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一凡
杨玏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有理有节、温文尔雅。他的父亲、著名演员杨立新,对杨玏家教很严,不管在家还是出门在外,该守的老礼儿得一板一眼守着。比如老人家不上桌吃饭,小孩儿不能往桌上坐,老人不动筷子,小孩儿也不能动。吃饭不能吧唧嘴,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严禁抖腿。
《大丈夫》的编剧李潇记得,杨玏跟韩国的影视团队合作后,回来对韩国艺人的礼节赞不绝口——杀青了要给导演行大礼,每天拍摄结束要对所有工作人员鞠躬表示感谢。“很多孩子跟韩国团队合作之后,就会感觉他们服装、化妆、道具好美啊,灯光多透啊,这孩子(指杨玏)能看到这些东西还是挺不容易的”。
拍摄《大丈夫》时,李潇作为编剧去探班,看到杨玏在片场很安静,坐在一边琢磨戏,打印出来的剧本显然翻过很多遍,上面是勾勾画画的笔迹。拍戏转场时,他会提前过去走位,感受一下氛围。后来《大丈夫》播出,李潇遗憾杨玏出场太晚了。
杨玏三四岁时,杨立新在舞台上排练,他就在后台和叔叔阿姨们玩。四岁时他第一次登台演话剧《小井胡同》,台词只有“哇”的一声哭。他乖乖站在后台等戏,叔叔阿姨们就奖励他一块酒心巧克力。
多年后杨玏学成归来,正赶上《小井胡同》复排,有个演员临时有事,他就顶了上去。下了台他对媒体说,虽然自己对“人艺”非常熟悉,但真正以一个演员的身份站上去,还真有点肝儿颤。
因为人艺和父亲的存在,杨玏幼年时就了解了演员这个行业的最高标准。他常听父亲讲起《茶馆》和《天下第一楼》,言谈中都是“焦先生、于先生、林先生”,“听着听着就好像我都见过他们一样”。他两岁时就坐在台下看戏,不明就里,看个热闹。真正觉得能懂一点儿了是在高中,看《雷雨》,第三幕一起,“原来这东西这么牛”。
《我爱我家》则直到他在英国读高中时才完整看一遍,起初只是因为国外读书太单调,他把家里书架上那套起了灰的《我爱我家》光碟拿走看,一看才发现自己原来错过了这么好的东西。
一个演员应该是怎样的?这个问题,人艺和父亲杨立新一直在给他答案。杨立新当导演排《小井胡同》时,三个月排练期,他带着演员进胡同考察生活,围读剧本、上历史课、下地、走位、说词,一张桌子一个茶碗都要亲自过问。忙活一天,杨玏开车带他回家,老杨前一秒还眉飞色舞讲着戏,下一秒就睡着了。《戏台》巡演时,老杨腰部小关节错位,站起来都费劲,但在舞台上从没露过怯。
老一辈演员的言谈举止都内化到了杨玏心里。同样的,他也在不遗余力遵循着演员的准则。他很少接广告,对大行其道的流量慎之又慎,“人的欲望是无穷大的,如果你允许自己骑在欲望这匹马上,你会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杨玏说。
成为演员后,最大的成就感来自父亲的认同,他在接受采訪时说过,“我希望有一天能让父亲当着我的面说,‘儿子,你的表演特别好。这比我获多少奖都有意义”。
有一回,杨玏正在上海拍戏,突然收到杨立新一条微信:“演得不错,很注意细节,向你学习。”杨玏回忆,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哭,那条微信他到现在都没删。
杨玏很少提及这个行当的艰辛,“就是个工作”。高中毕业选专业,杨玏想学表演,老杨不同意,主要就是考虑太辛苦。“我自己从事这一行,我很清楚其中的辛苦和艰难,这一辈子你的这根弦都是绷紧的,它不是一个熟练工种,每一个人物都会有一个新的样式,新的身份,新的性格,新的历史背景、文化背景,新的故事,你要是想做好的话,一辈子都得努力,根本停不下来”。
杨玏觉得自己已足够幸运,“我没那么大梦想,也谈不上抱负。全世界最幸运的是,你对一件事有兴趣,恰巧这件事又能养活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