵器、车马器为代表;北方因素以少量陶鍑、青铜饰牌、带扣等为代表。寨头河墓地是战国时期的一处戎人墓地,与魏国关系密切,系晋陕高原首次发现并完整揭露的唯一一处戎人墓地,不同于以往发现的与秦人联系紧密的戎人遗存,为研究商周以来戎人的迁徙和流布提供了新的线索[97]。

3.米脂县卧虎湾春秋战国墓地

墓地位于米脂县东南银州镇南关村。2013~2017年在该墓地发掘中,共清理各时期墓葬534座,其中包括春秋战国墓葬20余座。春秋墓葬M148出土了彩绘腹耳陶壶、大口罐,具有匈奴文化与当地文化结合的特点。M61、M74、M79、M139、M145、M162、M170 等 为战国早中期墓葬,出有带耳罐、盆、鬲形鼎、带盖罐、豆、瓶形罐、喇叭口罐、溜肩折腹罐、钵等器物;M12、M135、M175、M250、M257等为战国晚期墓葬,出有束颈绳纹罐、带耳罐、釜、绳纹罐、溜肩折腹罐等器物。战国中晚期墓葬可分为晋系文化、西戎文化和两者渗透结合而成的中间形态。这一发现对于研究春秋战国时期陕北地区的文化变迁具有重要意义。

图八 刘家洼M6出土青铜鼎

图九 刘家洼M6出土青铜方壶

图一〇 刘家洼M1盗洞出土虎形金饰

4. 其他发现

2009年横山县杨家峁黑水沟遗址的发掘,确认其为一处东周时期的小型聚落,发现灰坑、房址等遗迹,出土一批陶器、石器、骨器等文物,及少量陶范残片、铜渣等铸铜遗存。陶器有联裆鬲、柱足鼎(瓮)、折肩罐、盆形簋、细柄豆等。特征与晋文化联系密切,是探索中原与北方地区文化关系的重要线索[98]。2013年对因盗掘严重的神木县高家堡镇园则沟墓地和东梁墓地进行了调查发掘。发现有石棺墓和竖穴土坑墓,但因盗扰破坏未见随葬品。从采集的陶釜、陶罐等看,可能为战国晚期。2016年在富县阳畔遗址的发掘中,清理了战国时期灰坑5座、墓葬1座、壕沟1条,出土有鬲、盆、罐、钵等战国晚期陶器,有一陶片上有戳印的“雕亭”陶文。另外,调查发现遗址周边山顶有多处墓地,调查采集有罐、盆、铁釜等战国晚期遗物。遗址周邻数公里几处靠河道平台上,发现有战国晚期堆积,并见有大量筒瓦、板瓦及柱础石。

(三)陕南东周遗存的发现

陕南的东周遗存,以往在丹江上游地区曾有一些楚文化的重要发现,而汉江上游和洛河上游地区发现极少,所见遗存或与楚和巴蜀有关,或可能还与本地西周余国有关。近十年来,除丹江上游原来已知的丹凤古城遗址发掘增添新资料外,值得关注的是洛河和汉江上游的发现。

1.汉江上游地区 2014年在南郑龙岗寺遗址的发掘中,发掘清理了11座东周时期的中小型墓葬[99]。多为竖穴土坑墓,个别为偏洞室墓。小型墓屈肢葬,中型墓仰身直肢葬,并有殉狗。随葬陶器以联裆鬲和瘪裆陶鬲为代表,填补了当地考古学文化空白。墓葬年代为两周之际,具有早期秦文化的显著特征,并伴随着一些典型的周文化特征。

2.洛河上游地区 2011年、2014年两度对洛南城关镇的西寺墓地进行了发掘,清理11座中小型墓葬,出土青铜容器、兵器、车马器和玉器等随葬品。时代为春秋战国时期,对研究春秋战国时期秦晋版图分界、军事布局有重要意义[100]。

另外,2015年我院联合北京科技大学冶金学院等,对洛南河口古代绿松石采矿遗址洞口5.4米的尾矿石渣堆积进行发掘清理。据可见遗物推测,该处矿洞最早开采年代可能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夏代、春秋时期也可能仍有开采。该遗址的发现与确认为中国绿松石来源与使用诸问题的研究,提供了非常难得的考古学材料[101]。

