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斯里兰卡西里塞纳政府外交政策的不确定性

◇ 文/重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 韩 秀

斯里兰卡是南亚次大陆的一个小国，因其重要的战略地理位置以及近年来海上通道重要性的加强而备受关注。在诸大国之间，斯里兰卡与印度的关系自然是千丝万缕，与中国也有诸多的交流合作，在中国“一带一路”的发展理念中，斯里兰卡也是重要的一环。现今，西里塞纳新政府也根据斯里兰卡国家利益不断调整外交政策，与西方国家尤其美国建立更多的联系。

一、斯里兰卡重要的战略地位

斯里兰卡自古以来就因独特的地理位置和重要的战略地位而与周边乃至世界其他许多国家有着紧密的联系。斯里兰卡为南亚次大陆南端印度洋北部的岛国，西北隔保克海峡与印度相望，在印度洋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印度洋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是贯通亚洲、非洲、大洋洲的交通纽带。斯里兰卡是西太平洋地区与西亚、欧洲、非洲之间的海上交通要冲，从能源战略角度而言，它是将中东和非洲的石油运输到南亚、东南亚、中国及东北亚的枢纽。

(一）斯里兰卡对印度地缘政治的重要性

斯里兰卡与印度悠久的历史关系、特殊的地缘关系以及现实的利益，使得斯印双方都将对方看作对外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自古以来，斯里兰卡就一直扮演着印度洋前哨的角色，斯里兰卡作为印度洋上的战略要地，长期以来就被各大国所觊觎。在地缘政治利益上，印度前海军司令曾说过，“斯里兰卡对于印度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价值，就像爱尔兰相对于英国一样……只要斯里兰卡对印度保持友好或中立，印度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而如果斯里兰卡落入印度敌对势力之手，那么印度将无法容忍这种危及印度安全的局面。”[1]在地缘经济利益上，斯里兰卡在印度洋的地位对于印度同样具有重要的意义。整个印度洋的海运占据了全球集装箱运输的二分之一，大宗海上货运的三分之一，原油海运的三分之二。斯里兰卡位于印度洋的枢纽之中，临近国际海运航线，科伦坡港不仅是地区货物进出的重要港口，而且是联结东西方的关键节点。因而斯里兰卡对于印度而言，不论在政治还是经济上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二）斯里兰卡对美国的战略价值

美国奥巴马政府的战略布局意图从“两大扩张计划”（大中东和大中亚计划）调整为收缩中东和重返亚洲的“西退东进”部署；战略目标任务从聚焦“反恐战争”调整为“政经兼顾”的综合平衡；战略手段方式从“单边主义”调整为“有选择的多边主义”。“伴随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实行，‘印太’（Indo-Pacific）成为了美国官方倡导的新的地缘概念，受到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政府的积极回应。”[2]“在地缘政治上，希拉里已把南亚及印度洋纳入了亚太地区，认为‘亚太地区已经成为全球政治的一个关键的驱动’。”[3]斯里兰卡这样一个小国对于美国本身是没有直接影响力的，然而斯国所处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凸显了它的重要性。“中国作为海上超级大国的崛起势必挑战美国的海上霸主地位，而美国对海洋的控制是保证‘美国治下和平’的关键要素。”[4]美国深知印度洋领域对于中国的长远价值，因而与斯里兰卡建立联系也是美国制衡中国势力介入印度洋的策略。

(三）斯里兰卡对中国的战略价值

习近平主席于2014年9月访问斯里兰卡，西里塞纳上台后，习近平主席又与其进行了多次会见，洽谈中斯两国合作伙伴关系，可见斯里兰卡对于中国的外交价值非同一般。“作为‘一带一路’倡议的一部分，海上丝绸之路已成为中国经济外交、周边战略、多边合作和能源安全的关键因素。”[5]斯里兰卡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外交战略的重要关卡，中国通过海运将货物经由斯里兰卡运到东非和西亚地区。“斯里兰卡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中继点，能够承接东南亚，辐射南亚，联系中东和非洲。”[6]斯里兰卡第二大贸易伙伴和进口来源国已然是中国，2014年两国人员往来超过11万人次，未来几年将会继续大幅增加。在经贸、基础设施建设等传统领域以及卫生、农业、科技、旅游、人力资源培训五大新兴领域当中，中斯两国的合作空间广阔。从战略角度看，斯里兰卡对于确保中国能源安全具有重要意义。“在中国海上原油进口的几大航线当中，‘波斯湾—霍尔木兹海峡—马六甲海峡—台湾海峡’航线以及‘北非—地中海—直布罗陀海峡—好望角—马六甲海峡—台湾海峡’航线，均需经过斯里兰卡。”[7]斯里兰卡是中国海上能源生命线上的重要节点和商船的主要补给基地，保持与斯国互利合作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对于确保中国能源安全具有突出的意义，也有利于中国更好地参与印度洋地区的安全合作，斯里兰卡目前已经成为中国海军护航编队军舰的重要补给基地。在“一带一路”战略规划中，斯里兰卡也将发挥重要的作用。

