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山东临沂田宝梅
解读剖析《新狂人日记》,绕不过孟子笔下的齐人、鲁迅笔下的狂人、契诃夫笔下的小公务员,也绕不过晚清类型小说《官场现形记》。
叙事冷静客观,犹如孟子《齐人一妻一妾》。齐人内心卑劣下贱,外表却趾高气扬,在妻妾前摆阔气抖威风,自吹达官贵人请吃请喝,实际却每天坟地乞讨祭食;新狂人活在“大人”的影子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回到家对其妻其妹也是颐指气使“颇有气派”。
情节荒诞不经,堪比鲁迅先生《狂人日记》。小说行文风格似乎得鲁迅先生三昧真传,只是要隐晦一些。鲁迅先生笔下的狂人心理变态、逻辑混乱、总出现幻觉害怕被人活生生地吃掉;新狂人亦是如此,总担心失了“大人”的宠,夫妻行房都要考虑是否影响第二天的状态,连沉思都认为高贵如大人方才能够,最后崩溃直接变成疯子,揣着塑像宣布自己就是大人。
笔调夸张犀利,不亚于契诃夫《一个小公务员之死》。小公务员看戏时不小心冲将军后背打了个喷嚏,便疑心自己冒犯将军,三番五次道歉,惹烦将军遭呵斥后,竟然一命呜呼;新狂人为讨好大人,亦是煞费心机,大人想见其妹,他就像被皇帝翻牌子样深为其妹粗鄙诚惶诚恐,足见其心理之扭曲、性格之变态。
晚清谴责小说《官场现形记》写尽官场众生相,中间亦曾有个叫冒得官的用女儿献媚上司。《新狂人日记》中的大人一手遮天,下属们奴颜婢膝诚惶诚恐,失声失形失志失魄。《新狂人日记》写尽官场弱生态,是一部新的《官场现形记》。
2.广西桂林熊焕颖
鲁迅《狂人日记》开篇小序“某君昆仲,今隐其名……”用的是封建时代的文言文,尔后的正文即所谓狂人的“日记”用的是新生的白话文。显然一开始鲁迅就在语言上拉开了狂人与正常人的区别。因此,鲁迅的狂人之“狂”本质上可以理解为一个新兴人类被当成了疯子,即狂人的“狂”在于他的与众不同,与当时社会的格格不入,在于他发现了历史“人吃人”的秘密。而王方晨的《新狂人日记》开篇小序用的是现代汉语,正文中用的同样是现代汉语,即便正文有意让叙述者颠三倒四地讲述故事,但仍然符合现代汉语的语法逻辑。显然,作者一开始并不打算拉开新狂人与正常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新狂人的“狂”在于他沦落得与众官相同,与官僚体制融合无隙,在于他体认了官场上恃强凌弱的辩证法。这与鲁迅狂人的“狂”恰恰相反,即新狂人的“狂”是在求同中造就的。这意味着什么?仿佛在说这个世界就是个大染缸,人人都是有罪的疯子,因而最后小说结尾不是“救救孩子”,而是“救救大人”。
3.陕西西安阿探
《新狂人日记》以个体精神幽暗奔突中的放逐与自陈,接续了鲁迅原作冷峻、理性、反语等外化风韵及恒性内质,成就了经典性摹写的完美挑战。如同鲁迅对果戈理《疯人日记》的超越,王方晨亦引领了中国小说创作的一场起义——去意义时代的小说,回归人类精神探析的至高境地。
小说以不断切换的视角,不同生命时态相互比照,重构了至高权力下无以摆脱的精神戕害所凝铸的几近癫狂的人格裂像。所谓“运气”,只是“大人”群体的专享。备受挤压的“我”在家中成了对妻子、妹妹精神的“施暴”者。屈华的不知所措,妻子人之大欲的抑制,只不过“我”生命情状的另一种映照;小叶的单纯、纯真毁了自己的人生;曼丽以漂亮女人的洞明,期盼着有人撕破天网获得新生;“我”只不过是众人之间的高度人格分裂者:愚钝而清醒,怯懦而愤勇,冲动而理性……欲望颓废的黎明,“我”终成为“狂人”“大人”。文本从多次提及的隐线开启,在精神的不断坠落、凝滞中蓄势突进,最后灵动一跃,浑然天成。
文本剑指冠冕堂皇伪饰下權力专制流毒的同时,亦犀利地直刺驯化的国民意识,闪烁着启蒙主义的光芒,饱含着人道主义悲悯情怀。小说的时代背景仅是高妙的虚构,因直击人类精神桎梏、洞穿时空阻隔而永恒、无憾。
4.广东佛山茨平