(四)战国长城资源的调查

根据国家文物局《“长城保护工程”总体工作方案》和陕西省文物局关于开展“陕西省长城资源调查工作”的具体要求,2006年至2010年,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组织实施了境内中国早期长城资源的考古调查和测绘,确认了战国魏长城及秦长城的分布区域、自然地理环境、长度及保存现状等,为制定长城保护规划与研究提供了科学依据。

1.魏长城

渭南市(包括韩城市)和黄龙县境内的长城总长度为115.447公里,分为黄龙山南麓长城、合阳—澄县南部长城、洛河沿岸长城和华阴市长城四部分。可见的长城墙体均为黄土夯筑,包含物主要是料礓石,局部墙段内夹杂陶器残片等遗物。墙体底宽6~10米,夯层厚0.06~0.12米,可见四个直径0.05米左右小夯窝一组的束夯迹象。值得一提的是,甘泉县道镇洛河东岸的寺沟河村遗址,经调查勘探,发现有城址、墓葬及大量的绳纹瓦片以及卷云纹瓦当、陶水管道等。初步判断可能是战国秦汉时期的雕阴城(邑)所在地。雕阴城(邑)为战国时魏国始建,是魏国镇守上郡的重要城堡,后归于秦,沿用至汉代。

经过调查,对战国魏长城的分布及走向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认识。1.黄龙山南麓魏长城东起黄河之滨,与黄陵、宜君县发现的长城为同一体系,向西沿黄龙山南麓、西麓,越洛河至子午岭。洛河以西段为魏惠王十年筑;洛河以东段为魏惠王十九年筑。2.所谓“滨洛”只是当时魏国西部边界标志,而非长城所在和走向。3.魏国的雒阴城利用了大荔的长城墙体,该城和洛河西岸的秦国重泉城相对峙立。4.通过对比魏长城与秦长城沿线采集的瓦片,得知布纹和内绳纹是战国时期魏国瓦区别于秦国瓦的典型特征。5.甘泉道镇寺沟河遗址可能是战国魏的雕阴邑和秦汉时期雕阴县城的所在地。

本次调查,不仅搞清了魏长城的分布地域和走向,发现和剔除了几段长城墙体,而且对学界以往关于陕西魏长城的分布和走向的观点有了一个比较大的修正。另外基本确认了魏国雕阴城(邑)位置,对确定陕北富县、黄龙、宜君等县的长城性质和国属有重要意义。

2.秦长城

战国秦长城从神木县北沿窟野河西岸从内蒙延伸进入陕西,东段大体沿毛乌素沙漠东南边缘分布。向南进入白于山,沿南麓分布,至吴起县西南出境进入甘肃省境,总长458公里,由墙体和附属建筑包括单体建筑与关堡组成。

长城的墙体依据建筑类型、材质及保存状况分为山险、山险墙、石墙、土墙。调查显示,不同类型的墙体主要是和不同的地质地貌相关,在岩石山区,墙体类别主要是石墙和夯土墙;沙漠平坦地区则是夯土墙;在有山沟河流的地方利用自然地形以山险为屏障。全线大多墙体以土墙为主,夯土墙的墙体基本上是在沙地或黄土地上直接夯筑,现存底部宽度在2~8米之间不等,高度最高达5.8米;夯土以黄土为主,含沙量较大,夹杂有料礓石,有的部分夹杂有一些外绳纹、内麻点纹或布纹瓦片;夯层厚度大部分为0.06~0.11米。

石墙只在神木县发现,采用片石垒筑或土石混筑的方式砌造。山险墙主要分布在靖边、吴起、志丹三县的白于山区,以铲削和筑墙相结合,内侧筑夯土墙,外侧山坡上有多层台堑,构成一道山险墙,这种遗迹通称为“三道堑”。

