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协同学视野:职业足球自组织体系与协同发展探究

2018-09-21 09:08李丰荣
天津体育学院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足球运动联赛协同

李丰荣,龚 波

1 问题的提出

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社会影响复杂而深刻,一直是研究热点。如《SOCCER&SOCIETY》杂志,主题遍及社会变迁、文明冲突与对话的关系[1-2],或讨论足球产业发展、竞争平衡、社会责任等问题[3-4]。正如克鲁伊夫所说:足球是社会的一个缩影,一面镜子[5]。以上研究显示,社会发展与足球发展有着深刻、复杂、微妙的联系,是不可穷尽的,以至于只好用“若隐若现”来表述[6],还有很多问题有待去发现、发掘。

中国足球很落后,难堪的是历经多年的改革却起色不大,世界排名长期在80名以外。作为当今世界的人口大国、经济大国和体育大国,这样的境遇一直令中国人,甚至国际人士困惑,长期以来一直是人们探究的热点。然而,相关研究存在一大通病,“急于求善”而“疏于求真”,急切为中国足球求医问药而对足球运动本体性知识的探究十分有限。前中国国家足球队教练员谷明昌先生著述《足球是什么》表达了这种忧虑,指出:“不了解足球运动的本质特征及其规律,在中国足球界是一件大事”,并恳切地表白“足球界应向哲学界发出SOS”[7]。

2015年3 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将足球改革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方案指出,“把足球改革发展作为建设体育强国的重要举措,坚持问题导向,改革创新体制,遵循足球发展规律[8]……”在令人振奋的同时,不禁要问,“足球发展规律”是什么?没有足球规律作为导向,“坚持问题导向”会不会迷失方向?故而研究足球发展规律依然是头等大事,是中国足球摆脱困境的前提性条件。如若不然,“则醉人的绿色将永远只是遥远的风景”,那20年前的“绝望”更多几分苍凉。

职业足球是足球运动皇冠上的明珠,从世界范围来看,国家有强有弱,足球(职业足球)也有强有弱,固然并非一一对应,但总体对应是成立的[9]。这种“深刻的相似性”令人着迷,也给相互解析提供了良好的参照系。本文拟从协同学视角,承续前人的功业做探究足球的尝试,一是解密职业足球的系统结构与协同关系,二是基于以上研究解读职业足球发展的各种现象及其本质规律。有限的研究不可能打开所有问号,但求无限接近真相。

协同学的创立者是联邦德国斯图加特大学著名物理学家哈肯(HAKEN),1971年提出协同的概念,协同学、耗散结构理论等构成自组织理论的思想内核,并遵循自组织理论的基本原则。协同学所要回答的问题是:能否找到某种能够支配存在于各类系统中的自组织现象的一般原理。客观世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系统,社会的或自然界的,有生命或无生命的,宏观的或微观的系统等,这些看起来完全不同的系统,却都具有深刻的相似性[10]。提示,千变万化的系统中必定隐含着“达芬奇密码”。职业足球是足球运动发展的高级形态,具有竞争性、市场化、有序性和主体多元化等特征,符合自组织系统的所有条件,以协同学为视角,职业足球发展是自组织系统产生协同效应的过程,其协同要素、结构是有迹可循的。这样的研究要探索“职业足球发展规律”,以揭示“蒙娜丽莎迷人的微笑后面暗藏的秘密”,这样的探究正是为我国正确认识以及推动职业足球发展做好理论与思想准备。

2 解密职业足球的自组织体系

协同学是自组织理论形成的重要理论源头,以系统内部要素之间的协同机制为研究对象,深入考察子系统间的相互作用和合作,以此为基础的要素间协同是自组织过程的基础。协同学强调要素间或子系统的相互作用和合作,而自组织理论更强调系统结构形成的内部原因,2大理论体系共同关注系统有序结构的演化过程。

2.1 认识协同要素

近年来,系统科学在体育领域得到广泛应用。李洪波等[11]认为,我国职业足球联赛就是一个系统,它包括众多的子系统,如各俱乐部系统、协会系统、球迷系统等。指出了职业足球的部分子系统(要素)。而崔鲁祥[12]通过利益相关者,分析确认了职业体育的13种利益群体及核心、中间、边缘三层次关系(见表1),这些要素相互作用,才有了现代足球的基本形态结构。这些研究为认识足球运动的协同要素的打开了视窗。

