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毅 ,李丽辉
(1.重庆工商大学 长江上游经济研究中心, 重庆 400067;2.西安财经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00)
近年来我国居民收入水平整体不断提高,但由于收入差异所引起的地区经济发展不协调等问题,已经成为国家政策制定者和理论研究界关注的热点之一。已有学者针对改革开放后的经济数据分析得出,二元结构下的农村居民收入差异显著高于城镇居民[1]。农村居民收入差异较大的主要原因是政府主导型的经济增长和乡镇劳动力人口大量不合理地外流所引起,使得教育水平低的农村居民只能从事劳动密集型产业,而不能有效增加人力资本储备[2]。区域差别方面,研究发现省际区域经济快速上升是由城镇化水平引起的居民收入水平差异拉大引起,伴随着城镇化推进,初始收入水平越低的省份,其经济增长就越快[3],并且居民收入差异呈现出的区域性和聚焦性特征更多受到国家宏观政策调控的影响[4]。收入结构方面,居民的家庭经营性和工资性收入是引起收入差异的主要原因[5]。
通过以上总结可以看出,针对居民收入差异研究,绝大多数从总体分析城乡、区域和收入结构三个方面,涉及西部省域的文献较少;并且由于资源禀赋的不同,西部省域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也呈现出不协调现状。有鉴于此,文中选取西部12个省域为研究对象,分别从1998—2015年总体、城镇和农村居民三方面对收入数据差异进行测算,在此基础上从静态和动态两个角度进行分解,找出引起差异的原因,以期为实现缩小西部省域经济发展差异。
结合学者已有研究成果,文中选取的研究对象包括四川、贵州、云南、陕西、青海、甘肃和西藏等7个省份,新疆、内蒙古、广西、宁夏等4个自治区以及重庆1个直辖市。文中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和《地区统计年鉴》,同时以1998年为基期进行价格指数调整,部分缺失数据则通过各省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等数据库整理。
1.居民收入差异分析模型
学者通常采用基尼系数表示收入差异,本文借鉴已有方法对西部省域居民收入差异进行测算[1],具体做法如下:
首先,对西部地区省域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按照从小到大原则进行排序,其中n表示收入由小到大的排序情况,N=12表示地区总数。
(1)
同理,可分别求出总体居民收入基尼系数G总和城镇居民收入基尼系数G城。
2.居民收入差异静态分解模型
地区经济差异一般会同时受到地区内部城乡居民和地区之间外部居民收入差异的双重影响,同时由于内外部之间的相互影响使得经济发展呈现一定外溢性。因此在对西部省域居民收入差异静态分解时借鉴学者已有观点:反映居民收入差异的基尼系数G总是由各地区基尼系数的加权和(权数是居民收入与人口数量份额的函数)与代表地区间差距的基尼系数之和,其他外溢性影响因素即剩余项,令农村人口份额比重α,城镇人口份额比重β(β=1-α),剩余项ε进行分别表示[6]。居民收入差异G总静态分解可以用公式(2)表示:
G总=G内+G间+ε
(2)
对居民收入差异G总进一步静态分解可以用公式(3)表示:
(3)
3.居民收入差异动态分解模型
由公式(3)可知,居民收入差异静态分解只能从横截面上反映地区经济差距,并没有考虑随着时间推进引起的收入差异变化。由于城镇、农村居民的主要收入组成结构不同,当收入结构发生变动时,一方面会对农村、城镇内部经济结构组成产生影响,从而产生地区内经济差异变化;另一方面农村、城镇经济结构的变动还会互相影响,这种变化会造成地区间农村城镇经济差异变化。
假设相邻两个时期的地区居民收入差异分别表示为G总t和G总(t-1),动态分解用公式(4)表示:
ΔG总t=G总t-G总(t-1)=G内t+G间t+
εt-G内(t-1)+G间(t-1)+εt-1
=G内t-G内(t-1)+G间t-G间(t-1)+
εt-εt-1
(4)
分别对西部省域内、省域间和剩余项三个部分动态分解,两个时期的居民收入差异的变化可进一步分解为五个部分。
省域内居民收入差异动态分解用公式(5)表示:
ΔG内t-G内(t-1)=
(5)
省域间居民收入差异动态分解用公式(6)表示:
G间t-G间(t-1)=
(6)