读完王方晨老师的小说《新狂人日记》,我想到一种叫三环挫的农药,它往植物上一喷洒,植物所吸收的营养就变成矮化自己的能量。权力是一剂春药,又是一剂三环挫。
小说没有直写春药在权力身上发作,而以冷郁的笔调叙述三环挫的作用,人们在权力面前自我矮化。“我”对“大人”的膜拜总是情不自禁,“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并多方面加以理解领会,包括把手伸到女秘书裙子下面去。小说中的小叶,让我想起《一个小公务员之死》。是的,他所有的沮丧皆来自于对权力的恐惧。没有谁是天生的奴才,奴才遍地是权力长期嚣张的结果。标题《新狂人日记》,“我”,小叶,一点都看不出狂人的样子,他们平常正常得就像我们身边的芸芸众生。这才是最该深思的地方。一个没有血性没有人格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鲁迅喊“救救孩子”。王方晨老师喊救救我们自己。若是不消除权力是剂春药,是剂三环挫的土壤,何以自救?我有点悲观。
5.四川雅安李洪彬
此《新狂人日记》非彼《狂人日记》,整篇没有狂到疯癫的伏笔,也没有狂到让人心动的痕迹,更无狂到无语的语言!从一个“红心”糖纸入手,作者用手术刀一样的笔锋,在地狱受拷打的模样,一层又一层剥开一段尘封的历史。也是作者亲历官场上位者以见不得光手段,压榨、盘剥职场上的每一位为生活卑躬屈膝的小职员。说实话,这篇小说太过拗口,没有朗朗上口之感,文字像是从地狱回归的仆人,以猥琐到极点的样子堆述。但这也从另一个侧面真实反映自古官场、职场如幽灵地一样不见天日,所有游戏里的人,人格分裂不全,毫无尊严可言!
6.江西乐平邹冬萍
“小人物就像皮球上的蚂蚁。大人物使脚来踢皮球,你心里说,咦,怎么转起来了?”这句话等同于一把埋伏在文章腹心处的金钥匙,开启了整篇文章的“泉眼”,一个畏畏缩缩活在权力脚下的小人物的形象,在这寥寥数语中立了起来。在这篇取名为《新狂人日记》的作品里,我读到的却不是疯狂,而仅仅是悲哀——“你永远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脚,什么时候来踢这个皮球”,这句话就是悲哀的“核”,也是砌成小人物人生悲剧的基石。
在个人看来,“我”更像是契诃夫笔下的《套中人》那样谨小慎微的小人物,而非鲁迅先生《狂人日记》中通篇都在嚷嚷着“吃人”的狂人。怯懦是他借以掩饰真实内心的袈裟。他打坐在大人的权力与自己卑微的愿望面前,以“大人要见我妹妹”这句话为木鱼,敲打生活的壁垒。贫困是一张走不出去的网,而妹妹“屈华”是锁紧这张网的绳。同时,妹妹又是他的一面镜子,以卑微、怯懦、可怜混淆成猥琐耻辱的影子,洞见了自己。
显而易见,他并不喜欢看见真实的自己。他拿起了或者自以为拿起了锤子,对准的其实不是妹妹,而是他所不喜欢的真实的自己。可悲的是,他在庸常的枯燥与日久习成的谦卑里,失去了重生的勇气与能力。套中人回到了套中。
7.浙江杭州徐飞
在主人公的身上,我读到了当下底层众多小人物的影子,偶尔,我也读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的渺小、卑微,他的迷茫、疑惧,他的喜怒哀乐,似乎我们的内心都有。如果身处他那个时代,我们会不会像他那样,在病态的人生里,载浮载沉呢?虽然时代不同,但是每个时代的社会结构大抵是相同的,无非是少数的大人物,在掌控管理着多数的小人物。无论大人物小人物,最终都逃不脱时代的掌管。当然,大人物并不都是杰出的优秀的,也有蝇营狗苟之流。小人物除了谨小慎微地生活,偶尔也可以从大人物式的狂想中,获得慰藉。直至读到小说主人公怀揣着塑像宣布“我就是大人!”,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他能把塑像疯狂地摔碎,而他没有,只剩下喃喃自语“……救救……救我!”啊!其沉痛,犹如一百年前,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结尾“救救孩子!”呐喊的回声!当年,那些孩子都得救了吗?后来流落到了哪里?他们的子孙后代,是不是星罗棋布在尘世间,就混迹在我们的周围,偶尔,像王方晨笔下的新狂人,发出求救的呼告?……
