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析《典论·论文》

2018-08-15 00:43张旭光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曹丕文人命题

张旭光

《典论·论文》提出了许多有关文学的重要命题,在提出自己论点的同时留有了余地。本文在深刻阅读原文后,联系古往今来文学的发展流变,并结合当今现状,对这些命题进行阐释,期待得到更多的反思和对话。

一、对“文人相轻”的阐释

《典论·论文》开篇即提出“文人相轻,自古而然”[1]的恶习,在今天仿佛也适用。涉及“文人”概念,“文人”可指“有文化的人”,也可指“从事文学事业的人”,这一广一狭,息息相关,却能产生不同的效果。“文化”包含文学、政治、历史、宗教等等,可以指生活的方方面面,“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三百六十行,行行有“文化人”。那么,“文化人”之间就不存在相互轻视的问题。显然,该文的“文人”指的是后者,这里的文学是艺术门类之一,表现审美属性的语言行为。在这个狭小的文学圈子里,“文人”更多的便不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了,此时此刻,“文人”变成了一种值得骄傲的特殊身份的象征,仿佛有了半职业化的性质。那么,功利主义的藩篱便把这些“文人”围了起来,“相轻”也就不难理解,偏材之人无法客观地学习知识和评价他人,只会按照自己偏材之性的逻辑走向审美极端[2],由心而生也好,不得已也好,“自古而然”的很难逃避。因此,文中所说的“家有弊帚,享之千金”倒不尽然。不一定“吾日三省吾身”,可最了解自己的非己莫属,自己在为哪种文体殚精竭虑、废寝忘食而有不得其所者,心里未尝没有感知,只是家里之短,人之常情,怎能不护?况且还要以此为安身立命之本的体面“文人”。这正如战场上两将狭路相逢、刀光剑影、勇者得胜。文人之间舞文弄墨,讽刺谩骂,不过尔尔。

这种文学现象有它存在的必然性,那么谈其对文学发展的影响,利和弊也不好定论。毕竟文学往往是个体创造的产物,百花齐放,彼此竞争促进相互进步。不过,相互欣赏、合作而为虽不常见,但是摆上台面未必不引人注目。

二、对“评判文学优劣”的新见

既然限定到文学圈子里,那么品评文学的标准问题就油然而生了。古今中外有许多文学批评的方法、准则,这有利于我们更好地认识和鉴赏文学作品。不过,“贴标签”只是为了方便读者选择,就像每个人的名字一样,但是断断不可把标签放大化,分出个“三六九等”,这就“离题”太远了。

诚然,苏轼作为一名集大成的诗、文、词的大家,颇具盛名,他的作品滋润和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学人。但是,其好友黄庭坚虽处于“点化前代”和“开辟新界”的艰难处境,也是吟出了“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这样动人肺腑的诗句,功利主义的导向和现实的极大存在感往往使人们倾向于用社会历史批评的眼光去看待文学作品,这当然有可取之处。而根据这种标准给作家们定位也是文学史的要求和精华所在,只不过应该给读者更多的自主性,不应诱导或灌输一种“主次先后”的观念。

鲁迅作为中国现代新文学的开路人,他的作品在任何时代都有着巨大的价值;沈从文的“神性”作品虽然脱离现实偏远,理想化色彩太浓,但是其中洋溢着的“真、善、美”情调大概也会让许多的“单纯”读者倾慕并向往吧!毕竟文学家是少数的,读者是多数的,文学更多是服务读者大众的。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都可以从不同的文学作品中得到属于自己的共鸣,从而得到某种认识,实现自身的成长。

破除垄断不仅使读者眼界开阔,还令创作者积极性大增,写出更多带有真实生命感悟的精华之作,如此才是良性的循环。但有时受大环境影响、风气所致,大家往往趋向一端,不见全貌。就像中国近代文学从五四“问题小说”兴起之后,作者和读者对文学中的现实问题的殊为关注,同时,对通俗文学作品的研究也就一定程度上轻忽了。这也许是历史的必然,也是文学自身嬗变的规律使然。

三、对“文以气为主”的不同看法

文章立意鲜明地提出了“文以气为主”和“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的观点。《庄子》云:“人之生,气之聚也。”[3]曹丕所说的“气”,当指人的气质、禀赋,“文以气为主”,这就是将作家的气质、禀性,视为文的风格面貌的决定性因素[4]。

笔者认可人天赋的存在,不仅在文学领域,譬如体育运动员的身体素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的上限。有些作家的作品中妙语连珠、字字珠玑,不得不让人感叹“天赋的灵奇”是多么的美妙。但是,天生赋予的气质有“多少”之分,不是每个人都有相等的那份。《废都》中的唐婉儿的那句“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的”,让大作家庄之蝶赞叹不已。究其本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眼睛和脑海中都有独特的景色,从而形成了相应的气质、个性。

“每个人的内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大起大落、九死一生的传奇生涯固然吸人眼球,但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也有一番滋味。只有极少数的人成了文学家,他们能把大家“眼中见、心中有、笔下无”的东西用文字和语言呈现出来。这就不是“气”的问题了,更与后天的努力分不开。这就印证了天才在文学创作中只是充分不必要条件,而刻苦的努力才是“文学正道”。

四、结语

卒章显志,曹丕提出文学地位的命题,鲁迅先生说曹丕的时代是“文学的自觉时代”[5],曹丕一派“是为艺术而艺术的一派”。曹丕提出“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观点,罗宗强先生认为其意是把文章提到和经国大业一样重要的地位[6]。

诚然,不同的职业和领域都对人类社会做着相应的贡献,但是文学作为一种特殊的精神产物,有着独特的价值。每个人都要面对这样一个不争的事实:我们会慢慢变老,直至入土为安。生前的“轰轰烈烈”“死不带去”。不过,虽然“奄忽随物化”,但是“荣名以为宝”,文学使人“声名可著于千秋”。这里所论述的文章价值,实质上是文章的创作主体的个体生命价值,是创作主体借文章的不朽以实现自我价值的不朽[7]。同时,文学也使得它所在的时代成为“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8]。不一定是“不平则鸣”,也并非“穷而后工”,单纯地把心中的故事“说”出来,也是一种满足。而这世界上的其他人,在无聊寂寞或是踌躇不前时,亦或是悲观失望时,可以找到手边的文学作品,寻求同感,摸索路径,排解心忧,这不失为人生各阶段的乐事。

《典论·论文》提出的诸多命题在古代和当下都有着至高的思考和研究价值,是讨论文学问题不可绕开的。对于这些命题切忌一概而论,应秉持平等对话、自由探讨的态度,以期使命题的内涵延展,激荡出更多绚烂的火花。

[1] 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55.

[2] 王晓毅.中国古代人才鉴识术:《人物志》的译注和研究[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4:28.

[3] 曹础基.庄子浅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2:323.

[4] 徐公持.魏晋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63.

[5] 鲁迅.而已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84.

[6] 罗宗强.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M].北京:中华书局,1996.

[7] 吴瑞霞.关于《典论·论文》对创作主体价值的探析[J].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4):90-93.

[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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