附属建筑包括单体建筑与关堡。单体建筑现存450座,包括马面、敌台及烽火台,用以瞭望防守。但由于年代久远,坍塌严重,均已无法看出最初的形状,大部分平面形状呈椭圆形或圆形,直径在3~8米之间不等,高度最高达4.5米。关堡现存22座,用以屯兵居住。其平面都呈矩形,长宽在20~180米之间不等,有11座的长宽尺寸在40~70米范围内。

秦长城部分段落修建于山梁的南坡或东坡,部分又位于河流的西岸台地上,其地势明显不利于防守,究其原因,可能是当时秦国为了控制水源,故而将长城修建在河流对岸。

据调查可知,战国秦长城有其独到的建筑特征:1.该长城并不像明长城那样布设在山脊部位,而是位于山坡;2.沿线长城墙体上墩台分布密集、部分墩台分布在山顶,间距在200米左右;3.该长城已是连续分布,但尚没有符合纵深防御的附属设施。

(五)相关的研究

近十年秦文化以外的陕西东周时期考古发现增加较多,与以前的情况有较大改观。但因发现不久材料多未公布,研究工作实际还处于起步阶段,只有部分研究人员在发掘资料的基础上所进行的一些初步探讨。

比较重要的有对寨头河墓地的研究,根据墓葬和出土文物风格特点,认为这是一处战国中晚期隶属于魏国的戎人墓地,其族属可能与寺洼文化的后裔有关,并受到北方文化的影响[102]。新出版的《寨头河》报告全面公布墓地发掘资料,为学界进一步研究讨论提供了条件[103]。

早年发掘的清涧李家崖遗址的考古报告在2014年出版[104],其主要内容虽是商代遗存,但遗址的东周时期墓葬也引起重视。对于其文化属性定位为“狄族”以及“河西白狄”遗存的看法[105],研究者结合新考古资料和该墓地文物资料,揭示其内涵主要属于晋系墓葬,能判断为戎狄的墓只是一小部分[106]。这些研究对陕北高原东周时期考古学文化变迁,晋系文化在陕晋高原的扩张,以及秦、晋、戎狄的相互关系等都有积极意义。

其他一些考古项目参加者对具体发掘、调查工作的基本认识,也都有新的思考,提出了有价值的看法,为将来的研究奠定了良好的研究基础。

五、青铜器与古文字研究

十年来,陕西地区见于正式报道,及部分未有报道的青铜器数量[107]约为2200件(组),包括青铜礼器、车马器、兵器、丧葬用器、生活用器等。部分青铜器有铭文也属习见,据不完全统计约43件,其中宝鸡石鼓山就达29件。但未见长篇,也没有突破性的信息,与前一阶段相比似属低潮。不过依然有学者就一些新发现铭文进行了研究。而在金文著录方面,此期却处于高潮迭起的阶段。甲骨文、陶文也有一些发现,均集中在关中西部,也为研究者所关注。

(一)青铜器的发现与研究

近十年,夏代青铜器的发现和公布,对陕西而言是有划时代意义的。

2011年,商洛东龙山遗址发掘报告出版[108],虽只有铜牌饰类小件,但实现了陕西夏代青铜器零的突破。近年陕北石峁遗址又发现青铜环及削刀的石范,无疑又成为陕西地区出现青铜铸造业的标志性发端。

商代青铜器的发现以礼器为多,另有少量兵器及工具等。2010年子洲县裴家湾镇关王岔村商代墓葬出土了6件铜器,计有鼎、卣、觚、尊、瓿、盘各1件。从形制和纹饰上来看,这批铜器具有鲜明的商代晚期特征,有可能来自商文化核心分布区,标志着两地曾有文化交流的存在。另外, 2010年西安老牛坡遗址出土了商代晚期青铜刀1件和铜镞数枚。

2012年,岐山双庵遗址两座商代墓葬中,分别发现了人为捣碎的觚、爵、斝、鬲等青铜容器,另有兵器青铜戈及玉琮等,显示了周原范围的双庵商代遗址规格可能较高。这两座墓葬的年代为二里岗上层至白家庄期的商代中期。

