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广生[阳泉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山西 阳泉 045000]
中国画,简称“国画”。是我国传统文化艺术之一。国画在古代没有确定名称,人们通常称之为丹青,在世界美术领域中自成体系。国画在内容和艺术创作上,体现了我国古人对自然、社会及政治、哲学、宗教、道德、文艺等等方面的认识。国画主要是用毛笔或者软笔,用颜料和墨在帛或宣纸上作画,是琴棋书画四艺之一。中国画有着自己明显的特征。南朝谢赫曾总结道:中国画讲究“气韵生动”,不拘泥于事物外表的相似,更加注重的是抒发作者的主观情趣。而中国画家在创作时追求“以形写神”的境界,追求的是那种“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感觉;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中国花鸟画家极其注重追求“景外之景”“相外之色”“韵外之致”“味外之旨”的“卧游”境界。画家作画不仅注重“画在有笔墨处”,更看重“画之妙在无笔墨处”的艺术效果,通过“有形”“有字”“有声”达至“无形”“无字”“无声”,而“使人得意于言之外,若远若近,若无若有,若云之于天,月之于水,心得而会之,口不得而言之”的“无限时空”感受。
西方绘画,是指有别于中国传统绘画的一种绘画体系,简称为“西画”。西方的传统审美文化崇尚“逼真”,把绘画比作“镜子”,并认为逼真应得到最高的赞美,注重科学与绘画相结合。它与中国传统的绘画体系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西方画家追求客观地再现眼前的现实世界,所以在技法方面特别强调用色彩和光影明暗去塑造一个作品。因此,在艺术创作过程中,西方画家注重法则的运用,比如画面的焦点透视、形体的比例结构,注重画面光影的微妙变化、色彩的搭配与和谐,并结合想象、虚构的东西,使画面更加符合视觉的“真实”性。
中国绘画与西方绘画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都是一种对于美学的追求,都是一种人文精神的体现与表达。但是,由于中西方有着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这就决定了中西方绘画思想等各方面有着较大的差异和区别。这种差异集中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在题材的选择上,中国画家多以日常生活常见的、生动的花、鸟、虫、鱼、禽兽为描绘对象。中国传统美学家选择花鸟虫鱼、山川河流等自然景物作为绘画题材,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本身蕴含的“美”,更重要的是画家赋予它们的包含着强烈思想与情感的“美”。唐代柳宗元也说:“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兰亭也,不遭右军,则清湍修竹,芜没于空山矣。”花鸟虫鱼、山川河流要成为绘画的题材以及审美对象,需要艺术家的“发现”与 “唤醒”,使其带有人的思想与情感。如明徐渭的《墨葡萄图》,作者赋予葡萄以强烈的主观感情,直抒愤世嫉俗之情,构图奇特,信笔挥洒,用笔恣纵,水墨淋漓,形简神逸,言简意赅,不完全拘泥于形似格法,并在画面中题写道:“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画家使水墨葡萄与自己的身世感叹合二为一,达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对“美”的追求,这是一种“天人合一”的“美”的“畅神”境界。
而西方画家则习惯选取那些能够满足日常生活需求、静止的事物为描绘对象,比如花卉、器皿、蔬菜、水果、餐具等。西方传统的审美文化认为艺术的本质是模仿,画家们深受亚里士多德的“模仿论”和达·芬奇的“镜子说”等艺术理念影响,认为美存在于客观的现实事物中,现实事物的美是美感的源泉,也是艺术美的根源,因此,他们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追求尽可能地真实再现客观自然事物的美,并把“再现自然”作为绘画艺术的创作宗旨与评判标准。完美地再现客观事物的美,这就足够了。在创作中,西方画家追求写实功能,强调真实感受,追求立体的、多维的创作方法。达·芬奇就曾在深夜解剖尸体深入研究人体每块骨骼肌肉的形状,而雕塑家更是用真人做模特,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如活人再现,每根血管都仿佛流淌着鲜红的血液;17世纪荷兰景物画家威廉·考尔夫的《静物与饮用水号角》画面中美玉般光滑的酒杯、令人垂涎的肥大龙虾与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观者凝望画面,犹如实物在眼前。