已有研究认为地区收入差异小于全国整体差异,同时二元结构下的消费价格指数不同也会对测算收入差异产生不同程度影响,但对总体收入差异的影响要远大于分类收入差异(农村和城镇),为了更加直观观测,文中将消除(G′总)和未消除(G总)价格因素的总体基尼系数都进行测算。
表1 1998—2015年西部省域G总、G′总、 G城和G农变化趋势
注:下文均以消除价格因素(G′总)进行分析。
通过表1我们可以看出,西部省域1998—2015年总体(G总和G′总)、城镇(G城)和农村(G农)的基尼系数分布情况:总体(G总和G′总)的分布区间为0.29~0.23,远远低于同期国家统计发布的全国居民收入基尼系数[7],城镇(G城)和农村(G农)的分布区间也较小,分别为0.20~0.27、0.21~0.28。为了更好地分析其离散程度,文中对其进行标准化差分处理。如图1所示,经过标准化差分处理后的三种基尼系数都呈现出明显的阶段性波动趋同特征:其中1998—2003年三种基尼系数的趋同性特征较为明显,随后波动性差异较大。
从图1可以看出,在三种基尼系数中,总体(G′总)的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是1999年的0.2902和2003年的0.3240,增长幅度约为11.65%,2003年以后呈现出缓慢下降趋势,表明西部省域间的居民收入差异在近十年来逐渐缩小。同时,城镇(G城)和农村(G农)的最大值分别是2015年的0.2619和2005年的0.2719,明显低于总体值。进一步从变化幅度来看,城镇(G城)和农村(G农)的最小值分别出现在2014年的0.2051和1999年的0.2130,增长幅度都在27.65%左右,高于总体值,表明城乡内部收入差异相较于整体情况更大一些。另外,农村(G农)在2003年后就逐渐高于城镇(G城),这反映出在农村收入水平明显低于城镇收入水平的情况下,农村(G农)收入差异是引起总体(G′总)收入差异的主要原因,西部地区面临的农村问题更加严峻。
1.总体居民收入差异
总体(G′总)居民收入差异是由城镇(G城)和农村(G农)收入差异共同组成,西部大开发改革效果由于时滞效应在2003年才逐渐呈现。这期间城镇(G城)居民收入差异的高位稳定和农村(G农)居民收入差异的持续走高共同引起2003年前的总体(G′总)收入差异波动幅度较大。随着改革效果逐渐显现,西部地区各省域的经济快速增长,总体上缓解了差异继续扩大的局面:一方面,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在2015年达到140416.56亿元,占全国投资的6%,虽然从总量上远远低于东中部地区,但每年增速(约1.47倍)高于全国平均水平(约1.25倍);另一方面,政策倾斜同时也吸引外商企业进出口投资额度的增加,2005年西部12个省域的外商企业投资进出口总额占全国进出口总额5.28%,达到968555.565百万美元,较2000年上升了约4.2个百分点;同时已有学者研究发现,随着务工人口流动频繁,2004年所出现民工用工荒现象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农民工工资性收入水平,特别是对于务工人口主要输出的西部省域地区,使得收入差异扩张起到了很好的抑制作用[9]。但这依然没有改变省域各地区由于禀赋资源不同所带来的不均衡发展影响。
图1 差分后的三种基尼系数变化趋势
2.农村居民收入差异
我国作为传统的农业大国,农村经济对于国民经济的作用影响深远,但是农村经济收入结构单一,依靠传统农业种养殖带来的收入并没有明显差异。1998年,西部地区各省域第一产业占比约为24.71%左右,若将农村第二和第三产业都考虑进来,农村经济在西部省域GDP比重还将上升,因此在实施大开发战略以前,农村(G农)居民收入差异处于低位水平。随着大开发效果开始显现,农村乡镇工业繁荣发展使得西部省域各农村地区居民收入提高的同时也引起了差异的扩大,数据显示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由1998年的1583.74元提高到了2015年的8785.02元,但是收入差异却由824元上升到2015年的3839.89元,因此农村(G农)居民收入差异在2003年后就保持在平均0.2650的较高水平。农村金融发展水平的提高显著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因此,国家应重点关注惠农资金流向问题,进一步完善农村金融体系[10]。
3.城镇居民收入差异