8.湖南邵东张亦斌
当一个人的欲望被压抑到了极致的时候,便会像弹簧一样迅速反弹。常人如此,官场中人尤其如此。坊间有云:“官位如春药。”在畸形的官场生态中,有人为了谋求升迁不择手段,有人为了生存忍气吞声。王方晨的《新狂人日记》描写了一个被“大人”压抑的中年男子。他在机关里职位不高,处处谨小慎微,时常在上司压力与欲望本能之间挣扎,最后被压抑到极致的时候,他宣布自己当了“大人”。小说通过一系列习焉不察的细节描写,展示给我们的是道德面具之下晦暗人性中的狰狞与欲望。作家在人性表达的同时,用隐晦的笔触理智地描写了特定年代的官场文化。《新狂人日记》是非典型的官场小说,但王方晨在作品中对官场的不良风气进行了反思和批判,这是一个作家应有的担当。
9.湖南长沙高求忠
看完小说,我不由想起了明朝袁宏道的一段话:“弟作令备极丑态,不可名状。大约遇上官则奴,候过客则妓,人间恶趣,令一身尝尽矣。”袁宏道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自己对此觉得“苦哉!毒哉!”从古至今还有不少人,虽然表面上对上级竭尽全力讨好,但是内心的想法是“彼可取而代也”,“要坐轿子,先抬轿子”。而这篇小说里的人物,已经完全在心理上奴化了,他们习惯了畏惧,习惯了下跪,习惯了扭曲人性,习惯了精神上的异化,习惯了病态的生存,奴性渗透在行动上,内化于思想里。
这才是最可怕,最悲哀的。
10.甘肃兰州赵武明
《新狂人日记》显现了时间的重量。
文字是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流淌,折射着思想的痕迹,好的作品,往往是直抵心灵深处那隅幽静的港湾,让人感受那一种石子落入湖水荡起的涟漪向四周散开的心动,感怀之余又会有种积极向上的情愫,于平淡中重新点燃人生奋斗的激情。王方晨的文字朴素、简洁,毫无修饰,质朴无伪,但生命充盈,真挚无间,哲思深远,每颗文字都是敲击他心灵发出的声音。听平凡事物,就是旁听自己的灵魂,这种体验超越了个人的情绪,此时文字成为一种感知。博纳富瓦说,写作不是单纯描摹世界的表象,而应让存在现象。他的作品始终会感人肺腑,令人神往,王方晨的作品中渗透了对人性的追问和对美好的追忆。
11.河北邯郸赵会喜
《新狂人日记》的创新在于简洁以及偏向于古白话式的语言表达,作者对语言的镶嵌、重构、节奏及进程等从不同的层面赋予丰赡的内蕴、隐秘于语言之外的艺术力量。从这个角度讲,该小说的语言自身具有矢量的意义。
语言的指向不再是单向度的,而是折射着情感、思想、见识和坚固的信仰。语词的颗粒闪耀着它本身的质地、硬度、色彩、声响、气息等光泽,在节奏、关联和指向上又产生新的意味。在语言叙事上,显然承继了鲁迅笔法,也许还有雷蒙德·卡佛的情节,将语言的冗余杂质剥离,多以短式句表达,散溢出古白话的典雅苍凉之美。也就是作者将充满喧嚣、快节奏的生活突兀地放慢与荒诞并冷寂起来,从词语的空隙中取出它们的火焰和过后彻骨的冰凉,让近似于文言的语汇瞬间复活,形成了文本的语言的矢量。但语言的矢量在情节的处理上又无形中进行消解,因为作者将语言置于暧昧或者过于暧昧的链条之上,小说仅局限于曼丽和“我”的大人、小叶、“我”和妻子之间的频频房事,以及险些“我”的大人和屈华的可能性的暧昧。这些肉体关系的逻辑,也仅止于某种心理上的宣泄與快慰,文本中呈现的日常生活的琐屑、无聊、无奈、哀叹、自贱等这些无关那宏旨的细节流,对语言的矢量相对也有些削弱。
责编: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