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董事网络的“质”和“量”对公司治理效果的影响

孟星辰 陈海歌

一、引 言

党的十九大首次提出了“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指出中国经济已经从高速增长阶段转向了高质量发展阶段。面对新时代新的发展要求，国内公司尤其是上市公司的发展面临着诸多挑战。对于上市公司发展而言，提高效率一直是公司治理的难题。对于享有受信管理公司之权的独立董事来说，其对上市公司的治理效果和公司治理水平产生重要影响。近年来，独立董事在中国的有效性一直备受关注。在全球经济一体化蓬勃发展的今天，世界也早已进入网络关系竞争时代。作为一种镶嵌于文化、社会以及政治的制度框架中的重要网络——上市公司间所形成的连锁独立董事网络，对公司治理有着重要意义，学者们也越来越多地开始利用社会网络分析的方法来对其治理效应进行研究。

作为连锁董事网络的典型，独立董事网络一直是学界研究热点。现阶段，学界仅考虑了独立董事网络“量”与公司治理间的直接关系，并未区分独立董事网络的“质”和“量”。

基于此，从社会资本视角来进行独立董事网络的“质”和“量”对公司治理效果的影响研究具有现实意义：利用研究结果，提高独立董事在上市公司中对公司治理的作用，从而提高公司效率以及国内各方对独立董事制度的信任，最终实现对中国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本文以我国主板上市公司为例，采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构建企业为节点的连锁独立董事网络，并尝试从社会资本的视角分析独立董事网络“质”和“量”同上市公司治理效果影响的问题，希望为补充连锁独立董事网络对上市公司治理的影响机理做出贡献并能够为上市公司从独立董事网络方面提高公司治理效果提供参考。

二、文献综述

独立董事作为董事会不可缺少的成员，是上市公司治理中的关键组成部分，所形成的独立董事网络更是连锁董事网络的类型之一，学界从社会资本对独立董事网络对公司治理的影响也进行了较多研究。谢德仁、陈运森（2012）认为通过独立董事网络能给公司决策带来异质信息，趋向于积极地参与到公司治理；王丽娇（2012）基于社会资本的角度对独立董事从业年龄、声誉、横向关系网络的规模以及纵向关系网络的规模与公司绩效的相关性进行了实证研究；孟迪云（2013）将独立董事的社会资本具体内容作为出发点，对独立董事网络的社会资本同企业绩效的影响机理进行了探讨；钟军委等（2017）实证研究了独立董事网络中不同层次的社会资本同公司投资效率的相关性，发现独立董事网络的结构位置会对其社会资本及企业的非效率投资之间的关系有着正向调节作用。

纵观以往研究，在从独立董事网络中所获取的社会资本同公司绩效之间存在有显著正关系的同时，也有学者的研究发现社会资本同公司绩效间的正关系并不显著，甚至在有的研究中呈现负相关。他们大多存在过多考虑独立董事网络的“量”而忽略独立董事网络的“质”，或者仅考虑社会资本对公司绩效的直接作用而未考虑调节因素影响的问题。为进一步明确独立董事网络同公司绩效间的影响机理，本文从社会资本的角度划分独立董事网络的“质”和“量”，并将独立董事网络的“质”视为在独立董事网络的“量”正向影响公司绩效过程中的调节因素。

三、研究假设

社会资本是一种对自身所处的社会关系网络的动态投资，以交换镶嵌在网络中的各项资源。学者们对社会资本从不同角度进行了划分，其中被广泛接受的是Nahapiet和Ghoshal将企业社会资本所划分为的3个特征维度，即结构维度、关系维度和认知维度。本文将按照这三个维度来作为衡量独立董事网络的“质”和“量”的指标。

（一）独立董事网络的“量”