表1 职业体育利益相关群体

2.2 发现协同关系

1930年,结构主义思潮代表人物之一荣格,首先使用“共时性(Synchronicity)”一词来对这些超自然的现象进行描述。促使他对这些现象进行关注的原因是,他发现在其一生中发生相当多“有意义的巧合”事件,用“巧合”来解释往往不能令人信服。而协同学认为,系统按照相互默契的某种规则,各尽其责而又协调地、自动地形成有序结构就是自组织[13]。仔细考察现代足球运动发现它们之间存在多种“巧合”(见表2)。

表2 足球运动自组织系统的协同要素与关系

(1)球队:足球是人数众多的集体对抗项目,球员个体是足球运动的基础要素,同伴的合作与竞争以及对手的对抗构成了足球运动的基本形态,足球只是演出的道具。职业足球队是球员、教练、队医、康复人员和比赛分析员等群体的协同组织形式,球队的组建是要团结合作参与比赛或赢得比赛。球队的战斗力不是球员竞技能力的简单迭加,而取决于团队合力,比较理想的结果是N+N>2N,而且还要尽可能地趋于更大,超越对手才能取胜。这样的团队合力就是协同效应,它由一种意识在主导,如团队精神或凝聚力,在此命名为“团队意识”。

(2)俱乐部:由球队与投资人组成,是更高级的组织形式。投资人投入财力、物力要素,球队投入人力资源与技术资源,两者相互选择,旨在实现利益最大化。在市场经济环境下,运动员、教练员和投资人分分合合非常频繁,每年的转会期球员转会、教练员跳槽、投资人注资撤资各种新闻都是球迷们津津乐道的谈资。显然,俱乐部的组建是各利益主体基于各自价值判断为前提的,既有现实利益(货币与实物价值)诉求,如工资、奖金、交通工具,也有文化价值观(宗教信仰、文化认同等)的相互选择,如巴塞罗那俱乐部有着鲜明的加泰罗尼亚地域文化特色,影响着球员的去留。俱乐部是否兴旺发达取决于综合协同程度,这样的协同也有一种主导意识在支配,在此称为“价值意识”。

(3)联赛:是买卖双方共同经营的一种竞技表演市场,也是足球运动组织运作的一种方式。职业足球联赛(如欧洲五大联赛)是发达国家开发经营足球运动的基本模式和成功经验,并逐渐发展成受国家特许、有垄断经营性质的职业联盟。在职业联赛环境下,职业联盟是卖方,球迷是终端买方,开发商(开发利用球市赚取利润的商家,包括运营商、赞助商、广告商、中介商、场馆商)、媒体等都可看成是市场中介,由此形成一个完整的交易市场。这个市场上存在着形式多样的利益主体,各方寻找商机实现利益最大化。市场的繁荣取决于各利益主体依循市场游戏规则而进行的市场博弈,这些显然受到一种意识的支配,在此称之为“市场意识”。亚当·斯密称之为“看不见的手”或“上帝之手”。

(4)国家队:由一国最优秀球员的代表组成的球队,它代表着国家足球总体水平。这些球员往往来自于本国或他国顶级(职业)联赛,他们是俱乐部的成员,同时代表国家队参加重大比赛,既有荣誉的一面,也有利益的一面。人员选拔、队伍管理、利益协调和目标制定,往往由国际足联下各会员国足球协会(足协)来操办。国家足球协会名义是社团,但背后或多或少有各国政府的影子,特别是重大比赛,如世界杯或奥运会,比赛成绩关系到国家的荣誉、民众的幸福感与自信心,甚至是选举的得失。事实上,基于足球的特殊影响力,各国政府都是非常重视的,往往以足协为代理人,通过经济扶持或政策支持,推动本国足球运动。显然,国家足球实力显然是受到国民价值观及相应的国家意志的调制,这是一种宏大的国家性意识,在此称之为“国家意识”。

