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百灵 李小琴
我国人际传播学科的研究起步较晚,始于20世纪80年代。虽然有学者对我国早期的人际传播研究成果进行了梳理,但随着近些年来社会的发展,尤其是近十来年媒介的迅速发展,人际传播又有了新变化,需要进行新内容的补充和梳理。
本研究检索了中国知网学术期刊数据库中自2010年1月到2017年7月的人际传播研究文献,涉及学术期刊、高校学报(人文社科综合类)等资料来源。考虑到一些研究会用“人际关系”一词来讨论人际传播的情况,故检索式分别以“人际传播”“人际关系”作为关键词进行主题检索,共检索到含有上述关键词的相关文献为3911条。通过对文献的主题、学科方向、研究重点等进行分析、梳理,排除重复文章,最后获得了332篇论文。自2010年以来,人际传播研究呈上升趋势,每年都在40篇左右,尤其是2015和2016年的研究成果较多,且质量相对较高,这说明人际传播研究已经得到人们的重视,并初步形成规模(见表1)。
表1:2010—2017年中国大陆人际传播研究数量统计
这些研究议题主要集中在以下几方面:(1)以计算机和手机网络为中介的人际传播研究,包括:新媒体中的人际传播特点,新媒体对传统的人际关系的重塑和拓展,新媒体应用中的自我形象揭示和形象管理、信息扩散以及社会动员等;(2)在大众传播中如何利用人际传播策略达到最佳传播效果;(3)我国传统文化中的人际传播思想和古代人际传播实践;(4)当下我国本土人际传播的实践,包括突发事件中的人际传播、信息扩散、弱势群体的人际互动、关系建构等。除了上述内容,还有部分文章引介和讨论了人际传播发展的理论和方法以及我国本土人际传播研究的相关问题等,但数量不多,讨论主题也不集中。
通过对检索结果的分析发现,以计算机和手机网络作为中介的人际传播研究数量最多,占文献总数的55.1%,尤其是对使用“微信”所进行的人际传播现象的研究占到了网络人际传播总量的55.2%之多。技术的进步促进了媒介的发展,进而又深刻地影响着人类的传播互动行为,并成为人际关系建立、发展和维系过程中不可缺少的因素。
1.新媒介与人际关系的维系和建构。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进入转型阶段,人口流动速度加快,社会关系打破了以往的固定地域,家庭结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而新兴媒介技术则响应了这种变化,人们对于社会关系的维系不再拘泥于地理空间,人际交流的物理空间弱化,关系空间则成为关键性的要素[1]。新媒介使得远距家庭的交往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家庭情境与新的媒介情境发生了重叠。一方面,新的媒介可以克服距离的阻碍,通过线上互动来满足家庭成员交流情感,维系家庭关系的需要[2];另一方面,新的家庭场景则呈现出媒介化、表演化、社交化的特点[3],如使用“微信”的屏蔽和分组可见的功能,来避免不必要的家庭纷争,减少意见冲突[4]。而这种功能却也是当下人们处理熟人或因工作而结成的人际关系时常用的方式。
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新的社交媒介中丰富的传播符号使网络人际传播更加接近于面对面人际传播。如,有学者对经由“微信”的人际传播研究发现,多种传播符号有利于传播者与亲密好友之间进行更加亲切、放松的沟通,维持亲密关系,是对现实交往的有益补充[5]。社交媒体所构建的虚拟空间与现实生活中的物理空间相互交融、相互影响,进而也影响着用户的社交行为,网络人际传播已经和传统的人际传播方式相互交融,难以分割。
2.自我披露与印象管理。自我披露是指人们通过有选择性的向他人透露有关自己的不同信息从而达到展示自我、联络关系的一种自我管理。这在人际交往过程中,实际上是个体之间的关系从表面化到亲近关系所经历的发展过程。一些对大学生使用“微信”的研究发现,大学生在“朋友圈”中一般发布比较积极、健康、向上的内容,多使用防御性印象管理策略,尽可能地弱化自身的不足,以避免给他人留下消极的印象[6]。因而,有人认为,“微信”中的自我呈现是一种“中介化”法则下的媒介自我,是人们利用媒介对自我的重塑[7]。
