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为一体：共享单车建构的传播和交通新关系

胡璞

摘 要 移动出行是未来交通发展的大趋势，作为移动出行代表的共享单车已经成为城市主要出行方式并在改变着人们的行为习惯。共享单车包含的大量媒介技术，使得它不仅具有交通工具的功能，还具有传播工具的特征，并在变革着传播和交通的关系。通过对交通和传播关系研究的梳理，结合4个月参与式观察收集到的第一手分析资料，对移动时代共享单车带来的交通和传播关系的变革进行探讨。研究发现，共享单车打破了交通和传播的器具界限，统一了信息生产和传播过程，实现了信息和行动之间的双向互动，建构了融合的交通和传播并使之成为一个整体。共享单车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理解移动时代传播和交通之间正在发生的变化。

关键词 共享单车；传播；交通；融合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18）08-0112-03

移动时代的变化是媒介技术“大举入侵”生活领域的方方面面，交通领域也不例外。为了解决短途出行和公共交通接驳的需求，摩拜单车和ofo在2015年推出了“共享单车”。共享单车是互联网租赁自行车的俗称，提供自行车分时租赁服务，服务的特点是“随时随地，随用随停”。共享单车是城市绿色交通系统的组成部分，是方便公众短距离出行和公共交通接驳换乘的交通服务方式，是移动互联网和租赁自行车融合发展的新型服务模式，是分享经济的典型业态[1]。《中国共享单车行业发展报告（2018）》显示，共享单车行业2017年累计投放单车2 300万辆，覆盖200个城市，累计注册用户2.21亿人，占网民总数的28.6%[2]。共享单车的出现使自行车出行占比由原来的5.5%，攀升到了11.6%[2]。共享单车已经成为了城市主要出行方式。

共享单车改变了人们的出行习惯，人们开始依赖移动媒体获取出行信息、寻找交通工具、利用移动支付进行结算。移动媒介或者说智能手机在交通工具的使用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媒介和交通工具两个原本看似无所关联的领域发生了联系，交通工具深度参与到了信息的生产、传输和获取过程中，传播和交通的关系也开始发生了改变。那么，共享单车到底如何改变传播和交通关系的呢？传播和交通的关系又变成什么样呢？

本研究采取参与式观察的方法，在2017年9月至12月，4个月时间内对武汉市内共享单车（摩拜单车）进行观察体验。通过对摩拜单车亲身体验试用，对手机应用程序进行截图、录屏等方式收集到大量第一手分析资料。下面本研究将首先回溯有关传播和交通关系的相关研究，寻找其存在的局限，并试图构建一个分析框架，通过对共享单车的分析来探求移动媒介时代传播和交通关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1 紧密但分离的传播和交通

回溯媒介和交通的关系可以发现，两者关系一直很密切。外在的交通达到思想的“交通”[3]。秦始皇修驰道，设驿站，以传达政令[4]；古罗马时的手书新闻信由发行人拥有的奴隶行船将新闻信分送给各订户[4]；15世纪欧洲诞生的近代邮政系统通过邮差传递消息[4]。这时的信息的通达必须依附交通工具和道路网络。但詹姆斯·凯瑞认为，电报的出现彻底终结了传播和交通运输的同一性，因为电报第一次使传播从交通运输中有效地分离出来[5]。它不仅“使讯息从物体的物理运动中分离出来，而且它使传播得以能动地控制物理过程”[5]。但在乔纳森·斯特恩看来，作为基础设施的火车轨道规定了电报信号的物理移动方式，因为电报线路是沿着轨道建立的，传播是嵌入在铁轨和电线中的[6]。这一时期信息的传输摆脱了对于交通工具的依赖，但信息传输的基础设施仍紧紧依附着铁路网络。而随着有线网络的建立以及卫星通信技术的发展，信息可以突破物理距离向四面八方传播，世界上某一个地方发生的事情可以快速的被全球各地的人获知。但在戴维·莫利看来，网络等新技术的运作能力依旧根本上依赖于物质基础设施[7]。信息传播从来就依赖于交通作為物质基础，而交通作为实体传输与信息交流不可分离。