总之,足球运动中每一级组织形态,分别都有一种“意识”来主导支配,分别通过团队成员合作、资源要素融合、利益主体博弈、体制关系协调4种协同方式,从而各自形成协同效应以及总体效应。显然它们存在3种意义上的巧合:(1)要素之间都是可调和的;(2)要素调和都是由不同形式“意识”来主导;(3)要素之间存在着不断升级的层次关系。这些巧合值得进一步探究。

2.3 发现协同结构

自组织是指,系统在没有外部指令的条件下,其内部子系统之间能够按照某种规则自动形成一定的结构或功能。考察职业足球运动,它是人(群)按照特点规则以足球为介质所进行的身体活动及其组织方式。如球员、球队、俱乐部、联赛、国家队及其各种组织形态,就是不同要素逐级组合形成的层状结构(见图1)。它们之间存在逐级包容扩展的累进关系,层次不断提升,高级系统包含低级系统,组织越来越复杂,只至国家队,虽然只有20人左右,但集中了国家的精华,最终体现出国家的组织水平与综合实力。协同化由微观到宏观、从个体层次上升到国家层次,其过程形成足球人才金字塔的进阶结构。同时,这样一个完整的结构体系形成如自组织协同模型,自组织特征如下。

图1 职业足球自组织协同模型

(1)分离性。某一个特定的自组织系统可以指定、可以区分,尽管它是处于整个存在这个自组织系统的某一个层次中而且与其他自组织系统相互作用着[14]。职业足球运动系统是多种元素(资源)、多种层级(系统)的复合体,是可分离的有机复合体。客观地讲,自从有系统论以来,对于职业足球运动不乏系统性认识,其实就是不同的指定、区分、组合方式。然而,哪一种最合理就需要时间来检验了。如从球员子系统而论,身体素质、技战术能力、心智能等要素既相互影响,又自成一体,具备各自的特性;从球队层面而言,不同球队拥有各自的球员配置和教练团队,形成各自特有的球队风格,作为其整体的一部分的球员、教练等执行各自的任务,拥有一定的发挥空间和自由度;从俱乐部、联赛到国家队,参与的要素也越来越多,如投资人、开发商、媒体、球迷、足协和政府等,相互作用,协同合作,直至形成最高层级系统,且每个要素亦可从较大的系统中分离出去,自成一体。当然,这种系统特征的分离性也是基于客观经验事实的区分、指定和不同方式的组合。

(2)层次性。自组织理论认为,自组织系统必然会达成共同目标或“共同愿景”,这种“共同愿景”是在长期的自由竞争中胜出的态度、观念或行为准则,依此行动能够实现集体利益的最大化。另外,系统越高级,层次也越多,每个层次都会产生主导性的“共同愿景”,并有高低层级之分。“自组织系统构成层状结构,层层嵌套”,“自组织系统受高层自组织系统的奴役,并且奴役低层自组织系统”[14]。直白地讲,在足球自组织系统中,球员“奴役”自己的心智、身体获取生存繁衍资源,俱乐部“奴役”自己的球员与财物获取利润与生存空间,联赛“奴役”俱乐部并利用球市来获取利润与发展空间,国家队“奴役”联赛体系并充分利用国家资源来获得尽可能的好成绩,如此而已。“奴役”在现代社会只不过进行了“改造升级”,转换成所谓利益兼容、合作共赢、和谐共生等。这样分级分类有明显的层次性,符合自组织结构特征。

由此表明,以上自组织协同模型非常吻合自组织体系的特征要求。明晰了自组织体系,则外在结构也清晰了,如PEST模型(P政治、E经济、S社会、T技术环境)[15],则构成足球运动的外环境(又一个层级)(见图1)。如果外环境的物质、能量、信息流,引起内环境的涨落变迁,在协同作用下形成有序结构,产生更复杂的协同效应。从前研究往往并不特别在意自组织结构,不免存在研究对象不明确的缺陷,容易被形形色色的表象、错综复杂的关系所误导。