3.信息扩散与说服。近几年关于这一领域的人际传播研究总量不多。研究多集中在新媒体中的人际传播对信息扩散的独特作用方面。这种基于社交圈子“强关系”作用的信息扩散模式也被其他一些领域拿来应用,如使用社交媒体进行网络营销、社会动员、学校思想政治教育等达到态度改变的传播效果。
网络社会所特有的人际关系也促进了社会舆论广泛、有效和自主的形成。这种在网络社会中迅速建构、形成的社会舆论对社会动员有着深刻的影响,甚至起决定性作用[8]。
大众传播与人际传播的融合互动研究,仍然延续了大众传播效果研究的一贯思路,议题主要集中在人际传播作为一种传播手段,如何在大众传播中发挥人际传播的特殊作用,从而达到良好的传播效果方面。学者们从两方面论述的比较多,一是如何利用人际传播技巧、策略达到最佳传播效果;另一个方面是对大众传媒的从业人员提出人际传播能力的要求。
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文化中蕴含着大量丰富的人际传播思想,但这些内容融于大量的文献古籍当中。一些学者从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出发,发掘了这些古代的人际传播思想,如,对孔子、老子的人际传播思想所做的研究等进行的发掘整理。
本土化的研究议题集中探讨了社会变革的大背景下,中国乡村、城市社区社会生活中的关系建构和维系。例如,农民工在这一社会进程中经历了各种社会关系的变迁,必须在新的社会空间里,重新建构起自己的社会关系。而人际传播则是农民工信息来源和社会互动的最重要渠道,他们的人际传播网络有明显的群体界限;群体中的“意见领袖”呈现出“内聚性”特征,在信息传播中占据了重要的节点[9]。这对中国情境下的人际传播研究来说是一种有益的探讨。
研究者们还对一些特殊群体的人际互动投入了特别的关注,如少数民族、老年人等的人际关系建构、人际沟通问题。对农村贫困家庭的人际交往进行的实地调研发现,贫困和自我封闭深刻地影响着农村贫困人员的人际交往和传播,进而制约了他们精神世界的健康发展。一些研究还讨论了医生与病患之间的相互期待存在着认知鸿沟。还有少量的研究涉及语言与非言语符号在人际传播、情感沟通等方面的意义与作用等。
在这些研究中运用了较多的西方人际传播理论来解读中国情境下的现象。涉及了十几种传播学、心理学、社会学方面的理论(见表2)。
由此可以看出人际传播在我国的研究领域十分广泛,但涉及理论探讨和应用的文章数量也很少,与实际发表的人际传播论文数量相差太大;而且大部分研究只是简单地将这些传播理论拿来解释本土人际传播现象,较少有对理论的深入的讨论和批判性借鉴。另外,从整个理论的探讨上来看,较为分散,十几种理论都有涉及,但没有形成较为集中的理论交集。
表2:我国大陆人际传播研究中涉及的理论
在已获得的文献中,大部内容分为思辨式的、有感而发的论述,缺乏实证经验的支撑,论证人际传播特点、现象的居多。不过与我国大陆人际传播早期的研究相比在研究方法上已经有很大的进步。
质化和量化的方法都已经在这一领域中应用,并且质化的研究方法得到了学者们的重视。质化研究包括:文本分析(8篇)、焦点小组(2篇)、深度访谈(13篇)、参与式观察(4篇)。量化研究所使用的方法具体有:问卷调查法(33篇)、内容分析法(6篇)、控制实验法(6篇)。在人际传播研究的理论视角上学者们也进行了探讨。虽然这些研究数量不多,但也是有益的尝试,如:翟学伟等对我国人际传播研究本土化的讨论,提出中国人际传播注重“关系”的研究方向;张放、陶建杰等学者在立足本土人际传播实践之上,运用实验控制[10]、社会网络分析法等研究方法进行的人际传播研究。
总体来看,我国大陆人际传播议题泛而大,讨论新媒体中的人际传播现象的居多,方法和理论都有待进一步深入。在本研究的统计数据中显示,有一大半的研究议题集中在这一领域,而其中的近一半则是讨论经由社交媒体的人际传播研究。虽然,网络已经渗透进人们的生活,网络为媒介的人际传播已是生活的一部分,但人际传播研究却不可忽视对其他情境下的人际传播的关注。
与国外的人际传播研究相比,我国人际传播研究在日常人际传播交流互动方面非常缺乏。研究者不仅要对社交媒体平台中的人际传播现象进行研究,对线下的人际关系及其传播的研究也需要拓展和细化。例如,家庭关系中的夫妻关系、亲子关系的维护,健康医疗中的信息沟通,老年人的人际情感交流等,都是现实社会中亟待讨论的现实问题,也是值得进一步研究的丰富的人际传播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