两周青铜器在这一时期出土较多,以宝鸡石鼓山、周原、澄城刘家洼墓地等出土青铜礼器最为引人瞩目。南郑汉江河床发现1件青铜甬钟,富县张村驿发掘1座铜器墓,是陕西最南和最北的西周铜器发现点。

特别是石鼓山墓地的青铜器,因形制宏大、造型独特、工艺精湛等特点,备受学界瞩目。墓葬内随葬的青铜礼器可分为三组。一些礼器应该是周人集团在灭商战争获得的战利品。一些具有时代特征的礼器是周人使用商的技术人员铸造的。青铜礼器的一些铭文,也为商周时期的社会探讨,提出了新视角,例如“户”铭与“有户氏”[109]。这批墓葬是明确的西周最早的考古学文化遗存。其中的青铜禁、球腹簋、簠等,为新见或少见的礼器形式。特别是M1出土青铜甲,腹、背胫甲皆为整体锻铸的制作工艺,与商周青铜器的范铸技术存在较大分野,其技艺传统的渊源可能是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在东西文化交流热的当下,这套青铜衣甲实际应是一个最有话可说的实物资料。

澄县刘家洼墓地各类中原式青铜器的发现,表明其文化主体应为周系国族,但牌饰、动物纹器物、螺旋状金饰等却有浓郁的北方文化特点。而与生活有关的带钩、镜、盖弓帽等频繁出现,反映着时代的发展、观念的变化,以及社会结构复杂化,人群构成多样化和文化交流的多元化。

关于陕西区域两周青铜器近年的发现与研究,主要见于一些论文和图录类专著,如关于宝鸡石鼓山出土青铜器的来源研究[110];关于石鼓山一些青铜礼器铸造问题研究;关于扶风五郡出土“琱生尊”的研究[111];关于周原地区商周时期铸铜业的研究等[112]。本阶段西周早期和商末青铜器的较多发现,对促进商末周初与西周青铜器的分界研究意义重大。相关研究主要有《商末周初青铜器的整理与研究》等[113]。

(二)甲骨文与金文的发现与研究

1.甲骨文

自2003年周公庙遗址调查发现西周甲骨文后,随着对周公庙遗址各地点的深入发掘,陆续有甲骨文出土。迄今为止,全国共有10个遗址(除周公庙遗址以外)出土过西周刻辞甲骨,共计约1100字,而周公庙遗址目前已发现甲骨文字总数近2500字,周公庙遗址成为全国发现西周甲骨文字最多的遗址[114]。周公庙遗址2008、2009、2011年的考古发掘均出土有带字卜甲,甲片数量大,文字内容丰富。

2008年,祝家巷地点的壕沟(ⅡA2G2)内共发现卜甲7651片,经初步整理,有字卜甲685片,辨识出刻辞约1600字,极大地丰富了西周甲骨的材料[115]。刻辞内容涉及人物、方国、祭祀、战争、历法、占梦等方面,信息量甚大。卜辞内容中有多位重要人物,“王季”在出土文献中第一次出现;“毛叔郑”参与武王伐纣,说明这批卜甲可早至西周早期;“周公”“召公”“毕公”这些周初重要人物在卜辞中屡次出现,说明占卜主体的等级很高。关于卜问战争的“翦”字卜辞很多,应与武王克商以及周初的政治形势有关。重要的地名有“周”“新邑”“商”等。综合刻辞内容看,这批卜甲年代应为西周早期,甚至可早到武王克商之时。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卜甲经过科学细致的发掘出土,灰沟内还发现了大量的空心砖、板砖、铜容器残片、制作精美的陶器等遗物,从这些出土物来看,埋藏卜甲的堆积形成时间至迟不晚于西周早中期之际。从考古地层学、类型学角度为判断卜甲年代提供了有力证据。

本次发掘出土了近20条数字卦卜辞,为周公庙遗址首次发现。纪日、月相刻辞较多,与《尚书·武成》等篇所见格式相同,而与金文的格式有所区别。新发现月相名“旁生霸”,为研究西周历法提供了新资料。关于“旁生霸”涉及的月相是否为定点问题,学界尚未有定论。出土卜甲的整修方法及钻凿形态,与在周原、洛阳北窑等遗址所见周人卜甲的特点完全相同。另外,卜甲中有“宁风”卜辞,其字体有别于周原甲骨,而与商代甲骨更相似。宁风的祭祀及用牲的数量与安阳所见也极为相似,这说明占卜者对殷代的礼制很熟悉。殷商末期,众多商贵族奔周,他们或许参与了周人的卜筮[116]。