3 解读职业足球的运行发展规律

现代足球的诞生才150多年,但其演进过程是漫长的,形态变化是巨大的。由混沌状态,如英国早期的“暴民足球”,到现代化、职业化形态的鼎定历时千年,进而由区域化到全球化、一体化[16],经历了长期历史过程。

3.1 序参量:国家足球强盛的根本

序参量又叫序变量,是自组织系统的主导变量,如把国家足球看作一个相对独立的系统,自有运行发展的轨迹。

首先,认识序变量。序参量是自组织系统的主导变量,协同学中的序参量有以下特点:序参量是宏观参量,用于描述系统的整体行为;序参量是微观子系统集体运动的产物、合作效应的表征和度量;序参量支配子系统的行为,主宰着系统演化过程[14]。团队意识、价值意识、市场意识及国家意识,调节着不同层次系统的协同,它们的“合作效应”整体上决定了系统的运行状态,它们的共同集成就是自组织体系的序参量,这4个方面的集成物是一个整体性概念,最合适的命名应当是“足球文化”(见表2)。显然“(精神层面)足球文化”是各种思维意识的集成,是人们通过足球活动的体验、理解内化为人的精神与气质的表现,是一个不容易精准把握的宏观变量,决定着国家或地区足球运动的兴衰。而在经济学或社会学研究中,以文化作为序参量是常见的,有着类似的表述,如熊彼特认为,企业家精神是企业进化过程中的序参量。

不难发现,“足球文化”的内容与西方文化具有同源性、同质性。西方文化概括而言有,个人英雄主义、尚武精神、团队精神、经济理性、市场理性(契约精神)、民族国家意识等[9],纵观当今足球世界,西欧、南美争天下,西欧是现代足球发源地,是西方文化的嫡系继承者,南美是西欧曾经最成功的殖民地,所以当今足球世界依然是由西方文明在主导[9]。故而,序参量的内容与西方文化吻合是情理之中的,这一点与文化地理学是很好的印证。具体到足球发展而言,序参量原理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1)它是不易甄别、操作的序变量。由于世界的无限性、系统的复杂性,序变量是不易被发现甄别的。不要轻易下结论,草率地把一些快变量当成序变量,这是常见的问题,往往是简单地观察思考后就自以为找到问题症结并拿出对策,如人口规模与组织形式、赛制形式与数量、俱乐部数量与投资量等,这些措施干预很快就被系统平息掉,一阵热闹过后依然回到从前,这在急于改革的国家是常见的现象。“足球文化”是各种意识的集成,是一个不容易把握的宏观的软实力变量,是难以精准操作的,不可能简单地加减乘除。(2)结构重于体量,足球发展必须要改造观念。结构孕育了序参量,序参量催生了有序结构,协同乃所以发生并不断优化。协同学在发展经济学领域也有同样的理论解读,“比较优势”强调资源与数量,“竞争优势”强调质量与结构。依赖比较优势的国家往往难以发展,运用竞争优势会更有利于国家摆脱困境。反观足球世界,真正的强国往往并非地理上的大国,如德国、法国、西班牙,甚至荷兰、比利时,说明国家的体量没有结构重要。刚刚结束的2016年欧洲杯,冰岛足球火了,区区33万人口,闯入2016欧洲杯四强,追寻原由是:国家支持,社会非常公平,球员身体条件好,足球人口达8%远超英国,10余年前默默无闻地从基础做起,如大力推进教练员培训,推进场馆建设并公共化,推进校园足球等。可归结为3点:有基础,有足球人口、身体条件基础,地缘上有同源性同质性欧洲足球文化;调结构,加大国家支持力度,推进教练员培训、场馆建设并公共化及校园足球,以促进足球人口及足球文化的改善从而完善了系统结构;慢功夫,所谓欧洲足球无弱国,在本来不错的基础上,沉下心默默无闻地从基础做起。而足球欠发达国家,总是强调比较优势,总是做简单的线性数学题,实在是一种遗憾。如果伴随着虚高的目标要求,则是实实在在的“目的狂+方法盲”。