1、结构资本与公司绩效的关系

社会资本的结构维度指的是行为个体之间所存在联系的这一整体模式，这个维度主要关注的是网络联系足够存在以及网络结构。结构资本则是以个人所嵌入的社会网络的关系结构以及同这些结构所联系收获的益处作为出发点，来对个人所拥有的社会资本同其外部资源获取的影响作用进行研究。由此看来，结构资本主要侧重于董事网络的结构规模，因此，本文将用结构资本来对独立董事网络进行“量”的衡量。

结构资本主要将网络结构作为出发点，因此网络结构也就被认为是结构资本中最为重要的方面。部分学者认为紧密的网络结构能够促进网络中各成员的了解、互动以及合作，从而促使网络成员互换各种资源，来满足企业发展需要；同时也有学者认为企业嵌入在稀疏的网络结构中，相对而言，具备掌握非冗余的信息交换能力的可能性更大，进而能够享受到效率和信息优势。在连锁董事网络的“量”中心性这一层面下进行分析的研究发现，连锁董事网络对网络成员异质性资源的获取有所帮助，当网络成员在所处网络中的中心性越高时，则联结其他成员的数量就会越多，获取成员的信息以及资源的渠道就会越多，获取能力就越强，进而可以帮助企业实现降低交易成本并提升核心竞争力的目标。

综上可以发现，社会资本的结构维度有利于网络成员间信息交流和获取，促进网络成员的信息和资源的共享，从而为企业绩效带来正向影响。由此，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H1：独立董事网络的“量”与公司绩效正相关。

（二）独立董事网络的“质”

1、关系资本与公司绩效的关系

Nahapiet和Ghoshal（1997）所提出的社会资本“关系维度”是以一个给定的自我同一个给定的他人间的双向关系作为出发点来进行社会资本对个人的作用探讨，其研究主要关注的是如何通过人际交往的创造以及维持来进行稀缺资源的获取，也就是企业网络的质量问题。此外，Kanter（1994），Tsai（2006）等学者们普遍认同信任是关系资本的核心内容，并且它可以反映关系的质量。因此，本文用关系资本作为衡量独立董事网络“质”的指标之一。

在过往研究中，宝贡敏、王庆喜（2004）指出关系资本可以给联盟企业提供其他公司并无法复制及模仿的竞争优势；Roy（2005）、孟迪云（2013）发现关系资本对于合资企业的业绩具有重大影响；王向楠、张立明（2012）指出关系资本给合作双方带来了信任，有益于公司间的长期合作，使得公司的绩效增长得以保障。由此，我们可以发现关系维是在结构维所拥有获取信息渠道的基础上，通过提高网络成员信息交流和共享的频率和质量来提高公司绩效。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a：独立董事网络的关系资本正向调节独立董事网络的“量”与公司绩效之间的正向关系。

2、认知资本与公司绩效的关系

社会资本的认知维度指的是提供不同的行为主体之间共同理解的表达、解释以及意义系统等资源,如符号、语言以及文化习惯，在组织中还包括缄默知识等。独立董事网络中的各个成员能够通过所获取的认知资本，拥有共享语言及愿景，这使得他们能够进行有效沟通，对交换的信息有着一致性的理解并减少误会，来促使企业间资源互换以及共享，从而降低了企业合作的协调和交易成本，最终实现提高企业绩效的目标。由此，本文将认知维度归为衡量独立董事网络“质”的指标。

学者发现认知资本反映了个人的资源随着学习知识和技能、分享知识的过程不断发展，从而在网络成员间达成对专业知识共同认知，并形成实践规范。当一个人从加入独立董事行业开始，从事此行业里时间越久，学习此行业知识和技能、分享知识的过程也就越久，从而使得其与其他成员间拥有更多的共享语言以及愿景，也就是获取的认知资本越多。因此，本文将用独立董事从事独立董事行业的年限来代表其认知资本。