二、西里塞纳政府外交政策的考量

2015年1月11日，西里塞纳宣任就职，在对内政策上，西里塞纳进行了政治改革、反腐败斗争、民生发展等一系列调整措施，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西里塞纳把前总统马欣达·拉贾帕克萨视为一个独裁者，认为他的统治充满了家族色彩，并且造就了诸多腐败因素。西里塞纳相对前任领导人而言，更像是一个民粹主义者。西里塞纳新政府的外交政策可以用“立场中庸、寻求平衡”“调整姿态，争取支援”来形容。[8]

(一）西里塞纳的个人特点

西里塞纳1951年出生于斯里兰卡东北部波隆纳鲁沃城一个农场主家庭，是一位僧伽罗佛教徒，从小受到严肃而正统的教育。直到当选以后，西里塞纳没有任何有关腐败、暴政的丑闻，廉洁和公正以及良好的形象让他在整个国家的可信度增强。西里塞纳曾对共产主义一度产生兴趣，16岁参加过锡兰共产党，在1980年于苏联留学，并从高尔基学院拿到政治学位，他曾在17岁时被指控参与极左人民解放战线的叛乱被判入狱近15个月。如此特殊的经历必定给他的执政生涯或多或少地带来影响。

韬光养晦则是西里塞纳重要的个性特点。1994年，他被任命为人民联盟政府的灌溉部副部长，后又被擢升为马哈威利河发展部部长。2010年4月开始，西里塞纳担任卫生部长一职。值得深思的是，斯里兰卡虽然是农业国家，但其农业部门在国家GDP中所占较小比例，2013年农业产值占GDP的10.8%。1997年，西里塞纳成为自由党总书记，然而在16年的时间里，西里塞纳长期在灌溉部及农业部任职而没有进一步擢升。相比之下，斯里兰卡前总统拉贾帕克萨的仕途比较畅通。1994年8月至2001年12月，拉贾帕克萨历任劳工和职业培训部长及港口、航运和渔业部长，而港口、航运和渔业都是斯里兰卡重要部门。此外，拉贾帕克萨在2000年10月出任自由党副主席，2004年4月担任总理兼公路部长，2005年11月当选斯里兰卡总统。与拉贾帕克萨的一路扶摇直上相比，西里塞纳16年的从政生涯，对于一个有政治追求的政治家来说似乎是不尽人意的。2014年11月20日，前总统贾帕克萨宣布提前两年举行总统选举，此时他已经强力执掌斯里兰卡最高权力达10年之久。“当晚，拉贾帕克萨还与时任自由党总书记的西里塞纳共同会谈。第二天，西里塞纳突然宣布脱离斯里兰卡自由党，辞去总书记和政府卫生部长职务，转投统一国民党，并成为反对派共同的总统候选人，20位内阁部长和政府官员接连宣布倒戈，拉贾帕克萨连任的前景岌岌可危。”[9]结合西里塞纳竞选时接连提出针对拉贾帕克萨的反腐败问题，一位十数年韬光养晦，隐忍不发的政治强人出现在人们眼前。

(二）西里塞纳的执政风格和执政思路

就执政风格而言，西里塞纳上台后一度保持低调的个性，更加强调自己出身于农民，西里塞纳“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10]走群众路线，这不仅是西里塞纳因国内的特殊局势而放低姿态做出的团结政策，也是对于斯里兰卡复杂的内外局势做出的调整，并对斯里兰卡的未来做出了一个较为理想的期许。西里塞纳沿袭了斯里兰卡政治领导人一贯务实的执政风格，又独具个性。“西里塞纳在组阁以后就表示要完成“百日变革”计划，变革中重要一点是将斯里兰卡政体中由来已久的总统制改为内阁制，若顺利变革，总统的权力就要被大大削弱。”[11]尽管该计划在实行过程中困难重重，但是这依然显示出西里塞纳的确是一位以国家利益为重的政治家。