其次,把握序变量。协同学认为,事物的演化受序参量的控制,演化的最终结构和有序程度决定于序参量。把握序参量原理,目的在于运用于管理中,即是要发现并利用序参量来实现系统管理的可控化、效能化。纵览世界足球强国有2种典型模式:一是有足够的足球人口规模(如德国、巴西等);另一是足够的人口密度(如荷兰、西班牙等)。德国通过“天才球员发展计划”,在全国建立庞大的管理体系与众多的设施优良的训练基地,“关注每一名有天分的年轻选手,并把他们培养成才”[17]。德甲联赛是世界“五大联赛”之一,也是最稳定、经营最好的联赛,拥有无数国内外忠实的球迷。德国足球人口超1 600万,足球人口密度为19.79%,令人惊羡,国家足球长盛不衰是必然的。再看荷兰,足球人口密度达10.59%,而中国仅有1.99%。已有研究表明,足球知识的生发传播有赖于足球人口的高频度交往,足球产业的勃兴则更多依靠足球人口的规模效应。在此期间,规则、制度、理念、态度、价值观等不断竞争,相互濡染,形成各自特有的足球文化,并长期引领和约束着现代足球系统的发展。

有文化同源性的邻国日本,发展足球的历程为中国提供了又一个良好的学习案例。日本50年前开始做“百年振兴规划”,并一以贯之严格实施,如今女足夺取FIFA世界杯,男足成为亚洲霸主。细论日本足球成功,首先应归功于自明治维新以来“脱亚入欧”的社会转型,再有足球风格的明智选择、职业联赛的系统化运作、校园足球的深耕细作,对此学者们多有论断[18]。从此,足球人口快速增加,足球文化落地生根。由此来看,作为序变量的足球文化既能引领和约束现实足球体系的发展,也能借助社会转型契机实现自身的嬗变。

最后,走出误区。快变量不能当成序变量,足球改革不能草率。常见的问题是,简单地观察思考后就拿出方案对策,如改变赛制形式或俱乐部数量或投资量等,这些措施干预很快就被系统平息掉,一阵热闹过后依然回到从前。

足球人口不应当成序变量,它有着序变量的某些特征,如宏观变量、合成变量,但它也有快变量的特征,因而不能当作序变量,它是“足球文化”的一种效应,本文常常相提并论但不能等同。许多国家发展足球常误把它当成序变量,国家政策一时增加足球人口数量是可能的,重大赛事也会明显影响足球人口,如世界杯、欧洲杯。当前中国足球人口世界第一,既有人口基数巨大的原因,也要承认中国政府的努力是有功效的。然而,中国足球人口的有效参与不足(消费参与、身体参与)[19],表明足球文化的养成还须时日。文化气质、偏好的改变是相当艰难而复杂的事情。

3.2 协同条件:国家足球强盛的基础

条件是变化的基础。国家足球的强盛必须创生如下的条件和环境。(1)保持系统开放性,引入竞争性机制,促进要素协同,这是首要条件。比较而言,足球发达国家往往是现代化程度很高的国家,如五大联赛所在的德、英、法、意、西,该地区政治、经济高度开放与一体化并行。相应地,足球发展融合其中,如联赛的开放性,各国实行有升降级的多级联赛,业余联赛、职业联赛与洲际联赛相互衔接;足球人才流动开放性,博斯曼法案之后,五大联赛人才云集、群星璀灿,2015—2016赛季英国本土球员的比例仅为32%,外籍球员反客为主。这些创造了高度的经济、社会效应,同时,这些也引起深刻的社会变迁,快速推进文明对话与全球化。即使南美足球,特别是巴西、阿根廷、乌拉圭传统三强,作为欧洲前殖民地,这些国家足球发展尽管也有不少问题,但开放性与高水平是毫无疑问的。当然,上述足球发达国家的高度开放性是基于一定的条件之上的:有良好的青训体系,保证本土球员具有相当强的竞争力;有适度的限制条款,保障本土球员得到一定的竞争机会,如英超联赛、意甲联赛等都设置一定的本土球员配额[20]。总体来看,这些足球发达国家是在保证本土人才处于竞争优势前提下,保持联赛具有较高的开放性,以提高联赛的竞争水平。反过来看,落后国家往往存在系统开放性不足的问题,如文化的封闭保守、体制的僵化、管制的严苛或混乱,这些一时或难以改变。但鉴于足球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结合本国现实国情,在提高后备人才培养的规模与质量,以及保障本土球员拥有一定程度高水平锻炼机会的前提下,逐步有针对性地提高职业联赛的开放性,应是促进足球自组织协同向高水平进阶的必由之路。