2008年周公庙遗址出土的卜辞材料为西周甲骨学研究带来了新契机。由于绝大多数卜甲为残碎的小片,残存面积一般在3平方厘米左右,缀合工作难度大,目前正式资料尚未发表。2009年,周公庙考古队清理了凤凰山遗址一处现代次生堆积,出土了1000多片卜甲,其中刻辞卜甲240余片,初步辨识文字200余字[117]。从残辞看,卜辞涉及毕公、周公、王等西周初期重要人物,进一步丰富了周公庙甲骨文字的材料。2011年,周公庙考古队发掘了周公庙东区夯土建筑区,出土了10多片卜甲和卜骨,其中一片有刻辞5字[118]。

除上述新发现外,有学者对之前陕西出土西周甲骨作了进一步研究。研究卜甲刻辞“哉死霸”的时代、用法、来源问题[119]。关于周原甲骨的定位研究,根据钻凿、兆枝和卜辞分布之间的关系,总结了刻辞行款的规律[120]。还有研究周原甲骨文的书法,对西周甲骨文按字体进行分类,并对西周甲骨文的契刻技法、艺术特征及其在书法演化进程中的地位进行了分析[121]。

2.金文

近十年来陕西陆续有新的金文发表、出土,多为零散出土,集中出土金文资料的是韩城梁带村芮国墓地和宝鸡石鼓山墓地两处,惜均未见重要的长篇铭文。

梁带村墓地2005、2006年发掘出土众多芮国铭文铜器,此后的发掘中又出土了一些其他国族的铭文。M502是一座“甲”字形大墓,出土了西周晚期毕伯克鼎,有铭文5行25字,作器者“毕伯”称毕公为“皇祖受命毕公”。中型墓M18出土西周晚期虢季鼎,铭文内容与三门峡虢国墓地所出虢季鼎基本相同[122]。2010年发掘的M300为一座中型墓,出土晋侯簋一对,铭文内容为“晋侯作师氏姞簋”,同墓出土师氏姞盘、匜,铭文内容与簋相呼应[123]。芮国墓地中出土毕、虢、晋铭文为探讨两周之际芮国与这些国族的关系提供新的线索。

张天恩对梁带村墓地出土的金文资料进行了深入研究,对比传世芮公器与梁带村出土芮公铜器的器形纹饰、铭文内容,认为传世的春秋早期芮公器极可能出土于梁带村墓地。进一步梳理了传世文献和出土文字中的芮国君主不同称谓,认为称“伯”或“公”是因历代芮国之君在周王室担任职位不同而出现的异称,并结合文献及考古资料勾勒了芮国君主世系[124]。在另一篇文章中论述了毕伯克鼎的铭文内容,指出“皇祖受命毕公”即毕公高,并结合文献及相关铜器铭文梳理了毕氏世系[125]。

石鼓山墓地共有四座墓葬出土青铜器,有铭铜器共29件, 绝大多数出土于M3、M4,铭文内容多为族徽、日名,有户、万、鸟、冉、曲、史、单、子、亚羌等[126]。M3、M4随葬铜器有“一墓多族徽”现象,墓中出现多种族徽应与伐商或周初东征有关,这些铜器很可能是墓主参与战事的战利品或是周王赏赐[127]。也有学者认为这些不同族徽、日名铜器是赗赙助祭之器[128]。M3随葬的户卣、户方彝造型精美,纹饰华丽,体量硕大,在同出的青铜器中处于核心地位,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学者多认为M3墓主即为户氏[129]。李学勤指出,户方彝、户卣的族氏“户”即《史记·夏本纪》“有扈氏”,在今陕西户县,并特别指出中臣鼎的铭文是刻成的,“中臣”是内小臣,“帝后”是已故王的配偶,具体指武王之后邑姜[130]。辛怡华、王颢赞同这一说法,并进一步论述了金文中的“王姜”[131]。

