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浙江宁波虞燕
总的来说,《农耕记忆馆》是一个偏温情的小说,叙事方式舒适平稳,情节设置上没有悬念,也不曲折,像在冬日里晒着大太阳,有故人在边上娓娓诉说一样。听的过程中,你的情绪不会出现大的波动,却冷不防被什么蜇了一下,那可能是一种隐约的在大趋势面前无能为力的忧伤。农耕时代终将远去,满屋的农具器物只能作为承载记忆的情感链接。如果这个小说只停留在为乡村消失而悲歌的话,那无疑普通了些,所以作者把更深层的更能引起共鸣的元素加了进去,那就是新城市人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困顿。作为被时代变革的大浪潮裹挟着涌进城市的乡村人,他们在社会巨变的夹缝里不断妥协不断挣扎,即便像“我”和丁时辉这样已经在城市过着相对体面生活的农村人,也无法逃脱强融带来的惶恐和疏离感。原生家庭的印记,身体里的某些暗码会不断提醒他们,你不属于这里。小说中的“我”和丁时辉代表着现实社会中随处可见的两类人,“我”过得不甘心却缩手缩脚,而丁时辉是那种为了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大刀阔斧向前冲的人,颇有悲壮的英雄主义气息。另外我想说说哑仔,这个人物的设置挺有意思,来路不明,不会说话不识字,却成“我”跟故去的父亲之间的“联络员”。最后,“我”给哑仔取名,用的是父亲的名字,这样的用意除了小说里提到的,让他守着农耕记忆馆犹如父亲守在那里,是不是还预示着一种希望——未来新农耕文明发展的可能性?
2.重庆南岸周其伦
时代摧枯拉朽地萧条了乡村,同时也极大地富足了我们的物质生活,在这种浩浩荡荡的大趋势面前,我们何故依然会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人们为何仍然会感到精神无所皈依呢?细究起来,归根结底恐怕还在于我们的内心而今不再安静了。虽然农耕文化从形式上已经渐渐远去,物质的积累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实现,但是,我们的心里真的就做好了接受城市文明的准备了吗?我看未必。人们一边留恋着农耕文化的稳重、持守、温漫,同时我们又时不时地对于都市璀璨的霓虹引颈眺望,这种矛盾的心态时不时会让我们的内心左顾右盼,再也无法心静如水。在前行的时代面前,我们该何去何从呢?小说带给我们的启示无疑是一个相当开阔的命题。
3.江苏邳州周葆亮
作者削减枝枝蔓蔓,用纯朴干净的文字和富有张力的语言,饱含深情地回望乡村,在温情的语境河床里,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描摹了父亲、哑仔、丁时辉、荣叔,当然还有“我”等最底层人群的鲜明形象,烘托出社会生活中人的喜怒哀乐以及抛弃土地后的人们变成无根浮萍飘摇着的惆怅。
《农耕记忆馆》,只是作者设置的铺展故事的舞台,刻画人物形象的河床,抒情达意的窗帘,洗涤细节的火盆。农耕器具,则是他寄托哀思的一刀火纸。随着作者记忆闸门的开启,父子情、乡情以及那片土地的养育之恩等情感洪流,势不可挡,一泻千里,本真的心胸,跃然纸上。
作者通过农耕记忆馆这一独具感染力的场域,到底想说什么呢?那就是寄寓深厚的不忘初心的意蕴和超越现实的意向表达,告诫读者,用真实的历史启迪未来,忘却历史就是背叛。
4.广东珠海刘少勇
文章细腻地刻画出这份纠结和怅惘,仿佛是现代版的路遥小说《平凡的世界》。高加林在那个年代走不出农村这个心结,而“我”实现了跳农门的目标,但成了城里人,又能怎样?新的诱惑和折腾,依然消解不了对安逸生活的渴望,对自我价值的质疑,寻求被认同,欲说还休的苦闷情怀。还不如,做一名简单知足常乐的哑仔。
5.浙江湖州臧勇强
同是农村出身的丁时辉,在野心和贪婪驱使下,辞职下海,也曾富足一时,最后难免陷入尔虞我诈,众叛亲离,一败涂地。
父亲坚守农耕,虽苦犹乐,与疲于经商的丁时辉形成鲜明对比。我非农非商,无法进入城市深层,表面看似光鲜,实则不尽如人意。
晨富暮穷的商人瞬息万变,千年不变的才是农耕生活。人人都有适合自己生存的空间,何必朝三暮四,邯郸学步?