中国画家强调深入地观察动植物的形象情状,以笔墨塑形,书法入画,不仅讲求“形似”,更追求“神似”,提倡巧思、诗情与新意,追求美中之“韵”,具有写意性。中国文人深受儒家思想及老庄哲学的影响,更注重以神采为首,形质而次之的创作方法。也就是说,在画家眼中,神韵是第一位的,他们更崇尚“似与不似之间”以及“神性兼备”的创作理念。南宋·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中就曾记载:“曾云巢无疑工画草虫,年迈愈精。……某自少时取草虫笼而观之,穷昼夜不厌。又恐其神而不完也,复旧草地之间观之,于是始得其天,方其落笔之际,不知我为之草虫耶?草虫之为我耶?” 曾云巢擅长画草虫,栩栩如生,他是如何做到的呢?就是因为他心无旁骛的长期观察,乃至于达到“不知我之为草虫耶?草虫之为我也”的境界,草虫的动作、神态均融入了画家的精神之中,以画家之精神合草虫之精神,所以曾云巢所画之草虫栩栩如生。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中国画家极其注重取舍,把一切不影响画面形象“真实性”的事物舍弃。艺术家齐白石曾提出:“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齐白石笔下的虾虽寥寥数笔,画中无水,却有虾在水中游之感。齐白石追求画面笔墨的简洁,画中虾虽只有五条腿,但一点也不损害虾的真实性,尤其是虾的头胸部分的淡墨上加了一笔浓墨,取得了绝妙的艺术效果。当然,齐白石的虾绝非高度“形似”的“虾”,而是中国传统审美文化所追求的飘忽若神、形神毕现、韵致不尽的“虾”。 除去绘画本身的技巧外还要提高自身的修养,中国画家在文学、史学、哲学、美学等方面都要达到很高的水准才能把握作品的质量和内涵。
与之相对,西方画家则以真实再现客观自然事物为创作理念,侧重追求“形似”,追求光影的效果,以面塑形,并加之缤纷色彩追求画面题材的视觉真实性,努力追求画面形象浮雕般的效果,追求美中之“真”,极具写实性。西方画家作品中的物象界限不是用简单的各种线条来区分,而是通过色彩的浓淡、光线的明暗来表现,就像我们眼见的实物一样。这也就是说,西方画家总是刻意强调色彩的丰富性与结构上的差异。他们所追求的,是在色彩的冷与暖、深与浅、淡与浓等多种对立关系中,营造出直观的视觉效果。早在古希腊时期普里尼就曾在《自然史》中记载了画家宙克西斯和巴尔修斯互相比谁的画更真实的故事。宙克西斯是公元前五世纪的一位希腊画家。宙克西斯以日常绘画和对光影的丰富利用而闻名。传说中宙克西斯画的葡萄极为、逼真,以至于吸引鸟儿前来啄食。而宙克西斯并不满意,因为画上的男孩举起葡萄没有逼真到足以吓跑鸟儿。到了文艺复兴时期,画面形象的真实性甚至成为绘画艺术普遍的要求和重要的评价标准,达·芬奇则直接把绘画中的浮雕感看作是绘画艺术中最重要的因素。比如17世纪现实主义大师卡拉瓦乔的静物画《水果篮》,就极具浮雕感与真实性。据史料考证,这是美术史上的第一幅静物画。明晰而结实的轮廓、单纯而质朴的光线,画面中鲜明的苹果、无花果、葡萄、叶子、柠檬、竹篮、干枯的叶子等,以及苹果上的虫子眼等都栩栩如生,这表现出卡拉瓦乔的率真与求实精神。在卡拉瓦乔的眼中,不管是静物、人物还是其他事物,都是自然存在的客体,因此,他总是以自然本身为依据,力求如实而真切地反映自然。
总之,中国画和西方画都是东西方绘画艺术体系中的重要分支,都是人类艺术世界中的宝贵财富。总体来说,中西方绘画中最本质的审美文化差异集中表现在写意与写实这一对立关系中。中国绘画偏重于精神性的写意,表达了画家对物象的理解及感受,其精神性、超然性往往高于画作本身的表达与所用的技法,画作作为抒情的媒介传达着作者的精神境界与人格追求。而西方绘画则偏重于真实性地再现某种物象,他们的表达重于构思,技法展示更注重于画家的精神表达,必须要透过层层物象才能体味到画作背后画家深藏的内心世界。
中国画更注重“写意”,追求“画外之画”,通过“有我之境”的营造,寄寓着儒家所追求的“天人合一”的精神生命。西方静物画在“写实”的外表下,追求有限的“画面空间”,通过对“无我之境”的营造,蕴含着丰富的西方人文主义精神。
在东西方思想强烈碰撞的今天,中西方绘画的发展必须抓住自身特点、取他人之长补己之短,笔墨当随当代,不断吸收对方的“精华”,博采众长、融会贯通、为己所用,丰富和发展自己的艺术语言与艺术边界,必能续写出更加绚烂的中西绘画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