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斯塔芙·季米特罗普洛斯
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每逢晴好的夜晚,我都喜欢和祖父到雅典的菲洛帕玻斯山上漫步。到达147米的山顶,可以举目平视帕台农(Parthenon)神殿时,我总是不厌其烦地问祖父:
“为什么从这儿看到的星光是如此璀璨?”
“古希腊人聪明睿智,他们知道在哪儿建造神殿,”对于我声音中流露出的兴奋之情,祖父神色淡定地回答,“这些地方蕴藏的奥秘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现在想来,我不禁怀疑祖父这种神乎其神的解释是否缘于他对希腊文化的极端自负。但是,西班牙语教师、业余天文爱好者马诺洛·费尔南德斯也持和我祖父一样的观点——希腊神殿的选址绝非随意而定。
一个热浪滚滚的6月末,在帕台农神殿的古遗址上,我初次见到了费尔南德斯。在神殿宏伟的陶立克柱环绕下,他展开一幅希腊地图。“看这幅地图,那儿,”他说,“苏尼翁的波塞冬(Poseidon)神殿与雅典的赫法伊特翁(Hephaisteion)神殿、埃伊纳的阿菲亚(Aphaia)神殿形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特尔斐的阿波罗(Apollo)神殿、埃伊纳的阿菲亚神殿和帕台农神殿也一样:它们都形成了完美的等腰三角形!”
费尔南德斯确信,这些神殿形成的三角形反映了地球表面与太阳、月球或行星和恒星等天体运动的关系。这一理论促使他经常去雅典国家天文台参加天文观测活动。在一栋带穹顶的大理石建筑内,对于像费尔南德斯这样的天文爱好者,多里迪斯天文望远镜给他们提供了观测夜空不可思议的视野。通过天文望远镜,在观测了月球、土星、火星和各种星座之后,他更加坚定“希腊神殿的建造是与太空中的行星相对应的”。
希腊世界的三角形划分理念并非什么新鲜事,但它是“神圣地理”的一个例证,即宗教活动场所是如何按照天文学或神话学来选址的。20世纪60年代,尼斯大学的法国文学教授让·里歇尔(对象征主义、秘传教义和希腊神话怀有浓厚兴趣)认为,把几座圣殿相互连成三角形,与太空星体相对应,是一个“伟大设计”。他指出,希腊版图被分割成的12块区域对应12个星座,特尔斐的阿波罗神殿就是希腊大陆的中枢或曰“肚脐”。
但是像里歇尔这样的神圣地理理论从未获得正统科学的认可,因为它永远无法被证明。
“让我们首先来看看雅典卫城(Acropolis)。哪座圣殿是雅典卫城的起点?古典帕台农神殿(the Classical Parthenon)、古帕台农神殿(the Archaic Parthenon)、雅典娜波丽亚丝神殿(the temple of Athena Polias),还是雅典娜尼基神殿(the temple of Athena Nike)?”英国肯特大学的考古学讲师埃弗罗斯尼·布特思卡斯问,他主要研究古希腊的天文学、神话和宗教,“如果谈论创造像等腰三角形这样精确的几何图形,我们需要的精度要控制在一米以内。这些神殿相距数米,所以你可以选择最精确的等腰,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形状对古人来说有任何意义。”
乔治·潘塔齐斯和伊万吉丽娅·朗布鲁是雅典国家理工大学的副教授,两人最近使用严格的大地测量学方法来确定古希腊神殿的天文方位。古典时代最伟大的两座神殿——帕台农神殿和赫法伊特翁神殿,都是为雅典娜女神而建(尽管赫法伊特翁神殿同时也是为火神赫斐斯塔斯而建),成为他们最主要的研究对象。
他们在两座神殿之间选了一个极其对称的位置,确保两座神殿向东有同一视角。“神殿的天文方位与供奉该神的庆祝日的日出相关,”潘塔齐斯说,“日出必须精确出现在神殿的中心轴上,以照亮敬拜神的中央雕像。”
此外,还有大量其他研究表明,古希腊神殿的建造与天上的恒星有着密切的对应关系,尽管不像里歇尔认为的那样有规模。然而,随着考古天文学——研究古代文化的天文知识及其运用——的出现,天文学和宗教之间的联系必将会涌现越来越多的新发现。
在这个雅典的历史中心,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们在漫游一天后,于日落时分纷纷前往国家天文台,以一睹夜空中会出现哪些星星。当我在入口加入长长的队列时,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马诺洛·费尔南德斯,那个狂热的天文学爱好者。我相信,观测过太空之后,他很快就会惊叹于银河的浩渺,会更加坚定雅典的神殿选址与天体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我情不自禁地往前跟随上他,准备抛出我小时候就经常询问祖父的那句话:“为什么从这儿看到的星光是如此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