Villena等（2011）对社会资本的认知维度和买方与供应商关系的价值创造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证实建立恰当的社会资本会提高买方的积极性；陈涛等（2013）认为企业间所存在的共享的认知能够使不同的组织联系及凝聚在一起，使企业间的合作更加顺利。通过过往的这些研究我们可以发现认知资本可以增强原本就有交流的网络成员的凝聚力以及通过共享语言来减少网络成员交流时存在的误会，即在结构资本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交流的效率进而提高企业绩效。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b：独立董事网络的认知资本正向调节独立董事网络的“量”与公司绩效之间的正向关系。

综上所述，独立董事网络与公司治理之间的影响机制可建立如图所示的模型：

图1 独立董事网络与公司治理关系图

四、实证分析

（一）数据处理

本文实证研究的样本为2001年到2016年主板上市公司，所构建的独立董事网络以上市公司为节点。数据收集和处理过程：第一步，从国泰安数据库中寻找主板上市公司董事资料和财务数据，整理出主板上市公司独立董事资料，每个上市公司以及独立董事均具备独一无二的代码，并将主板上市公司中被ST以及金融行业的公司删去；第二步，将上市公司进行一一配对产生直接连锁关系，重复量表示两两配对的上市公司所拥有共同独立董事的数量；第三步，将公司独立董事资料与财务资料相匹配，去除空白项所在行。

（二）变量测量

1、自变量

（1）结构资本：根据以往研究中所采用的度中心性，是某独立董事直接与其他的独立董事相联结的关系数量，能够体现网络中的个人活跃度，且对每个结点都同等对待而未考虑所存在非直接关系，因此本文实证研究中用度中心性来衡量代表独立董事网络“量”的结构资本，用DCen来表示，其计算公式为：DCeni=∑jXji，其中：i为某个上市公司；j为当年除了i之外的其他上市公司；Xji为一个网络联结关系，当上市公司i与上市公司j至少存在一个共同独立董事时则为1；否则为0。

（2）关系资本：通过关系资本可以获取信任，提高网络交流的质量，考虑到当网络成员交流越频繁时，他们的信任程度也就越高，本文采用加权度中心性来衡量关系资本，用WDCen来表示，其计算公式是：WDCeni=∑jNij／Ki，其中：i为某个上市公司；j为当年除了i之外的其他上市公司；Nji为一个网络连接关系中的共同独立董事数量；Ki为上市公司i所存在的网络连接数量。

（3）认知资本：在认知资本的作用下，网络成员间的交流能够减少误会，提高信息交流的效率，而当网络成员在这个行业中时间越长，越有助于其形成对这个行业的共同认知以及对这个行业专业知识的了解，由此本文采用独立董事从事独立董事行业的年限来反映独立董事的认知资本，用EYeari来表示：i为某个独立董事；当独立董事i从2015年开始担任独立董事，到2018年仍从事独立董事这一行业，则独立董事i的认知资本为4。

2、控制变量

本文的控制变量主要是选取了公司层面和董事会层面：公司层面包括了两个指标，公司规模（Size）用总资产的自然对数来衡量，公司年龄（Age）用公司成立的年限来进行衡量；董事会层面控制了董事会规模（Scale），用公司中的董事总人数来进行衡量。

3、因变量：企业绩效

在实证研究中学者大部分都会选取会计指标来对公司绩效进行衡量，使用较多的有销售利润率（ROS）、息税前利润（EBIT）、营业毛利率、净资产收益率（ROE）、资产收益率（ROA），营业毛利率作为净利润的基础，是毛利额同净收入的比率，营业毛利率一般用于分析公司的获利能力，当营业毛利率越高时，公司所具备的获利能力也就越强。综上，本文选择营业毛利率作为反映公司业绩的指标。

4、模型构建

本文运用最小二乘法（OLS）进行回归分析，根据三个假设建立以下模型：

其中，Y1、Y2、Y3代表因变量营业毛利率，α0为截距项，ε为干扰项；α1—α3是对公司以及董事层面的控制；模型（1）α4是检验独立董事结构资本对公司绩效的影响即检验假设H1；同时，上文中提出关系资本和认知资本正向调节结构资本与公司绩效之间所存在的正向影响，因此，模型（2）的α4、α5以及结构资本与关系资本之间的乘积项α6用以检验假设H2a，模型（3）的α4、α5以及结构资本与认知资本之间的乘积项α6用以检验假设H2b。

