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彭晓光 《环球财经》副社长
3月22日,特朗普签署总统备忘录,依据“301调查”结果,将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大规模征收关税,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引爆“中美贸易战”。4月16日,美国商务部发布公告称,在未来7年内禁止中兴通讯向美国企业购买电子技术和通讯元件。
如何在美国西方强势物质力量与话语权的当今世界,建立捍卫中国模式与中华文明的理性而强大的自信,是当代中国人必须面对和回答的问题。中国需要以冷静理性科学的现实主义态度去认识世界。
有网友介绍,美国兰德公司的精神教父沃尔施泰特曾武断地认为:“中产阶级的价值观毫无意义”——当然,我并不赞同他的观点,特别是在互联网时代。但是,言必称西方,显然对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真正主宰——大资本,是完全不了解的。
大资本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不惜推动“羊吃人”,推动对北美印第安人的灭绝,推动把大量黑人变成奴隶,推动对殖民地人民的疯狂征服杀戮,推动对本国劳动人民的残酷压榨镇压,德国和日本的大资本因为在二战前缺乏“生存空间”,甚至不惜把全球推入世界大战。
当然,大资本在推进经济科技发展方面确实具有巨大推动作用。
马克思的《资本论》从来没有过时,而是从欧美延伸到了全世界:西方内部社会矛盾之所以逐步得到缓解,不是因为资本与社会的矛盾消失了,而是转移了,被转移到了世界范围内。
大资本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不惜推动把大量黑人变成奴隶。
这就是为什么西方在捍卫自身爱国主义与国家利益的同时,无休止地攻击广大发展中国家爱国主义与国有企业的根本原因。西方的大资本只有控制了这些国家的经济命脉,才能在全球体系中永远处于顶端,并将获得的超额垄断利润的小部分在自己国内进行分配从而缓解国内社会矛盾,而发展中国家的爱国主义与国有企业,显然对西方大资本的全球分工体系构成了巨大障碍,大资本更愿意面对的是一盘散沙毫无组织的发展中国家。
一旦广大发展中国家不仅在中低端产业,而且在高端产业和金融领域逐步赶超上来,西方的内部社会矛盾就会凸显出来。
而对领先国家适合的制度对后发国家往往可能不适用。菲律宾和印度几乎完全照搬了美国和英国的制度设计,但是由于他们在近代史上是被掠夺者而不是美英那样的掠夺者,其产业、金融处于比美英低得多的水平上,这样照搬的后果可想而知。
其实,英语民族比其盲目的信徒们要高明现实得多。当英国落后于西班牙与荷兰时,英国奉行的是海盗掠夺、航海条例及发动几次英荷战争,而不是他们居于优势后向全世界推广的“自由贸易”;美国在落后于英国时,实行的是坚决的高关税保护政策和拼命“山寨”,而不是处于领先地位后所谈的完全自由市场和知识产权保护。
至于新自由主义全面私有化及金融大爆炸政策,拥有国际货币霸权的美国实行,就可以不仅增强自己的国力,而且还能在引发金融危机后转嫁危机。
《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弗里德曼曾说,“我们生活在两个超级大国的世界里,一个是美国,一个是穆迪。美国可以用炸弹摧毁一个国家,穆迪可以用债券降级毁灭一个国家,有时候,两者力量说不上谁更大。”
这是对话语权重要地位最经典的描述,虽然次贷危机后,美国三大评级机构穆迪、标准普尔、惠普承认他们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梅菲斯特”,但三大评级机构的地位并未动摇,并在后来的欧洲主权信用危机中继续呼风唤雨。
话语权和文化力量终究要建立在经济军事力量之上,但两者建立有时存在着明显的时间差,后者也只是前者的必要而不是充分条件。
当英国落后于西班牙与荷兰时,英国奉行的是海盗掠夺、航海条例及发动几次英荷战争。
“一五”计划为我国工业化奠定了初步基础。
以罗马为例,罗马征服了希腊,但亡国的希腊人却拥有更高级的文明,罗马社会一度兴起了一个说希腊语、拜希腊老师的“言必称希腊”时代,以至于罗马英雄马略(或许是个外语文盲)发出了这样的呐喊:“伟大的民族从来不说外语!”