父亲死后留下了一屋子农具,意在告诉子女,无论社会发展到何种程度,人总归是要吃饭的,任凭风云变,田庄万万年,农业乃国之根本。最后“我”领悟到其中的真谛,把希望寄托于哑仔身上。
农耕记忆馆记忆的是中国农村现状,改革大潮下颇具鲜明的时代意义。
6.广东阳江周映
西弗弗斯被命令把山下的石头推到石山上,但他刚把石头推上去,石头又自动滚下山。父亲也如此。他不断地把最好的东西给邻家,却不能得到原谅;想守住田地却看着田地荒芜,想“我”懂他,“我”却逃离。当搬动的石头停止时,便是大限之日。哑巴是“我”跟父亲的纽带,像会倾听秘密却不会泄密的“树洞”。后来哑巴学会识字,似乎又让人看到“留住乡愁”的希望。
小说细节饱满,文字温暖,对拯救身份认同危机大有裨益。
7.河北邯郸乔民英
叶清河的小说,以自己的切肤体验,将农村和城市两个世界黏合在一起:有记忆中农村的蚀骨之痛,也有当下城市的荒诞不经;有现实主义的悲壮苍凉,也有现代主义的焦灼不安;有“堅守者”的孤独无奈、“逃离者”的漂泊无根,也有“求索者”的执着坚强。这在80后作家中是难能可贵的,因而拓展了读者对城乡小说的认知。
8.广东清远向明伟
这篇小说有着以小博大的深刻,但是也略有局限。作者预设的两个人物丁时辉和哑仔,左右了小说推进的力道——换言之,作者选取的素材必须目标明确地在这两个人物身上得到反响和印证,这样无形中削弱了小说的丰富性。不过这点局限是白璧微瑕,叙述朴素、细节扎实、拥有独特的乡村体验和问题意识的《农耕记忆馆》,在同类题材的小说中,仍然堪当优秀。
契诃夫说,小说家不是解决问题的人,而是提出问题的人。《农耕记忆馆》再次把乡村沦陷的严峻现实摆在了读者面前,显示了作家“不愿放任般迷茫下去,拿起笔,发出我们这个阶层的声音”的勇气和担当。
9.广东雷州何武豪
小说中“失语”多次出现,这是记忆的短暂消失,这种“失语”有警醒与喻示作用。对于汹涌而至的城市化进程,乡村处处失守,步步退却,土地被蚕食,记忆被抹去,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逃离。这篇小说描写的应该是粤北山村,这让我想起上一期《作品》中的王哲珠小说《姐姐的流年》,那是写粤东山村的,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而这篇的场景更为广阔,城乡悬殊的对比也更为强烈。流年易逝,记忆可寻。作者的高明之处,一是借老屋来安放农耕记忆,二是借向哑仔的倾诉来钩沉那些往事,从而有现场感地凸显出作者与亲人、田地和庄稼难以割舍的深情。
10.江苏常州陈立仁
城市依旧在远方。城市所代表的冲突物,依旧在远方。于是,有了“农耕记忆馆”,一种沉淀为“生命的底色”的记忆。记忆,首先就是对乡村的偎依、守望和审视,超越显著的时代标志,超越符号化的城乡,成为人人皆能体味的人性书写。但这种自省是否有价值,那是留给读者自己去深思的。这个结局,是一种无力。无力,是文学与现实碰撞的真相。
11.广东汕尾蔡赞生
在小说中,有两个人物的设置耐人寻味,分别是疲惫穿梭于城市各式圈子寻觅商机的丁时辉和谜一般孤独存在的哑仔。这两个人物可以看作是“我”的城市狩猎与精神还乡之路的分蘖。丁时辉是渴望在城市中“成为掌握资源制定规则的那一类人”的不安分的“我”的投影,是“我”“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哑仔则是那个守护农耕之殇、农耕之美精神回归的“我”的替身。作者将原本分隔的空间和实物汇集在一个点上,把一切现存的和记忆的事物更清晰地呈现,区别不过是“他们的田地在村里,我的田地在城里”。
精神的疼痛和现实的困境是叶清河小说编码的一种方式,“农耕记忆馆”是一种现实生活经验的反刍与精神还乡的追寻。精神还乡,可以说是现代都市生活的知识分子心理的元状态,而丁时辉的“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现实则更加速了“我”的回归。
一部农耕之美的备忘录,一段精神自疗的心路历程,叶清河的《农耕记忆馆》,令人在精神往返的共鸣中产生一种疼痛的体悟和尖锐的反刍。