宝鸡石鼓山西周墓葬的发掘,出土了大批精美青铜器,为商末周初铜器提供了难能可贵的资料,兴起了一个研究热潮。但石鼓山现已发掘出土的铜器多为族徽氏名、作器者私名,单就铭文价值而言与铜器本身并不相匹。

2014年,周原考古队在周原遗址贺家村发掘一座保存完整的西周墓葬(M11),随葬品丰富,出土较多青铜礼器,并在多件铜器上发现铭文。结合墓葬较浓郁的商文化风格和铭文内容,墓主昔鸡很可能来自殷代的举族。昔鸡簋一对,铭文4行23字(含重文),内容是昔鸡受周王后的派遣去谒见韩侯的夫人,并得到韩侯赠送的礼物。昔鸡卣、昔鸡尊铭文相同,表明昔鸡曾受到㠱伯的赏赐。由铭文可知,昔鸡应是小臣一类的职官[132]。相关学者就昔鸡簋铭文作了深入研究,讨论了铭文中的人物“王姒”“昔鸡”“艿姞”“韩侯”,对于“”字的讨论较多[133]。

近10年来陕西金文的考古发现相对沉寂,然而出版了几部集大成性质的资料汇总类书籍,对陕西地区乃至全国的铜器铭文作了总结梳理,可谓硕果累累。

霍彦儒、辛怡华主编的《商周金文编—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集成》[134],汇集了宝鸡地区2008年底以前出土的存世金文693篇,铭文编排以地域为纲,每篇金文都有青铜器出土背景、拓片、参考资料索引、释文等详细内容,是第一次对宝鸡地区金文资料的全面汇总。

吴镇烽编著的《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135],收录传世和出土的商周有铭青铜器16704件,为目前著录商周铜器数量之最。铜器分为食器、酒器、水器、乐器、兵器、用器及其他(金银器)等类,每类器物按铭文字数由少至多排列,方便查找。该书收录青铜器铭文的同时,也收录器物影像(照片、线图),并有释文和相关背景资料(出土信息、流转过程、收藏地),资料性完备。书中所选拓片原大付印,拓本精良,字迹清晰,有的还附录摹本,对于部分漫漶不清的铭文尤其有补苴作用。之后又出版了《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续编》[136],收录新出土及著者所见私家收藏商周有铭铜器1509件,未发表的公私藏品(以私人收藏为主)近一半,其中不乏有重要价值的铭文,故得获2017年优秀古籍图书一等奖。

张天恩主编的《陕西金文集成》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共收录自商代中期至两汉三国时期陕西地区出土的有铭铜器1973件,且有部分铜器铭文属首次公布,资料截止2014年,是对陕西有铭铜器的最全面、完整的记录[137]。该书与已往金文著录书籍有显著的不同。

第一,尽量将青铜器的铭文和器物图像一并著录,并尽最大努力将尚可获得的铭文通过拓片和照片两种形式表现。书中大多数拓片和照片为新拓、新照,彩色数码照片弥补了早期黑白器物照不清晰的遗憾,清晰的铭文照对细节的反映更为精准,可使研究者较清楚地观察到铭文的细部及制作工艺。高清彩色照片记录是该书一个鲜明特色,代表了金文著录发展的新方向。

第二,铜器编排按地域为序,以出土单位为中心进行全面的金文资料收录,完整呈现了器物组合关系,使之成为一部大型“有铭青铜器的考古报告集”。书中特别将早年出土但已流散至世界各地的有铭铜器重新编排在一起,如扶风任家村、上康村、宝鸡戴家湾等地出土铜器,使之相对完整地呈现。

第三,过去陕西金文著录基本到秦为止,对汉以后的金文不收录。但数十年来陕西出土的秦以后有铭铜器数量可观,内容涉及年号、地名、宫观、度量、工官体系等,显然是研究两汉三国历史文化的重要信息。书中对陕西西汉至三国的金文进行集中著录,实为前所未有之举,填补了这方面研究资料的空白。