(2)保持系统非线性相干,引入市场机制,促进多元主体协作。系统发生协同作用与效应是非线性的。对于足球运行体系,在内部(足协、联赛、俱乐部、球迷、开发商、教练员、球员之间、)、外部(文化、制度、经济、政治),不同要素、不同主体时刻发生着复杂的相互影响。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神奇地主导着协同效应,这也是人人都来说足球,却都说不清、说不透的原由。提示,要尊重系统自主性,不宜过多的人为干预。美国前总统里根有一句名言:政府不是问题的解决方案,而是问题的根本[21]。文明进步使人类对人的理性过度自信,问题恰恰是无知无畏地过度干预,“看得见的手”往往破坏了非线性相干的协同机制。提示,足球运动发展中,要摒除简单的线性思维。要清晰系统之间相互作用是非线性的,系统内外存在复杂交错的依存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清晰协同效用的非线性变化,一个因素的变动,事态难以估量。既有“蝴蝶效应”,一个毫不起眼的举动可能形成一场灾难;也可能出现“泥牛效应”。人对于宇宙万物要有敬畏之心,大有作为不是轻举妄动的万能借口。由此来看,引入市场化机制,引导社会主体的多元参与,尊重足球系统本身的内在运行规律,让“看不见的手”来充分发挥自组织协同作用,形成优越的足球发展环境和竞争有序的系统结构。

(3)正确认识和利用系统的涨落,强化足球发展的根基。涨落是开放系统非线性相干的一种效应,是系统扰动的一种表现。在正常情况下,涨落相对于系统的平衡值是很小的。而在临界点附近,很可能出现大的涨落——“巨涨落”[14]。可见,一国足球运动,受内外环境的影响,系统处于一个动态平衡之中。

涨落意味着国家足球是会剧烈波动的,如欧洲杯上,屡屡上演的“丹麦童话”“希腊神话”等。每届世界大赛后,FIFA国家排名都会变化,其实就是各国足球的涨落表现。而国际排名的大幅上升(历史成绩积累),则意味着国家足球的系统性改变,这样的改变必然是有依据的。如前文所述,日本在亚洲的崛起,又如比利时和冰岛在欧洲的崛起,可以认为是改善了系统结构与运行状态引致协同效应的暴发。

涨落也意味着希望,许多落后国家纷纷效仿,但成功的并不多,明显的误区就是急功近利。一是不按规律办事,引进西方职业联赛而不及其余,如西亚的卡塔尔,职业联赛红火几年如今无声无息,国家足球实力依然如故;二是不能完全遵循规律办事,如中国,社会改革开放成效显著,向西方学习的胆识可歌可泣,体制改革、职业足球、校园足球都如火如荼,然而急于求成,没有严格遵循规律,乃至不计后果的“目的狂+方法盲”。中超联赛投资超过欧洲五大联赛令人惊愕,球员薪水令人咋舌。结果是,“一壶温水始终烧不到沸腾”,达不到临界点,生不成新的序结构。而今,国家顶层推出改革方案,决心要将“这壶水烧到沸点”,但必须要清醒冷静下来,遵循规律去实现目标。

3.3 协同效应:国家足球实力的体现

协同效应是指,由于协同作用而产生的结果,是指复杂开放系统中大量子系统相互作用而产生的整体效应或集体效应。对千差万别的自然系统或社会系统而言,均存在着协同作用。任何复杂系统,当在外来能量的作用下或物质的聚集态达到某种临界值时,子系统之间就会产生协同作用,使系统从无序变为有序,从混沌中产生某种稳定结构[23]。