12.甘肃平凉石凌
作者用父亲去世后,“我”回乡看见农具后打捞记忆的方式,展示了改革开放这40年,农村、农民发展、演变的过程。小说虽没玩概念与技巧,但却以沉郁的力量引发了同龄人的记忆与怀想。当代中国,工业经济的发展与社会的繁荣正是以村庄的消亡、土地的荒芜与农民背井离乡、流血流汗为代价的。伴随着父亲的去世,村庄将陷入长久的沉寂。小说提出的问题足够尖锐,也引人深思。
值得一提的是“哑仔”这个形象。如果哑仔不出现,那么,当村庄与土地的最后一个守望者“父亲”去世后,当所有人都背弃村庄,离开土地后,村庄将疏于凋敝,土地将归于荒芜。幸而有哑仔出现,他代替父亲成了村庄与土地唯一的守望者。哑仔既是一个人物,也是一种暗喻,他的哑更是一种象征,象征当下沉寂、落寞的乡村。
13.广东广州蔡晓仪
小说最后“我”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不逃避,为自己的阶层发声,如建立农耕记忆馆,写一本农耕文化史书,是与僵持了半辈子的父亲的和解,更是对父亲的文化坚守及农耕文化的认可。这让我想起了许多作家特别是先锋作家的创作之路,往往前期是反叛的、开拓的,后期就自然而然脉脉温情起来。这是人之本性——人到中年,在以他者之经验构建自己之后,反而会求源求本,寻找母体经验,以此反观己身,完成自身的二次成长。
14.甘肃陇南朱旭东
小说在不太长的篇幅里,向我们展示了我国农村的沧桑巨变——由与土地的相依为命到弃耕风气的风起云涌。面对父亲对农村的坚守,“我”自以为是地认为是中国几千年延续下来的家庭农耕的生产方式将会遭到工业化生产的淘汰。一个家庭、一座村庄的日渐萧条与落寞,好像正是这种变化的结果。但当父亲去世后,“我”的种种症状反射出,一个人终其一生都在认领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与适宜的生存环境,把自己从所背负的原罪里解救出来。
小说笔力丰润,既客观地描绘了农村图景,又恰到好处地进行着自我解剖与时代审视,只是结尾处过于轻描淡写,与小说整体的厚重似乎显得头重脚轻。
15.陕西西安魏百平
农业社会具有先天的缺陷:封建愚昧、专制暴力、贫穷甚至缺少人性的关照。父亲与母亲及子女的关系都是扭曲的,“我”家和荣叔家的关系也是在仇恨中相互伤害。虽然最后仇恨似乎弥合和消解,但这种相互折磨的过程实在是缺少人性的光辉。虽然如此,作者依然对农业社会抱有深切的期望和忏悔。作者对农具着墨较多,用大量篇幅描述父亲打造农具和自己欣赏与思考农具的场景,这也成为作者表达与农业社会和解的钥匙。把这把“钥匙”陈列于农耕记忆馆,并讓哑仔传承下去,进一步表明农业世界是人类最后的精神花园,回归农业、发展农业,也许是破解后工业社会的一剂良药。
16.福建福州黄鹤权
借助农具的视角,小说对当下的乡土世界、社会结构做了鞭辟入里的解剖。一方面作者以哑仔的出现为线索,扎根在深厚的农业文化基础之上,书写了传统农耕文化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疼痛与危机以及自己对父亲的寻根记忆。另一方面,文中还添加了另外一条主线,裹挟了一场兄弟合作关系、领地想象和身份找寻,把人被紧紧裹进现代化进程中的无所适从和无法“守一”的无根状态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18.甘肃定西杜小龙
这部小说是一部“未完成的作品”,同时,也是“中断”的艺术。以小见大,而又化大为小,遗憾的是,在哑巴和作者的“一唱一和”之外,并没有看到弦外之音,也把“金字塔式”沉重地活着的力量无形消解了。父亲活着为尊严而战,“我”活着同样为尊严而战,但是,在不彻底的对于命运的挣扎中,我选择了决绝,但是最后似乎通过“记忆”复活的仍然是父亲式的怀旧,并没有完全摆脱。从小说本身的思想性而言,似乎就显得落入俗套了,温情太多了,而“恶毒”少了点!
责编: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