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杨运菊
拔萃/徐红晖 图
弱水三千,我只需一滴。
一滴汉江水是父亲的汗水,抑或是母亲的乳汁。
生命与我。血脉与我。
一叶扁舟,父亲的蒿扬起又落下,水鸟起起伏伏,白色的浪翻滚,渐行渐远的背影,视线中模糊。惊涛骇出盐道,船桨滑落月梢。
那佝偻的背影,大青盐未能压弯结实的脊梁,挺直,与秦岭对话。弯道未能改变肋骨的硬度;坚挺,与巴山共语。
汉江水,没有盐的味道,盐道跳动汉江的脉搏。
掬一捧雪,五千个春秋洗亮。朱鹮滑过宁陕指尖,于水之涘,翻飞、旋转、起落。雪一样的纯,雪一样的白。
那个放弃城市生活的男人,一架望远镜,一组数据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有秦岭般的伟岸,也有汉江水般的柔情,爱着那群珍禽!
或许,N年以前还在三叶石里,追随着先民栖居于此。
一块石头,激起层层涟漪。诗人的梦在石头上开花,翻山越岭开在春天里。
石头的倔强,汉水的温润,巧夺天工雕刻出安康的符号:勇敢与智慧。
不是么?
龙舟竞渡,锣鼓齐鸣,号声震天,水花飞溅处鸭影横斜,强健的胳膊揽影于怀,岸边的吆喝声便是强者的音符。
安康是一滴水,这滴水能映照太阳,亦能柔软汉江的石头。这滴水能低吟浅唱汉黄二调,亦能穿巴山越秦岭吼出秦腔。
色彩。自然的色彩,不漂染,就是站在舌尖的诗歌。
在茨沟这帧彩图上,我喜欢菠菜的绿嵌在眼波里;喜欢豆腐的味镶在味蕾中;更喜欢秋天里满山跳跃着的红叶。
慢慢地走近,走近七沟八梁。
轻轻地拥抱,拥抱枝叶芳香。
挪不开眼的层林尽染。
迈不开步的万山红遍。
那个穿红色薄袄拾红叶的小姑娘,用一双稚嫩的手,细数落叶精致的纹理,折叠一串串风铃,铃声,飘去山那边,带走鼻翼的酸痛。
用一团团质朴的火种,燃起长征老红军对生命的热爱。
一榻一褥,一青灯。
一碗一筷,一世界。
98岁高龄,长寿的秘诀是什么,老人把一片叶噙于口角,拢在怀里,揣进心里。
南疆的故事,北国的情节,茨沟的土地。开了花,红了叶,结了果。
或希望,或忠义,或高洁,或热情。
五百年前你是谁的模样?谁路过了你,你又错过了谁?
若我的眼睛一直活着,看一地碎叶普度成金色的袈裟。
若我的耳朵还活着,春天的风就会在树的子宫里听着胎音。
若我的呼吸还活着,我,也要站成你的模样。
擦肩的刹那,云裹挟着青鸟的一根羽毛,闪电劈进你的骨头。
骨头里全是倔强,倔强的是后羿的倔强。叶子里满是执着,执著的是白素贞的执著。
轻取枝叶,包浆,滤水、压制、烘干。
绿色的邮筒飞出清澈的眸子,渴盼,等待,幸福的遥远的甜蜜。
Iphone的不期而至,键盘鼠标的快餐连锁。哪怕是前世今生的约定,也在一屏一秒之间遁远。
炊烟煮雾,雾煮炊烟。
叶锁枝头,枝头锁叶。
不变,还是变。变,还是不变。底色,树的底色不变。
若雨来,若风去。在高岗上几个世纪。
若遇见,若相守。五百年依然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