就执政思路而言，最引人瞩目的当属西里塞纳的对外政策，虽然西里塞纳上台后就申明会继续奉行对华友好外交政策，但是相对前总统拉贾帕克萨的亲中政策，西里塞纳实行了更加多元不确定的均衡外交政策，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来促进本国发展。斯里兰卡与印度渊源颇深，其宗教、历史、文化等各方面都源于印度，因而无论何时，斯里兰卡与印度都会保持相当密切的关系。中国则是一个十足的大国并长期以来与斯里兰卡保持友好的关系，因而斯国会继续选择与中国交好，至于会达到何种程度，那就要在未来的多边关系中去衡量。值得关注的是，西里塞纳政府与西方尤其美国的交往关系有可能更甚从前，在斯独立初期，斯国曾与美国友好相处过，但后来逐步与中交往密切，与美逐渐疏远，乃至后来在人权问题上一度被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所排挤，而西里塞纳上台后开始积极寻求与西方国家尤其是与美国的交好。与此同时，日本也是斯里兰卡越来越重要的合作伙伴。

三、斯里兰卡外交政策的不确定性

斯里兰卡作为小国，其本身的政治走向极易受到强权人物的影响。西里塞纳上任后，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连串的政治改革、人事变动，为斯里兰卡政坛打上了清晰的“西里塞纳”烙印。斯里兰卡在印度洋地区的重要战略地位不言而喻，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里，美国、中国、印度、日本等方面，将积极竞争，提高自身在印度洋地区的影响力，而西里塞纳政府很可能利用这个契机，寻求在各大国之间的平衡，以谋求国家利益的最大化。正如李光耀所言：“亚洲小国所要的是不干涉它们的独立和完整。由于在能够预见的将来，所有大国会保证不干涉和中立是不大可能的，因此，正是大国之间的平衡会促进稳定，并使小国能够从最先进的国家中挑选它们谋求发展的伙伴”。[12]

(一）美国南亚政策影响斯国外交

从战略层面看，美国政府仍然是把“一超多霸”作为对外政策的首要目标，美国的南亚政策也是围绕着这个目标展开。印度洋地位日益凸显，美国的主要目标包括确保印度洋作为国际商业通道的安全畅通、控制中东地区的石油、阻止对美国不友好国家主导印度洋以及应对非传统安全威胁。美国为实现上述目标所采取的重要措施之一，就是加强与南亚、东南亚重要国家的联系，毫无疑问，斯里兰卡也是其中之一。当然，斯里兰卡新政府也期望经由政策的调整，使西方恢复对该国的经济援助。“斯国外长萨马拉维拉在2015年2月访美时表示，新政府把美国看做巨大的机会而非威胁。”[13]斯里兰卡愿意改善并加强与美国的关系，并强调会改善国内民主人权状况、采取有力措施推动民族和解，希望美国可以对斯提供帮助。美国等西方国家在与斯国拉近关系问题上也早已经开始实质性行动。美助理贸易代表米其尔·德拉尼在出席斯里兰卡2012国际博览会时表示，美国是斯里兰卡成衣制品最大的进口国，美国期待加强与斯的经贸关系。2012年6月30日，美国驻斯大使馆宣布，美政府已经完成对斯里兰卡劳工权利审查，决定斯国可继续享受美惠普制待遇。

美国的姿态就是阻止任何同等层次的竞争者在公海扩展实力。因而对斯友好一方面是美国整个南亚策略中的一小部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美国“为了不让中国影响美国的海上霸权及影响力，美国加大了对斯里兰卡的关注与投入力度。”[14]“中斯关系的持续发展也引起了西方特别是美国的警惕，出于维护印度洋海上霸权的需要，美国政府也参与了‘推翻’拉贾帕克萨总统的活动。”[15]

(二）斯里兰卡对中国外交的变化

总体而言，斯里兰卡对中国的外交政策会保持长期的友好，但相对斯前总统对中国的一味青睐，西里塞纳对中国的外交政策还是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斯内战结束后，由于对西方国家干涉国内人权问题的不满，拉贾帕克萨政府加强了与中国的合作。随着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斯中经贸关系快速升温，到2014年中国已成为斯里兰卡最大的投资国，而随着经贸关系的提升，两国安全合作也逐渐增多，中斯的紧密合作关系甚至引起了印度的猜忌，导致了斯印关系的恶化。