数据显示城镇(G城)居民收入差异从1998年的0.2547下降到2014年的0.2051,在2015年出现反弹,总体上来看是逐渐缩小的。这主要是由于西部省域城镇居民收入差异逐渐缩小,省域内部居民收入比值由1998年的1.5071下降到2015年的1.3015。随着市场化改革的不断推进,城镇居民不再按人口享受红利平均政策,取而代之的是与经济效益挂钩的居民可支配收入,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会拉大城镇居民收入水平差异,但是效率提高使得总体居民收入水平也相应提高,并且前面提到的固定资产投资和外商进出口投资也都基本投向了回报率更高的城镇地区。
根据前面分解模型介绍,通过对省域居民收入差异演变趋势分别作静态和动态分解,以期找出引发收入差异的根本原因。
从表2静态分解结果得出,省域间居民收入差异是造成差异的主要原因,虽然大开发战略实施以来,居民收入水平整体上与东中部差距在逐渐缩小,但是内部各地区的资源禀赋和区位优势的先天差异会导致发展不均衡化。以西部经济发展较好的四川和较差的甘肃两省为例,国民生产总值差距由2000年的3.73倍上升到2015年的4.42倍,两省之间的经济差异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缩小,反而逐渐增大。此外,2015年四川和甘肃两地的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分别是25525.9亿元和8754.23亿元,差额约为2.92倍,外商投资数额分别为2673752.5万美元和3745.8万美元,差距达到了713.8倍。这表明西部省域之间差异也在逐渐拉大。省域间差异对总体差异贡献度呈现出先上涨后下降趋势,但都占到总体差距的80%以上,并且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阶段:1998—2003年地区间差距对总体差距的贡献率由86.89%上升到了96.05%,2004—2007年地区间差距对总体差距的贡献率均在100%以上,2008—2012年地区间差距对总体差距的贡献率开始下降,由99.48%下降到91.34%,2013—2015年进一步下降,但也维持在81%左右。
表2 1998—2015年西部省域居民收入差异静态分解结果
尽管省域间差异是造成居民收入差异的主要原因,但省域内差异的作用也不容忽视,城乡居民收入差异作用在不同经济发展阶段是明显不同的,从近年的贡献度来看,省域内差异对经济差异的贡献度基本上保持在35%~40%左右,但演变情况较为复杂。省域内差异主要是由于城镇和农村人均收入差异所引起,相较于农村地区而言,城镇地区有着较好的区位优势和基础设施条件,自然能创造更多经济增长机会,城镇人均收入自然也会高于农村人均收入。但是前面提到大开发战略首先释放的是欠发达地区农村剩余劳动力,剩余劳动力的释放会促进生产率的迅速提高,并且释放出来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城务工可以获得另外的工资收入,因此在最开始农村人均收入增速是要高于城镇人均收入。由于基数不同,城镇人均收入与农村人均收入差异经历先扩张后缩小的趋势,大体上维持在2.88~3.75倍之间。剩余项对经济差异贡献率一直呈现微弱缩小趋势,在1998—2015年间平均维持在30%左右。
当居民主要收入结构发生变动时,会导致地区内、地区间收入差异发生变化,最终使得总收入差异发生变化,我国二元结构使得工资性收入和家庭经营性收入分别作为城镇和农村居民收入的主要来源。近年来,城镇居民工资性收入由2002年的65.32%下降到2013年的64.40%,降幅仅仅为0.9%,另外由于社会福利优势,城镇居民的转移性收入比重由29.54%下降到23.33%,其收入结构并未发生明显改变;农村居民家庭经营性收入则由2002年的68.38%下降到2013年的49.63%,工资性收入比重由25.34%上升36.32%,教育水平较低的进城务工农村居民由于不能有效增加人力资本储备,只能从事劳动密集型产业,因此工资性收入变化幅度低于家庭经营性收入,这种情况在经济发展落后的地区表现得更加明显。总体来看,在收入来源结构变化方面,农村居民情况要高于城镇居民收入。
仍以四川和甘肃两省为例,通过图2和图3的情况可以看出,单独省域情况与西部省域总体保持一致,不管是经济发展较好的四川还是经济发展较差的甘肃,农村居民收入结构变化要高于城镇居民,只是地区资源禀赋差异的不同所导致居民收入结构变化幅度不同而已。其中四川则由62.68%上升到65.14% ,变化幅度为2.28%。甘肃城镇居民收入工资比重由2002年74.58%下降到2013年的66.16%,变化幅度为8.42%;农村居民收入方面,四川则由42.07%上升到61.51%,变化幅度为18.44%。甘肃经营性比重由2002年的66.45%下降到2013年的43.68%,变化幅度为22.77%。可以看出,农村居民收入结构变化高于城镇居民,经济发展好的地区低于经济发展较差的地区。
