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教育课程之实习与论文一体化的改革探索

郭翠菊

(安阳师范学院 教育学院，河南 安阳 455000)

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作为教师教育的重要过程与环节，对培养师范生教育教学能力，引导师范生坚定教育信念，适应未来教师的职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也是师范院校授予学生毕业与学位证书，衡量人才培养质量，体现办学水平的重要指标。但是近年来，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在现实中不断为人们所诟病，许多问题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破解，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逐渐沦为学生、教师、高校和中小学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2015年安阳师范学院作为河南省向应用型转型发展试点的本科高校，推出了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一体化的改革，实施3年来，取得了较好的成效。

一、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一体化改革的实践逻辑

所谓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改革，是以高校和中小学合作伙伴关系为依托，设置“实践教学年”，在双方导师的共同指导下，师范生在真实、复杂、丰富的教育情境下撰写反思日记，发现教育问题，在教育教学反思中开展行动研究，以调研报告、教学设计、案例分析等形式，真题真做，紧贴实际，将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深度融合，促进师范生专业发展和合作学校的共同进步。

一体化改革的实践逻辑之一是克服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的虚浮，让师范生有获得感。当前人们对教育实习的批评，主要集中在流于形式，所学的教育理论不能有效指导教育实践，教育实习仍处于杜威早年批判的传统“学徒制”的水平，师范生停留在“直觉”或“普通常识”的意义上，只能学到一些可感受的教学技能和技巧，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缺乏深入的、多层次的教育反思，对训练学生科学思维，形成教师个人知识，促进教师专业发展效果不彰。研究表明，师范生在教育实习过程中获得的直接经验，并不一定必然带来新的知识，只有通过反思这一环节才能产生真正的学习。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将撰写教育实习的反思日记和基于真实情境、解决真实问题的毕业论文结合起来，加大教育反思和行动研究的力度，才可能创造出新的经验和实践智慧。

对当前的毕业论文，批评者指出论文选题脱离教育实际，缺乏意义，无病呻吟，有的还抄袭作假，偏离了毕业论文探索真理，锻炼能力，检查学生在校期间知识水平、应用能力、创新精神的初衷，使得毕业论文的价值严重缺失，有研究者甚至呼吁取消毕业论文[1]。实践表明，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是科学研究的重要目的，而发现问题必须首先把自己置于教育实践的真实情境下，沉溺于教育实践的复杂情境中。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采取“选题靠导师、资源靠检索、写作靠剪贴”的写作方式，是不可能达到教育部要求的“探索真理、强化社会意识、进行科学研究基本训练、提高综合实践能力与素质”[2]的文件精神。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要求真题真做，强化毕业论文与现实问题的解决相结合，引导师范生通过教育实习中所反思的一连串的问题来激发他们探索真理，探求未知的欲望，从而为写好毕业论文提供写作动力和材料来源。

一体化改革的实践逻辑之二是强化教育的经验反思和行动研究，催生教师个人知识和实践智慧。近年来，随着个体理论的兴起，特别是波兰尼(Polany)的“个人知识”理论、康纳立(Connelly)的“个人实践知识”学说和高德逊(Goodson)的“个人自传”假设的提出，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指出了个人知识在教师成长中的重要作用。[3]个人知识不同于学科理论知识，它不是一个先验的存在，而是有意识反思和行动的结果，是杜威着力强调的“通过操作把一个有问题的情境改变成为一个解决了问题的情境的结果”。[4]对教师来说，个人知识是教师对其自身教育教学经历进行自我解释而形成经验，上升到反思层次，形成具有一般性指导作用的价值取向，并实际指导自己的惯例性教育教学行为的知识。[5]教师个人知识的生成方式是实践中的教师在一个令其困惑、有待解决的问题情境下，通过行动中反思，研究解决问题，从而形成教师的信念。正如美国心理学家波斯纳(Posner)总结的：教师成长=经验+反思。教师的理论知识，如果脱离了真实的情境，没有深度的反思和积极的自我行动，转化为教师实践中的个人知识，就难以从根本上促进教师观念的真正转变和教育行为的有效改善。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要求师范生在真实的教育场景中体悟学校生活，撰写反思日记，在行动中研究，在研究中行动，对师范生构建个人知识，形成实践智慧，更好地促进教师专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体化改革的实践逻辑之三是推进应用转型，改造大学文化，构建与中小学平等、合作的伙伴关系。大学与中小学合作实施教师教育的思想源于杜威的进步主义教育。19世纪末，杜威创办的芝加哥实验学校就是大学和小学合作，安排师范生在实验学校进行教育实习的一个典型案例。对合作的双方来说，大学拥有知识资本的优势，中小学能够提供合适的实习场所。但现实中，双方的合作关系并不平等，大学往往以知识拥有者的身份处在支配地位，中小学则沦为附属角色，成为师范生验证教育理论的实验室，中小学师生相当于实验室材料，服务服从于大学和师范生的教育教学活动。显然这种模式不利于教师教育的可持续发展，有的中小学以“儿童利益至上”“儿童不能被作为实习生的试验品”为由，抵制甚至拒绝师范生教育实习的安排。20世纪80年代后，欧美发达国家日益强调大学与中小学要建构基于民主、平等的全面合作伙伴关系，要求双方通过自我改进、批判反思，改善关系，以实现教师新专业主义[6]。随之一批基于合作伙伴关系的新型教师教育运作模式应用而生，如美国的“教师专业发展学校”、英国的“教师伙伴学校”、加拿大的“教师实践学校”、澳大利亚的“基于教师发展的大学与中小学创新联系工程”等。这些合作学校重视利益交换，共生互补，合作共赢，其职能大大拓展，不仅有师范生的实习任务，还有在职教师培训、中小学校本课程开发以及合作研究等，使得大学、中小学、教师、学生都能从合作伙伴关系中受益。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有助于大学走出高高在上的“象牙塔”，更加注重和突出大学的应用性和服务性，在大学教师教育质量的改进与中小学教育质量的全面提高构建的共生互补的伙伴关系中，实现高校转型的观念革命和文化改造。