平衡与印度和中国的关系是西里塞纳竞选活动的主题之一。因而，西里塞纳新政府上台后，履行当初的承诺，一改前总统一味亲华的态度。首先，新政府对拉贾帕克萨时期与中国的项目进行审查，并因腐败叫停了一些正在进行的工程。这其实在向世界发出一个信号，对于中国的友好是选择性的，其原因有两点，一是印度对于中斯的密切关系以及对中国在印度洋的势力表示不满，印度对中国海上丝绸之路心存芥蒂。由此可见，印度的立场是斯国对中国外交政策发生变化的重要因素之一。二是西里塞纳政府在各大国都将眼光放在印度洋的新形势下，为本国利益考虑，调整了外交策略。在此形势下，西里塞纳政府向各大国都抛出橄榄枝，吸引美国及一些其他大国，既不想印度一家独大，又想搭中国的发展快车却又保持适度距离。

(三）斯里兰卡与印度关系的走向

西里塞纳总统上台后，在外交上放弃了传统的依赖中国发展的方向，代之以多元化的外交策略，并且试图修复和拉近与印度的关系。科伦坡港口城市项目建设就是一个典型案例。科伦坡港口城市建设项目于 2015年3月6日被暂停，[16]并要求港口建设的中国交通建设股份有限公司两周内提供开工所需要的材料。这一信号预示着斯里兰卡对于中国的投资并不是全然接受，一方面是由于依靠外资过于严重而不能及时产生经济效益，另一方面，作为大国之间的一个小国，它也为自己的地缘安全做出了新的考虑，加之印度一直以来不满中国在斯里兰卡的存在，所有这些造成了以上局面。西里塞纳就职不久后便派遣其外长萨马拉维拉访问印度，其外交意向已经十分明确。“西里塞纳本人也将印度作为其上任后出访的第一个国家，宣称印度是他的外交政策中的‘第一要务’。”[16]西里塞纳于2015年2月15日正式访问印度，并与印度签订了四项有望加强双边合作的协定，与此同时还签订了其他有关两国文化、农业及安全等方面的合作交流。印度方面也借此机会与斯里兰卡重修旧好。“印度的莫迪将‘邻国第一’作为外交政策的基石。”[17]“莫迪在西里塞纳访印之后，即对斯里兰卡进行了回访，这是印度总理 28 年来首次访问该国。他强调两国共享的历史、文化和价值观牢不可破，并指出两国会在能源安全、海洋安全等防务领域进行更加密切的合作。”[18]

（四）斯里兰卡与日本关系的走向

美国是“印太”概念的鼓吹者，而日本作为美国的重要盟友，在“印太”战略布局中扮演着不可忽视的角色。2007年8月22日，安倍在印度国会发表演讲指出：将太平洋与印度洋连接起来使之成为自由与繁荣之海，这将推动突破地理界限的大亚洲框架初步成形。日本政府早在2013年就向斯里兰卡提供411亿日元贷款和约27亿日元的无偿资金合作，用于该国基础设施建设和防灾工作，并表示会继续加强政府间的协商，以扩大双边贸易和投资。“斯里兰卡对日关系方面，其外长2015年6月访问了日本，在与首相安倍晋三和外长岸田文雄的会谈中表示，将就海洋安全以及经济合作等内容加强与日本的合作。”[19]而日本也因为担心中国与斯里兰卡的合作会影响其海上通道的利益，积极加强与斯里兰卡之间的交流。日本在战后相当长的时间内，受法律及相关国的约束，海外动作不大，然而一旦日本政府修宪成功，势必会加强与斯里兰卡等国的合作，以达到自身的利益诉求。

四、小结

斯里兰卡未来的外交政策因为其自身利益的考量，再加上需要在几个大国之间权衡，因此具有诸多的不确定性。此外，西斯塞纳的政治诉求以及斯里兰卡的实际情况，也是影响斯里兰卡未来外交政策的因素。因此，未来斯国外交政策相对前政府会发生较多变化：斯国将会继续与印度交好，同中国建立具有选择性的友好关系，也会与日本保持良好的关系，更可能与西方国家尤其美国建立更加密切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