协同效应从2方面来衡量。(1)效能最大化。协同后能使系统整体功能效应大于要素之和,用数学公式来表示就是:设系统Q=Q1∪Q2∪…,则∧F(Q)≥F(Q1)+F(Q2)+…。球员效能最大化应是球员合理运用规则发挥自身各种竞技子能力的协同效应,球队效能最大化便是球员竞技能力和教练员指导能力所能达到的协同效应,这些方面是人们讨论的热点。(2)成本最小化。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成本的,就俱乐部、联赛、国家队层面而言,不仅追求效能最大化,产生良好的社会、政治等效应,更要关注投入产出的效率,这方面却往往存在视角盲区。一味追求协同效应,不计成本,最终得不偿失。对于足球发展而言,协同效应的启示意义如下。

首先,国家足球的强弱,其自组织体系应是有序则强,无序则弱。从序参量形成过程来看,在国家足球运动的组织与治理中,要明确如下几点。(1)强调基础层面的开放性和竞争性。简政放权让市场发挥资源的配置功能,如逐步打破区域足球人才流动壁垒,健全足球人才流动的保障体系与法制体系[24];鼓励和引导社会资本投入到足球后备人才建设、次级联赛运营和业余联盟培育等基础领域[25];让市场起主导作用,并通过合理竞争,让最行之有效的,符合现代足球发展的制度、技术、理念脱颖而出,成为主导力量和主流意识。(2)强调科学的顶层设计。自组织强调系统内部结构的形成过程,强调自由竞争和开放性,但并非是盲目的放任自流,自下而上的“序”的形成与进阶,是顶层设计的思想源泉,这种源于“共同愿景”的顶层设计是符合足球发展规律的最高序参量,由此而来的顶层设计便能自上而下地“奴役”和指导较低层级的系统高效地运行。需要强调的是,足球实力强弱是比较(比赛)的结果,因而仅用有序、无序不足以说明。世界范围内足球运动处于激烈竞争中,足球发展需要的是F(Q)趋于无限大,超越对手才能成为强者。如果只讲发展,不讲比较,显然是自欺欺人的。

其次,足球强国多是发达国家或中等发达国家。现代足球源于英格兰,伴生于工业革命和城市化进程,滋养于现代国家的制度构建和治理之中。当代足球强国大多也是发达国家,得益于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等全方位的现代化进程,在人才培养、队伍建设、俱乐部建设、联赛运作和国家队管理方面,都有可借鉴的范本和榜样。另外,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推进,具有文化亲缘的足球强国交流日益频繁,相互学习借鉴,发展模式总体上也越来越相似。应当说,自组织体系多处于有序状态,但协同效应程度有大小不同。当然,足球弱国并非只能坐以待毙,通过洞悉足球运动发展的内在规律,在有限的资源背景下,既要久久为功,夯实足球运动的基础,也要主导变革促成足球运动质变奇点的早日到来。

最后,足球弱国往往是转型国家或传统型国家。世界各国依现代化程度可分为发达、转型和传统3类,世界现代化是不可逆、不可避免的过程,绝对静止的国家是没有的。对于转型国家,转型即意味着处于无序状态之中,如中国,伴随着改革,足球乱象可谓见怪不怪,从无序到有序是一个艰难慢长的过程。对于传统型国家,其足球自组织体系应处于低级序列结构中,足球发展必须要破解低级结构触发转型。显然,自组织原理提供了参照与指导模型,各国的阶段目标任务不同,方式方法也不同。当然,足球弱国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尊重足球规律,足球发展是非线性进展的,实现跨越、超越是可能的。

4 结语

本文运用协同学理论与方法,着重解析职业足球运动的系统结构关系,在遵从球队、俱乐部、联赛和国家队的自组织逻辑条件下,筛选出球员、教练员、投资人、商家、媒体、球迷、足协和政府等主体要素,并以团队意识、价值意识、市场意识和国家意识为各自层级的主导序参量,通过合作与竞争形成协同结构。基于此,进一步解读了国家足球运行的一般规律,也提出了一系列关于职业足球运动的创新性认识。受篇幅有限,文中并未就中国现状进行专题剖析,但基于一般规律进行演绎不是难事,相信完成阅读后读者对中国足球状况已有所感悟。且当共勉的是,基于协同学理论在此领域的运用尚是一个导入阶段,研究不免存在一些生涩的地方,有待进一步探究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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