（三）数据分析

1、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表1 描述性统计量表

从表中可以看出，从度中心性、加权度中心性以及独董从业年数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可以看出，不同主板上市公司独立董事网络之间的社会资本从结构维度、关系维度以及认知维度都存在有较大差异，并且均不存在标准差均值，降低了极端异常值存在的可能性，不必对数据进行进一步处理。从营业毛利率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能够看出，公司间的企业绩效存在明显差异；通过描述性结果中也可以发现，控制变量公司规模、公司年龄以及董事会规模（人数）之间存在有明显差异，能够发挥其作为控制变量的作用。

2、回归结果和分析

表2 模型回归结果表

由模型（1）的回归结果可知，度中心性的回归系数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假设H1得到验证，说明公司独立董事网络中的社会资本的结构维度能够正向影响企业绩效，即独立董事网络的“量”与公司绩效正相关；由模型（2）的回归结果可知，度中心性和加权度中心性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即因变量以及调节变量的主效应均为正，这说明了公司独立董事网络中社会资本的关系维度能够正向影响公司独立董事网络中结构资本同公司绩效之间的正向关系，即独立董事网络的关系资本正向调节独立董事网络的“量”与公司绩效之间的正向关系；由模型（3）的回归结果可知，度中心性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独董从业年数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即因变量以及调节变量的主效应均为正，这说明了公司独立董事网络中社会资本的认知维度能够正向影响企业独立董事网络中结构资本同公司绩效之间的正向关系，即独立董事网络的认知资本正向调节独立董事网络的“量”与公司绩效之间的正向关系；综合模型（2）、（3）的回归结果、分析以及前文可知，独立董事网络的“质”能够正向调节独立董事网络的“量”与公司绩效之间的正向关系。

五、创新点与讨论

（一）创新点

本文的创新点主要体现在两点：一方面，本文从社会资本角度，用社会资本的三个维度来划分独立董事网络的“质”和“量”，其中，用结构资本来代表独立董事网络的“量”，用关系资本和认知资本来代表独立董事网络的“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过往研究过度重视独立董事网络“量”而忽略独立董事网络“质”的问题；另一方面，本文不仅考虑了独立董事网络对公司绩效直接的影响作用，还考虑到了独立董事网络中可能存在有对公司绩效产生调节作用的因素，为解释过往实证研究出现不同结论提供了一种可能原因存在。

（二）结论与讨论

本文基于社会资本的角度，利用社会网络分析的方法，根据国泰安中主板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资料以及财务资料整理数据，运用最小二乘法构建模型实证研究了独立董事网络的“量”同公司治理间的正向关系以及独立董事网络“质”在独立董事网络“量”同公司治理间正向关系中的正向调节作用，得出以下研究结果：（1）独立董事网络“量”的结构资本与公司绩效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表明对上市公司来说，独立董事的存在不仅符合法律强制要求，而且有助于企业完善公司治理，提高企业绩效；（2）独立董事网络“质”的关系资本和认知资本对独立董事网络“量”与公司绩效间的正向关系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表明当公司用于构建独立董事网络的资本有限时，可以通过提高独立董事的质量来获得更具优势的独立董事网络以提高公司治理水平与公司绩效。

本次实证研究的启示是：上市公司间的公司治理差异同其所拥有的独立董事网络有关，公司不应仅处于法律强制要求的考虑来设置董事会中独立董事的数量，而应当充分考虑独立董事对公司的监督制约作用以及其所处独立董事网络带给公司治理的优势，根据市场竞争及公司治理需求来确定公司独立董事的数量；当公司为构建独立董事网络的成本有限时，可以通过选择能力更强、能够帮助公司构建更高质量独立董事网络的独立董事在本公司任职，来提高公司治理效果以及公司绩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