二、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改革的设计与实施

安阳师范学院是一所综合性的师范大学，现有本科专业64个，其中师范类专业23个，涉及到14个二级学院，每年毕业约1500名师范生。实施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改革试点是一项系统工程，必须做好顶层规划，以点带面，有序推进。

(一)设计思路

1.以尊重学生自我选择为基础。实施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一体化安排在大学学习的第四年，实施对象是师范专业的毕业生。毕业生需要长时间深入到合作的中小学实习基地，尤其是农村中小学，一般路途比较远，学生吃住都在实习学校，而有一部分毕业生参加考研，需要大量的复习时间和应考准备。因此对这部分学生学校要求他们必须参加教育实习，但论文的撰写是否以调查报告或教学设计的方式，由学生自主选择，体现分类指导、尊重学生的原则。

2.以经验反思和行动研究为抓手。师范生在教育实习的过程中，要求全面接触和了解中小学教育教学、管理服务等方面的情况，每周撰写实习反思日记，强化反思的作用。在双导师的共同指导下，要求师范生在真实的情境中去发现问题，并开展调查研究。这些问题有的是实习学校提出的，要求师生合作研究，拿出解决的办法；有的是大学教师提出的，着力点在验证教育理论知识的运用，供师范生参考；还有的是学生在实习的过程中自己发现的。这些问题，师生一起讨论，凝练出问题要目，确定每个师范生研究的题目与方法等，把教育实习的反思和毕业论文的撰写紧密结合，促进师范生教育智慧的生长和专业素质的养成。

3.以大学和中小学双导师为依托。师范生的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离不开大学和中小学教师的共同指导，双方知识经验可以互补，对话交流可以互鉴。因此双导师的遴选必须严格，主要由双方合作学校择优推荐，实行聘期管理，且进行专门的培训。要求合作教师信念坚定，有丰富的教育经验、扎实的专业素养、良好的沟通能力，在帮助师范生认识教育实习的意义，发现并深度反思有价值的经验或经历，引导实习生了解基础教育、发现问题、有效开展行动研究，并做出适切的评价上能发挥重要作用。

4.以调研报告、教学设计为内容。传统的毕业论文要求反映学生的创新能力，要有新发现、新突破、新观点。但在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背景下，以本科生的知识基础、眼界能力，要在较短的写作时间里达到上述要求，显然是不现实的。因此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的教育论文其功能应重新定位，着力点不再是学生创新能力的培养和训练，而是强调师范生在教师指导下，运用已有知识去发现、解释、解决教育教学领域里的有关问题，突出学术规范训练、发现问题的意识，以及在教育实践中真题真做反思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5.以学生、教师多方评价为标准。评价是对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实施过程和结果的反馈和监控，是保障一体化改革科学有效开展的关键。在评价主体上，不仅有参与者师范生的自我评价，还有大学专业教师、政府管理部门负责人、中小学教师和领导组成的评价委员会，他们既要听取师范生的实习感悟，检查反思日记，掌握实习的过程，同时还要参加论文答辩，共同评价调研报告、教学设计真题真做的水平，尤其是对学校发展、教育教学问题破解所做的对策参考和智慧贡献。

6.以大学和中小学伙伴关系为支撑。伙伴关系是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一体化改革得以顺利进行的理想载体，而教育实习和毕业论文一体化是伙伴关系中的改革内容和焦点。伙伴关系体现了大学和中小学以往主导—附属不对等关系的重建，民主平等、互补互鉴、相互开放、共同发展成为建立和维持伙伴关系的首要因素。双方一起建立组织、制定政策、协同管理、反思评价、提供资源从而确保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顺利实施，并取得成效。

(二)实施流程

1.时间安排。一体化改革试点安排在大四，共28周，分三个阶段，七个环节：

第一阶段：1-2周，准备阶段，校内实习动员和培训。

第二阶段：3-25周，实施阶段，主要有师范生助教、助管、助学，全面熟悉合作实习学校；体验教师角色，听课上课、讨论；撰写反思日记，收集提炼研究问题；开展行动研究；形成教学设计、调研报告等。