《陕西金文集成》著录了陕西地区青铜器铭文详实丰富的信息,为学者研究提供了极大便利,也在图书出版界引起充分关注,2017年先后荣获优秀古籍图书一等奖、文化遗产优秀图书一等奖和出版界的最高奖项第四届国家出版奖的一等奖。

此外,陶文研究亦有新进展。雷兴山对周原遗址出土的带有“周”字刻纹的陶器进行了整理,认为部分刻有“周”字的陶器属于先周时期[138]。文中区别了“周”字作为地名和作为国名(族名)的两种含义,分别探讨了“周”字陶文对判明“周”地所在和辨识先周文化应具有的启示作用。

六、未来十年的研究与工作重点

未来十年内,陕西的夏商周考古会在继承以往成绩与成就的基础上,紧密结合研究需要与遗产保护需求,坚持问题导向,突出陕西特色,准确定位研究方向,谋篇布局考古工作。

(一)研究应着力于以下几个方面

1.考古发掘报告的系统整理。力争在5年内把前一个十年内的考古发掘成果整理出版,以供学术界研究。同时在较长的时间内有计划地整理以往长期积压的发掘资料。重点是周原、丰镐、周公庙、老牛坡、魏长城等遗址的田野考古报告。报告整理当与社科基金课题协同实施,一方面按期完成已立项的课题;另一方面要积极申请新的项目。

2.加强手工业生产技术体系研究。结合科技考古,努力开展各类手工业的工艺技术、生产管理的研究。重点是冶金、制骨、制玉、制陶等。

3.聚落与社会的研究。围绕重要周代遗址或墓地,进一步深化遗址布局结构的研究,周代社会组织结构,及相关历史问题研究。继续开展周代采邑与封国形态研究。

4.传统的考古学文化研究。以先周文化的探索为中心,进一步加强陕西夏商时期的考古学文化及其与周邻文化关系的探讨。还有早期楚文化、戎狄文化等。

5.青铜器与古文字的研究。重点是周公庙出土的甲骨文整理与研究,另外在青铜器类别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开展基于“考古背景”下的器用制度研究。

6.多学科综合研究。这个方面主要是积极开展动植物与环境考古、食性分析技术、人体骨骼、同位素分析、测年等,进一步拓宽研究领域的广度与深度。

(二)考古工作的重点

1.针对既往不同时段、不同区域工作不平衡的现状,有意识地调整布局一些新的考古工作。具体而言,关注史前考古增加夏代遗存的发现与识别。商代考古应选择适当时机,再启陕北商代考古,并联合山西开展南流黄河两岸晚商聚落与社会课题考古;同时寻找契机布局陕南地区商代考古工作。关中地区则应加大关中东部商周考古的布局。

2.关中地区周代的重要遗址与墓地,仍然是未来考古工作的主阵地。周原、丰镐两个都邑遗址的工作需要进一步加大调查、勘探力度,并以手工业作坊的发掘为重点,深化遗址的社会经济形态的研究。其他采邑、封国的同类遗存亦是重点。同时也要注重一些小型聚落的考古发掘与研究,并以关中为中心,向陕南与陕北延伸。

3.围绕重大课题,重点区域,布局田野考古工作。继续深入开展“古豳地考古”、“丰镐考古”、“大周原考古”、“关中东部考古”。

4.逐步建立陕西夏商周考古的地理信息平台。众多的三代遗址(墓地),大量的各类出土文物,随着研究的深入与不断细化,有效的整理与管理需要借助GIS平台进行整合。这既是研究的需要,也是管理的需要。目前,我们正在尝试以关中东部为本底探索平台建设的规范。

最后,陕西作为夏商周考古重地,更赖学人不辍奋进,过去的十年成绩斐然,成就巨大;未来的十年携前之功,砥砺奋进,必将再铸辉煌!

执 笔:岳连建 丁 岩 种建荣 王占奎孙周勇 孙战伟 杨 磊 李彦峰邵 晶 马明志 张鹏程 许卫红于春雷 马金磊 郭小宁 陈 刚

统 稿:岳连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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