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微塑料：“海洋中的PM2.5”

流浪

如果这些垃圾真的汇集成一片大陆或者一个大的岛屿，反倒好清理，现在它们分散在广阔的海域中，清理的难度更大。而海水中的塑料垃圾比漂浮在海面上的还要多，大约是海面上的6倍。目前，全球每年生产塑料超过3亿吨，约有10%的塑料会流入海洋，塑料制品的化学性质极其稳定，能在海里漂浮成百甚至上千年。更要命的是，这些塑料垃圾被阳光炙烤，被海浪拍打，不断老化、破碎，最终形成了尺寸小于5毫米的塑料颗粒，成为看不见的“海洋杀手”，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微塑料”。2004年，英国科学家在著名科学杂志《科学（ Science）》上首次提出了这一概念，在当时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2015年联合国环境大会，“微塑料污染”被列入环境与生态科学研究领域的第二大科学问题，成为与全球气候变化、臭氧耗竭等并列的重大全球环境问题，由此可见微塑料污染之严重。

2018年伊始，从遥远的南极传回一条令人揪心的消息：正在执行我国首次环球科考和第34次南极科考的科学家在南极周边的海水里发现了微塑料，小小颗粒竟然漂到了“世界的尽头”，曾被誉为地球上最后一片净土的南极也不再纯洁了。

微塑料从哪里来

每天清晨，当你一睁开眼，微塑料就毫无防备地走进了你的生活——洗面奶、牙膏中掺杂的磨砂颗粒，那正是粒径很小的塑料制品，它们跟着水流一下子“哗啦哗啦”跑进下水道，随着城市排水系统最终汇入海洋中：中午治愈你饥饿小腹的外卖盒，或者菜市场阿姨好心塞给你的塑料袋，为了环保，你都反复利用并妥善地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环保部门可能采取了行之有效的垃圾掩埋处理方式，但是被掩埋的塑料有可能被雨水冲刷后再次裸露出来，并随着河流或风力进入海洋中，在物理作用下被分解成微塑料：晚上回到家，你看到妈妈那件新买的尼龙大衣正在洗衣机里“翻江倒海”，而短短的几十分钟洗涤会排放出约1900个微塑料纤维……

研究表明，陆源塑料垃圾是海洋塑料污染的主要来源之一。除了人们生活中有意或者无意丢弃的塑料制品，工业原料中也含有大量微塑料成分，这些微粒在污水处理过程中由于粒径太小而难以去除，就连污水处理专家都无能为力。

船舶运输和海上养殖捕捞也是造成微塑料污染的元凶，大量老旧的泡沫漂浮装置、破损的塑料渔网被人们遗弃在海洋中。据美国科学家统计，渔船和商船每年要向海洋倾倒超过1.35万吨塑料捕鱼用具，并丢弃约2.36万吨的塑料包装材料。过段时间，这些明晃晃的捕鱼凶器将变身“隐形杀手”，用一种“微不足道”的方式改变着海洋环境。

搅动深蓝世界的“蝴蝶效应”

我们知道，微塑料粒径很小，就像海洋里漂浮的一粒沙，这粒“沙”能通过多种途径进入海洋生物体内，并沿着食物链层层传递，对整个海洋生态系统的平衡造成巨大威胁。这是因为大多数的海洋生物，如浮游动物、底栖生物、鱼类、海鸟等，都无法将食物中的微塑料像剔牙一样剔出去。在海洋环境中，微塑料还成了浮游生物的“替身”，很容易被捕食者误判为目标食物，吃进去的微塑料颗粒在捕食者的组织和器官中不断转移和富集。研究证实，许多海洋动物的胃、肠道、消化管、肌肉等组织和器官甚至淋巴系统中均发现了微塑料的存在。

海洋生物吃掉微塑料会导致营养不良，嗅觉和行为反应迟钝，影响后代繁殖……甚至危及生命。海洋微塑料还是一间间“移动的房子”，为微生物和藻类等小型海洋生物提供住所。它们一碰到微塑料就会牢牢附着在其表面，一周左右就能形成结实的生物膜。这并不是一件大好事，因为一些有害生物的附着会让微塑料变成“移民”的工具，漂到其他陌生海域导致生物入侵。一种原产于巴西的苔藓虫，通过塑料碎片来到了佛罗里达：一种原产于委内瑞拉的牡蛎，现在来到了百慕大。实际上，在许多海洋漂浮垃圾上，都发现了这些搭便车的“危險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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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效应有一个复杂的学名——“拓扑学连锁反应”，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人们给这种效应描绘了一个充满诗意的场景：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海的味道你不知道，仔细常常好多塑料

微塑料会随着海产贸易来到我们的餐桌上。贝类受到微塑料颗粒的影响比较大，微塑料进入它们体内富集起来，最终被人类吃掉。欧洲沿海国家居民每年通过食用贝类吃下去的微塑料颗粒至少有1万颗。

即便我们不吃贝类或海鱼，也难逃微塑料的影响，因为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食盐中，也已经出现了微塑料的身影。我国的食盐一般是来自海水制盐、盐湖和盐井，通过卤水的日晒、机械烘干，造成氯化钠结晶，再经过一定的粉碎得到食盐。以海水制盐为例，海水中的塑料微粒如果足够小，就会被晶体包裹进去。现在连内陆地区的井盐都发现了微塑料——尽管相对于海盐来说要少一些。盐井制盐是通过开采地下卤水为材料制作食盐，至于地下卤水中怎么混进去的微塑料，还没有确切的答案，有可能是塑料微粒通过地下水污染了卤水矿。

那么我们不吃食盐、不吃海鲜，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场灾难了呢？很不幸，现在地球上已经没有一片海洋足够干净。无论是北太平洋中部海洋垃圾较多的地区，还是北冰洋这样几乎未被人类开发的水域，都出现了微塑料的身影。

海洋中的微塑料只是冰山一角

形势如此严峻，我们还有机会补救吗？对于已经成型的微塑料来说，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科学家形象地用“海洋中的PM2.5”来形容微塑料造成的深刻影响和无奈现状。或许我们还可以趁着一些大块塑料破碎成更多更小的塑料碎片之前，抓紧时间清理。荷兰一家公司正在试验它们的海洋垃圾收集器，这种设备可以通过巨大的浮坝，将大片海域上漂浮的垃圾聚堆，运回岸上处理。

尽管现有研究还不能直接证实微塑料对人体造成的损害，但危机意识不能缺席。更何况，海洋中的微塑料污染，仅仅是冰山一角，空气中同样弥漫着微塑料，许多地方的蜂蜜中已经检测出了微塑料成分。

“限塑令”出台已有十多年，塑料制品依然没有退出我们的生活，反而越发频繁地出现。没错，我们依然在大量使用塑料制品，这些塑料制品极大地丰富和便利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对这样的生活向来热爱。然而这些塑料制品却会跨越千山万水，回到我们身边，回到我们身体里，这样的结果，是我们所期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