第三阶段：26-28周，评价阶段，实习汇报和论文答辩。

操作设计及运作大致按照师范生理论知识认知——真实情境下体悟——撰写反思日记、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反思、对话、行动研究——形成教学设计、调研报告——理论知识内化——个人知识与经验体系建构和完善的循环过程。具体见“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操作设计及运作模式”图：

图：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操作设计及运作模式

2.角色与责任。实施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改革要求参与的高校、中小学、双导师、师范生都必须紧密合作，清晰自己承担的角色和责任。

师范生的角色和责任是：遵守高校和实习学校的管理规定，积极参加学校安排的各项实习活动；主动倾听导师的意见，发现问题，寻找资源，创造学习的机会；主动接受双导师的指导，及时撰写反思日记，认真开展调查研究，按时完成教学设计、调研报告等；注意保护合作实习学校和学生的隐私和利益。

双导师的角色和责任是：主动参加培训，提高业务水平；与师范生分享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对师范生的表现给予积极的反馈和建议；审查和批准师范生的教育实习和论文研究计划；审看师范生反思日记、研究方案，参与讨论师范生的反思、研究并给予指导；参加师范生的实习报告和论文答辩，给予相应的成绩评定；积极帮助师范生解决在实习中遇到的困难或问题，确保学生安全。

大学和中小学的角色和责任是：共同成立管理机构，配备相应的负责人和专职人员；共同遴选双导师，并进行培训和考核；共同搭建双导师、师范生交流沟通平台；共同制定管理的相关规章制度；共同督查和评价师范生和双导师工作状态，制定评价标准；共同争取外部资源，提供资金支持；共同加大舆论宣传，创造良好的改革氛围。

三、教育实习与毕业论文一体化改革的成效与问题

(一)成效

1.一体化改革得到了越来越多师范生的认同。调查表明，参与学生普遍认为了解了农村中小学的真实状况，熟悉了教育教学的工作流程，避免了入职后“现实的震撼”；初步学会了使用和验证教育理论知识和方法，增长了个人知识和实践智慧；初步学会了反思和调查研究，锻炼了发现问题、团结合作、不怕吃苦的工作作风；掌握了论文写作的基本规范，学会了问题思考，训练了思维，感受到了研究结果对促进中小学教育教学及管理改进带来的变化；坚定了当好教师的信心和勇气，明白了“真正好的教学来自于教师的自我认同与自身完整”[7]。现在越来越多的师范生选择加入这项改革，许多毕业生因此还赢得了合作学校就业的机会。

2.一体化改革得到了双导师的欢迎。以往高校教师对教育实习和论文指导重视不够，投入精力不足，主要还是受制于高校评职晋级制度，让教师把主要精力花在科研上，放松了教育教学和人才培养。而中小学教师则认为自己能力不足，指导师范生对自己专业发展的提升意义不大，积极性不高。同时校内还有学生升学压力，忙于应付。而实施一体化改革后，高校和中小学制定了相应的政策支持，如中小学教师作为双导师，可以优先到大学接受培训、合作开展课题研究、到大学为本科生上课，并获得相应的报酬和经费，同时在评职晋级上优先。高校增加了教师教学工作量的经费支持，评职晋级中更多倾斜教师完成的教学工作量和教书育人的情况，作为双导师还有额外的工作经费和津贴等，有效激发了教师参与改革的积极性。

3.一体化改革让高校和中小学受益。对高校来说，更好地服务了地方基础教育的改革和发展，推动了学校向应用型转变，密切了与地方合作学校的伙伴关系，赢得了社会各界的支持和媒体的关注，获批了河南省教师教育改革创新实验区单位；教师教育人才培养质量提高，学生毕业论文检测合格率100%，《中国教育报》《河南日报》等给予了专题报道。而中小学则通过真题真做论文答辩收集到了学校工作改进的意见和建议，一线教师增加了学习培训的机会，了解和掌握了前沿教育教学理念和知识，更好地促进了学校工作的全面改进和发展。

(二)问题

1.导师培训待加强。一体化改革对教师的要求高，教师必须熟悉每一个实习环节，把握实习情境的意义与变化，具有指导、评价师范生实习的专业能力和合作协调、善于沟通的工作能力，能够严格遵守纪律，确保实习安全和质量。因此必须进一步加大相应的培训，让教师事前、事中、事后不断反思，促进专业水平的持续提升。

2.反思过程再强化。一体化改革强调以反思为导向的教育实习和行动研究，真题真做，以加强理论与实践的联系与互动。这样的教育实习和行动研究不是程式型、经验型的，而是探索型、研究型的。对师生都是全新的挑战，需要不断深入地学习、领悟，在实践中切实掌握并灵活加以运用。

3.经费支持需提高。一体化改革需要合作学校加大经费投入，一方面是设施设备的购买，如合作交流平台的搭建，教育信息化手段的运用等；另一方面是师范生和双导师的实习任务重，合作的农村学校经费有限，因此需要进一步争取政府部门的重视和支持，加大投入，用活资源，提升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