但当人们对于移动、在场的需求的增加，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使得移动性、流动性等称为传播关注的重点，而交通从来就是关于移动和流动的。斯特恩曾建议，要超越个人尺度，打破身心、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内容和手段等一系列二元对立，将交通和传播看作是一个联合的、交织的过程，是一个空间内有组织的运动的大的集合[6]。张昱辰建议，可将交通和传播、传播的物质面向和符号面向看成一个紧密结合的、相互交织的过程，把传播视为对界限的跨越，促进人员、物品、文化的移动和交往[8]。从现在的发展来看，传播和交通正在发生融合，交通工具在被使用的过程中通过定位装置、感应装置所获得的信息借助通信装置直接传递给监控和管理运营端。“伴随着智能交通的发展日新月异，从电子导航到无人驾驶，从交通信息集成到交通网络监控，各种新技术将传播与交通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融合在一起。”[8]

在前移动时代，实现传播的基础设施网络和交通基础设施常常相生相伴，传播工具生产信息，交通工具负责运输信息，信息的生产和传输互相连续但也互相独立。而移动时代的共享单车打破了这种关系，实现信息生产和传输的统一。固有的观念中被认为是实体空间内物质的移动的“交通”，而被认为是大众媒介的信息的互动的“传播”，开始打破生产与传输、内容与手段的两元对立关系而开始成为一个融合的整体。

2 共享单车实现传播和交通的融合

2.1 模糊传播和交通的器具界限

物质的移动、流动需要交通工具作为运输载体，媒介内容生产呈现也需要传播工具作为载体。过去人们熟悉的传播工具是以报纸、广播、电视、电脑等代表的生产文字、图像等符号的大众媒介，移动性差且需要借助交通工具或其他交通基础设施进行运输；人们熟悉的交通工具是以自行车、汽车、火车、飞机等为代表的物理机械装置，是实现物质运输、移动的工具，并不涉及符号内容生产。但移动技术的发展产生的共享单车，突破了两种工具的界限并使之融合，交通工具本身也变成了传播工具。

共享单车由移动智能设备上（如智能手机）的应用程序、自行车、云端运营管理中心等组成。以摩拜单车为例，其自行车搭载了集成了多模定位芯片、通讯模块和新一代物联网芯片的智能锁。用户通过手机App即可随时查看附近自行车位置分布，并实现完成寻车、开锁、结算等动作，骑行结束后将自行车停放在任意适合区域。实体的自行车仍旧担负着移动的功能，同时因为智能锁的存在，它也变成了一个传播工具，进行车况反馈和信息通信。过去类似的自行车租赁服务如公共自行车需要使用者在指定的地点租借、在指定地点归还；而共享单车则可以随时随地、随看随借、随用随停。因为共享单车搭载的传感装置可以随时捕捉位置等状况信息，移动通信装置可以随时将这些信息传递到用户手机和单车运营管理中心，即时没有固定地点的限制，人们也可以掌握共享单车的位置。单车本身和用户端的手机、云端的运营管理中心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信息传播系统。共享单车囊括了媒介和交通工具的功能和特点，同时实现了信息生产和位置移动，模糊了传播工具和交通工具的界限，实现了交通工具和传播工具的统一。

2.2 实现信息生产传输过程的无缝衔接

过去尤其以报纸、广播（有线媒体）等是大众传媒时代，媒介是内容的生产者，交通工具或交通设施是内容的传输者。媒体生产的信息内容通过交通工具或有线网络传送到用户的手中，即使是与交通有关的内容，也需要媒体的采集、加工、生产后再有交通网络向外传递。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交通的行为是一直产生信息的，诸如速度、时间、路线等。但在过去移动技术尚未深入交通领域时，关于人们的交通行为的数据信息只能经过专门的测量，而人们要想获知总体的交通状况，只能通过大众媒介的报道。但共享单车打破了信息生产和传输过程的分离，实现了生产信息的实时传输。

在共享单车的使用中，每一个用户的骑行行为都是一次信息的生产活动，诸如骑行位置、速度、时间等信息由自行车智能锁的传感装置采集，并通过通信装置进行传输，实现同用户手机终端以及云端运营管理中心的双向通信。例如，摩拜单车的用户可以在骑行过程中，随时在手机屏幕上观看自己当前的位置、骑行速度、骑行时间以及累积产生的费用等信息，同时这些信息也被同步传送到运营管理中心以“监视”用户的每一次使用情况。搭载了传感芯片、通信芯片等移动技术组件的智能设备在交通工具的置入，使得交通行为数据的测量变得随意且随时。而只要一个智能手机，人们即可通过手机屏幕获知自己的详细完整的骑行数据。

在移动时代，传感技术和移动通信技术的发展，融合移动技术的智能交通工具不仅生产数据信息，而且自身搭载的传感设备进行实时采集并通过移动通信设备和用户端、管理端进行通信交流。信息生产和信息传输无缝连接，打破过去的对立、分离的关系，实现了交通和传播过程的统一。