图2 2002年与2013年四川省居民收入结构情况
图3 2002年与2013年甘肃省居民收入结构情况
根据静态分解结果,文中按照地区间差距演变情况将1998—2015年间大致分为四个时间段,其分解结果如表3所示。从结果可以看出,与1998年相比,2015年西部省域收入差异增加了0.0097,尽管差距增长不大,但从各个时间段变化趋势可以看出是先由1998—2003年间的扩张,再到随后的收敛阶段。从总体来看,造成这种变化的主要原因在于增长效应(贡献度108.89%)而非结构效应(贡献度-77.88%),另外剩余项的影响也是一个重要因素(贡献度68.98%)。从各个时间段来看,不论是增长效应、结构效应还是剩余项对西部省域居民收入差异改变的影响是非常显著的,甚至在某个期间占据绝对的主导作用。
进一步分析增长效应可以得出,城镇增长效应基本上占主导地位,农村增长效应次之,虽然在2004—2007年、2008—2012年,农村增长效应稍微强于城镇增长效应,但绝对数值相差不大。另外,在各年分阶段当中城镇增长效应贡献度一直是缓解收入差异,而从整体上来看城镇增长效应贡献度却是促进了收入差异。这看似不合理,原因在于增长效应的贡献度是根据该阶段城镇收入差异变化与总收入差异变化比值得出,1998—2003年,城镇收入差异缩小(-0.0172),总体收入差异增加(0.0266),而在2004—2007年、2008—2012年、2013—2015年,总体收入差异增加0.0119、0.0093、0.0228,此时的总体收入差异减小-0.0018、-0.0018、-0.0016,最终导致整体上城镇收入差异变化增加(0.0333),而总体收入差异也是增加的(0.0097),因此总贡献度为正,同理对农村增长效应也是如此分析。在结构效应方面,城镇结构效应占主导地位,农村结构效应次之,不同于增长效应而言,城镇结构效应对地区收入差异的贡献在各时间段是促进收入差异扩大,在总体上却是缓解收入差异。
表3 1998—2015年西部省域居民收入差异动态分解结果 (单位:%)
注:当某种效应的符号为正时,表示该效应促进了基尼系数的变化,反之则是起着缓解基尼系数变化的作用。地区内部、地区之间和交叉剩余项总和为100。在此比较效应大小时,采用绝对值比较。
本文通过对我国西部地区省域总体、城镇和农村居民1998—2015年收入差异进行测算,对其演变趋势进行分析,并在此基础上对收入差异分别进行静动态分解,得出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西部地区省域三类居民收入差异呈现出阶段性波动趋同特征,其中1998—2003年为趋同,2004—2015年为波动。农村居民收入差异要高于城镇居民收入差异,在收入水平普遍低于城镇居民的情况下,西部地区面临的农村问题更加严峻。
第二,西部地区省域居民收入差异分解发现,静态分解方面,省域间是引起居民收入差异扩张的主要原因,贡献度占到总体差距的80%以上,省域内城镇和农村居民收入差异贡献度次之,其他剩余项对经济差距有收敛作用;动态分解方面,增长效应是引起地区居民收入差异扩张的主要原因,贡献度为108.89%,结构效应有利于缓解地区居民收入差异,无论是增长还是结构效应,城镇效应绝对值都高于农村效应,只是方向不同。
基于以上结论提出如下相关政策建议:
第一,西部地区农村收入差异高于城镇地区,需要尽快调整和优化农村经济产业结构。首先,对有条件的地区通过生产资料整合扩大农业生产规模,发展精品农业实现高质农产品生产;其次,有效引导城市“资本下乡”,促进城市要素对农村地区的辅助作用,提升农村地区居民收入水平;最后,进一步推进农村土地和户籍制度改革,保证在“三权”分置基础上完善农村土地抵押金融产品,通过建立统一的劳动力市场,让农村居民享有平等就业和社会福利保险,消除农村和城市居民的收入差异。
第二,从收入差异分解原因来看,区域经济协调发展需要打破现有的行政分割,如陕西、甘肃、新疆等经济收入较低的省份,应该充分利用国家“一带一路”政策倾斜,发挥城市群联动效应实现产业转型和升级。对于区位优势、产业基础以及科技人才优势明显的“成渝经济带”则要加强与周边省域的资源整合,充分发挥城市增长极的作用,从而带动周边城市的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