再以美国为例,1890年代美国工业就超过了英国位居世界第一,但当时美国在国际社会是没有多大话语权的,拥有话语权的英国和欧洲主流传媒,往往把美国描绘成一个工业与环境灾难频发、盗匪横行的野蛮粗鲁国度,许多美国资本家为了证明自己是“文化人”,甚至纷纷把女儿嫁给欧洲各国的贵族(很多是只剩下贵族称号的破落贵族)。
一战没有美国的资本与军队,英法是根本无法击败德国的,但一战后英法还是联手把美国挤出欧洲主导权之外,美国真正确立自己的全球文化话语权及军事金融霸权地位,是在二战以后。
西方的强势形象=美国的超级大国地位与生活方式+英国的贵族绅士派头+法国意大利的夸张奢侈品+德国日本的高端制造业。
这个大致的归纳参照了网友们的描述,这样一幅所谓“国际主流文明社会”形象,在世界其他国家引发了或多或少的深层民族自卑情结,就算在西方文明内部,面对维持了二百多年的盎格鲁-撒克逊英语民族世界霸权,法、德、日、意等发达国家也都存在着程度不一的民族心理自卑情结(只有以色列是个例外)。
因为没有经历过西欧式的文艺复兴与启蒙运动,苏联和东欧国家始终对西方文明抱有深层自卑心理情结,即使苏联国力达到顶峰的勃列日涅夫时代也依然存在,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短时间内极度扭曲放大了这种深层自卑心理,这同样是苏联解体的重要原因。
华盛顿在告别演讲中,告诫弱小新生的美国“迷信外国会产生罪恶”,显然是有的放矢。
为了全面准确地认识西方世界,一些长期以来的思维定势也值得审视。
比如,英国人刻板、法国人浪漫、德国人理性、意大利人散漫,这是我们的思维定势,在很大程度和很多方面,这是对的,但任何事物都有另一面。刻板的英国人在外交、宣传与情报方面,是世界上最灵活、最随机应变的,浪漫的法国人在法国大革命时代挥舞的恰恰是“启蒙”“理性”的旗帜,而理性的德意志地区与之相抗衡的,却是“非理性浪漫主义”思想。意大利人散漫,但是意大利足球队的战术纪律性和严密性(特别是防守方面),大部分时间是强于德国、法国与英国的。
再如,中国不是宗教国家因而没有信仰。1840年以来始终强大的中华文明蒙尘,历史给了所有“主义”以拯救中华民族与中华文明的机会。但最终,中国共产党建立的社会主义新中国完成了这个使命,拯救中华文明的社会主义爱国主义,就是中国人民的信仰。
美国则是“盎格鲁-撒克逊-犹太”的“资本神圣同盟”,早期极少数盎格鲁-撒克逊清教徒刚刚登陆北美,就向世界大声宣布自己是“人类文明的灯塔”,至于犹太人,灭国两千年都不放弃自己的信仰,他们不仅奇迹般复国,而且在基督教为主体的美国建立了强大的地位。
而穆斯林人口则是世界上增长最为快速的人群,让欧洲从长达千年的黑暗中世纪走出来的文艺复兴,很大程度靠的是当年曾高度发达的阿拉伯文明。
但是,占据了世界大部分地区的三大宗教:犹太教、基督教与伊斯兰教,却相互存在着毫无调和余地的“终极信仰冲突”,这始终是人类社会面临的一场绕不过去的重大考验。
坚持社会主义爱国主义中国模式发展道路的中华文明,以其特有的“天下大同”包容精神,追求和平发展与和谐世界,恰恰可以在这场全球文明对话中,发挥独有的甚至是重要的作用。
自1840年至1949年,中国在世界体系中沦为被掠夺者,新中国是建立在极端落后的旧中国基础上的,中国人口众多而人均资源贫乏,除了依靠强大的国家意志,通过国有经济和农村集体经济推进工业化和现代化,别无选择。
新中国建立后前30年奠定的相对独立完整的国有工业化体系、农业集体经济体系及国防、教育、卫生、科研体系,是中国改革开放成功的基础和前提:国有经济、民营经济、外商投资企业都获得了长足的发展,中国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同时,国家依然控制着核心金融与产业,保障了中国经济的相对稳健发展与至关重要的国家经济安全。
如果实行“新自由主义”方案,小政府成为守夜人,国有企业私有化,放开资本管制。那么,届时再强大的中国私有企业,面对控制了美联储华尔街、国际主要金融投行机构、评级机构、法律会计机构及传媒话语权机构乃至西方军事力量的国际大资本,也是弱小无力的,失去了强大的国家意志和政府调控,在与国际大资本的较量中只能一败涂地。
中国长期的高速发展,不可避免地会引发种种社会矛盾,互联网舆情“习惯性批判”特点与网友们普遍的“逆反心理”,又不可避免地会放大公众对社会矛盾的感知。
深圳是我国设立的第一个经济特区,是改革开放的窗口。
关键的战略机遇期中,中国模式面临着自主创新、产业升级、经济金融安全、社保体系完善及缩小贫富差距的艰巨使命。强大的国家意志、政府调控和国有企业,是完成这一使命的根本保障。
在这个前提下,我支持对政府调控的范围形式及国有企业的运营管理进行科学的、专业的、实事求是的深入探讨。
我始终坚持认为,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国进民进,是中国模式发展道路的一个突出特征,如果以中国模式依然存在很大改进空间为由否定中国模式,那么当今世界不存在任何发展模式,因为没有缺陷、不需要改进的发展模式是不存在的。
如何在美国西方强势物质力量与话语权的当今世界,建立捍卫中国模式与中华文明的理性而强大的自信,是当代中国人必须面对和回答的问题。中国需要以冷静理性科学的现实主义态度去认识世界。
是国家控制资本,还是资本控制国家?
中国模式显然是前者,美国模式显然是后者,欧洲大陆莱茵模式、日本模式则居于中美模式之间。在美国虚拟资本已经凌驾于实体经济、政府权力与广大公众之上并一再导致金融危机的今天,依然坚持全盘私有化、坚持美国模式才是中国模式“彼岸”的观点,显然是非理性的。坚持中国模式,同时借鉴美国模式、莱茵模式、日本模式的合理成分,这才是冷静理性的现实主义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