2.3 实现了信息到行动的双向互动

信息传播是满足人们对于世界认知的需要以便更好的做出判断从而决定自己的行动。信息和行动之间应该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信息帮助人们了解外界产生行动的愿望，行动又产生新的信息帮助人们更好的了解外界。但在过去交通工具帮助人们实现移动的过程中，信息和行动常常是异步的并且很难实现互动。

但共享单车打破了这种局限，实现了信息和行动的双向互动。以摩拜单车为例，它的手机应用界面上以蓝色箭头图标标志使用者当前所在位置，箭头方向为使用者的朝向，同时会弹出该位置周围分布的共享单车。随着使用者位置的移动，蓝色箭头图标会做出相应的变化，使用者可以依此判断自己和附近共享单车的位置关系并做出运动方向的调整。在骑行过程中，手机应用的界面会实时显示当前骑行者的位置、速度、时间、距离、累计费用等信息，使用者可以随时根据这些信息调整自己的路线和速度。获得信息，根据信息提示做出行动，行动又产生新的信息，形成了一个双向互动的循环。在这个双向互动中，交通行为和信息传播紧密互嵌在一起，彼此互相影响、互相配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信息-行动系统。

3 结论

戴维·莫利称这种媒介科技支撑交通工具（他说的是汽车）的“智能化”是一种媒介的驯化，交通工具成为了媒介系统的一部分[7]。但共享单车的个案显示，媒介技术和交通工具的发生的是化学反应，不是谁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而是生成了一个新的东西。这个新的产物既有媒介的特征，又有交通工具的特征，更产生了自己独特的特点。

共享单车的出现改变了信息传播的原本的模式，交通工具不再独立于信息生产活动，也不再只是信息的运输工具，它也成为了信息的生产者。其实在过去，交通方式也在产生着信息，但这些信息规模十分庞大很难被有效收集。而现在依赖于通信技术、传感技术、云计算、大数据分析等技术的发展以及同交通的深度结合，交通行为所产生的海量信息可以被记录、被存储、被分析。使用者既可以通过手机屏幕获知所需车辆信息，共享单车企业可以获知使用情况以便更合理投放、管理和维护，同时这些信息还可以帮助城市管理部门科学合理进行城市空间规划。共享单车实现了传播和交通的内容和手段、生产和传输过程的统一和融合，实现了传播内容和交通行为的双向互动，建构了移动时代传播和交通“融为一体”的关系。

信息傳播和交通的关系，一改过去两者虽然密切但彼此独立的状态，成为了一个融合的整体，将信息的生产、传输、处理、反馈等过程无缝衔接，大大缩短了时间。移动时代的共享单车不只是单纯的交通工具，也没有变成纯粹的媒介，而是在媒介技术和交通领域互相融合、互相嵌入的过程中，以媒介-交通融合产物的面貌存在。共享单车是一种新的技术产物，更是未来移动出行方式的代表。通过对共享单车的分析，我们可以以小窥大，观察到未来交通领域的新变化，以一种的新的视角来看待和认识媒介技术、移动技术和交通领域正在发生的化学反应。而这种化学反应也正在影响和改变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和行为习惯。正如斯特恩所讲，传播和交通是交织的。而随着信息技术的触角逐渐伸入其他领域，这样的案例会越来越多。信息传播的方式和特点也会产生更多新的形态和变化。

参考文献

[1]交通运输部，中央宣传部，等.关于鼓励和规范互联网租赁自行车发展的指导意见[EB/OL].[2017-08-03].http：//zizhan.mot.gov.cn/zfxxgk/bnssj/dlyss/201708/t20170802_2803351.html.

[2]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摩拜政策研究院.2018中国共享单车行业发展报告[EB/OL].[2018-03-26].http：//www.jiemian.com/article/2014669.html.

[3]龚际平.古代交通和信息传播关系发微[J].淮阴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4）：58-61.

[4]张昆.中外新闻传播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24，13，24.

[5]詹姆斯·W·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M].丁未，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170，162.

[6]Jonathan Sterne. Transportation and Communication：Together as Youve Always Want Them. In Parker，Jeremy and Robertson，Craig （eds.）.Thinking with James Carey：Essays on Communications， Transportation， History. Peter Lang. 2006：125，119.

[7]戴维·莫利.传媒、现代性和科技：“新”的地理学[M].郭大为，常怡如，等，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0：198，215.

[8]张昱辰.城市传播视野中的“交通”[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5-09-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