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诗宇
少年不知愁滋味,却流着别人的平生之泪。排遣愁怀,历尽繁华,共品一段旧文,读《雨巷》,读《再别康桥》,心有所感,尽书于此,权作一段引言。
那年那月那日,撑油纸伞的诗人从泛出浅绿苦痕的青石板上走过,无边丝雨细如愁,叹息复叹息。忽而看见一个如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像姣姣春花一样飘过春天。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也许拥有那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风雨萧萧,她吟唱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她不哀哀悲泣,不佯装姿态,只是静静地走着,别人的悲凉却远不及她的凄美,此时无声胜有声。
太息挽花了江南烟云,诗人高歌着迷茫,仿佛为了这一天,他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声音喑哑,看愁绪飘荡无主。年轻的诗人徘徊不止,追逐着家国千秋,也追逐着情愫悠悠。也许诗人不仅仅是叹不可及的爱情,也叹息“奈何江山生倥偬,死生知己两峥嵘”的动荡时局。婆娑花影中,纵然惆怅,也要走完各自的旅程,現在还不是肆意沉湎爱情的时候,所以错过。我私以为,太过浓烈的感情往往是复杂难解的,若只论爱情,无法成就未相逢时的伤怀,若只是爱国,也不能有朦胧不清的钟情。只恨岁月里伤痕累累的家国,匹夫无能。只怨那寂寥冷清的雨巷,够不上天长地久。别后经年,任世间哪一条路,我都难以与你同行。
别离苦,忧思多,莫向东风怨无情。再一次作别康桥的诗人悲伤无奈,为自己不得的挚爱,为自己曾经的梦想,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明明静默无言,却似一曲离歌。那烽火连天悲歌泣叹的时代,他挥毫执笔成了文坛上的星,却终究为情所困。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情意满纸生香,有两句诗堪堪相配——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也许诗人轻轻的脚步声和泛舟碧水是个美好的错误,他不是归人,却是过客。很多人不理解他与林徽因的感情,最可贵的不是一时的疯狂或迅速放手不再承认,而是纪念。私以为,思想与感情不应当被克制,无情思则无情怀,发乎情,止于礼,同样是君子之道,滥情负心的罪名亦不公允。这段经历,这段感情,给诗人的是更厚重、更有内涵的文字,不仅影响了诗人,也影响了每个看过这首《再别康桥》的人。他曾在多少人梦中,脑海里,在康桥的柔波里,徘徊不去。谁会从谁的泪眼中消失,写遍体忧伤;谁把谁的心轻轻破碎,留一世思念;谁用谁的激情将生命燃尽,落一地星火。生如夏花,若不能热情如火,依旧可以轻轻悄悄离开。
面对诗文的赏析、阅读,我亦略有感悟。我认为,对一件事反复斟酌,来去掂量,反不能尽善,太计较得失好坏,就失了真心与气度。反复添改的文辞,便如同变质的花朵,芬芳不在。诗歌讲究的不应是旖旎的韵脚和一成不变的格式,更多的应是情感的冲击、思维的碰撞和灵魂的对白。信手拈来,有感而发比堆砌词藻、虚张声势优秀多了。略经润色的文字是情文两全,但只追求海涩难以长久,作为追逐美、会思考的我们,无厘头的浮华像披着鲜艳外衣的废品,不值得长久欣赏。没有如清风般真实的文字,我们就不能学会什么是人情冷暖、什么是家国天下,什么是百年沉浮。
有气度摒弃虚名,敢于挣脱镜花水月般的诱惑,将有舍才有得的道理铭记于心。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起笔,看清风拂乱纸张,沉淀自己的心,纵纸上无字也非胸中无事。一篇作品,作者给予它一副情感的骨架,其中血肉则是众读者以己之情怀补全。文人学士当有不逐世俗名利的勇气,有时刻不肯放下的平生傲骨,方成其佳作美文。只有那群内心焦虑却又渴慕宁静,力求通达又处处碰壁的作家或诗人,才写得下千古文章。身有苦楚,才写得出何为乐天安命;陷于囹圄,才记得下何为无拘无束。
我想了很多,却把诗人比作缥缈的孤鸿,在白日放歌要纵情饮酒。那旧日欢乐总在他们的生命中荒腔走板地度过,剩下的只有悲伤,仿若轮回,无有穷尽。诗是何物?是思绪的代表,是沸腾的忧伤,是不休的豪情壮志。
岁月山高水长,让文字与时光温暖栖息,岂不为天下之一大乐事?
笔尖的黄花还停留在昨日,悬崖上独行的诗人收获了泪水。用心灵感受欢愉,却不再笃信任何的信仰,明白错过与相遇是一对双胞胎,明白人的快乐与悲伤总是一个封闭的圆圈,理解记忆的河并非流淌着的泉水,而是浸满了酸涩的泪水。学着像鱼,在记忆的河床中,一边游动,一边忘记,这就是读诗。
(太原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