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坤
在宋与辽、金的交聘问题上,学界已有关于交聘制度、交聘礼仪的研究。①关于宋与辽、金交聘制度的研究有:聂崇岐:《宋辽交聘考》,《宋史丛考》,中华书局1980年版;贾玉英:《宋辽交聘制度论略》,《中州学刊》2005年第6期;曹显征:《辽宋交聘制度研究》,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6年;李辉:《宋金交聘制度研究(1127—1234)》,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5年;赵永春:《宋金聘使对文化交流的贡献》,《北方文物》1995年第3期;周立志:《南宋与金交聘研究》,河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0年;王大鹏:《宋金交聘礼仪研究》,辽宁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等等。在宋朝的交聘礼仪中,朝见、宴、朝辞是三个重要的礼仪程序,其中赐宴及相关礼仪颇具政治意义与文化传统。日本学者渡边信一郎在《元会的建构——中国古代帝国的朝政与礼仪》中认为汉、唐元会礼的意义在于确定君臣关系,而外国使节的参与乃是帝国君臣关系向周边民族的延伸。①渡边信一郎:《元会的构建——中国古代帝国的朝政与礼仪》,沟口雄三、小岛毅主编,孙歌等译:《中国的思维世界》,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64页。与宴礼相关的研究还有朱飞芳的《关于北魏“赐宴”的问题》一文,该文认为北魏的赐宴是其汉化程度、政治安危的折射。②朱飞芳:《关于北魏“赐宴”的问题》,《临沂师范学院学报》2006年第1期。陈峰在《宋太祖朝的曲宴及其政治功用》一文中指出宋朝的酒宴彰显了一定的政治功能,宋太祖一朝的曲宴在安抚笼络将帅、藩镇以及诸国君王方面发挥作用。③陈峰:《宋太祖朝的曲宴及其政治功用》,《历史研究》2018年第4期。此外还有赵克生在《明代国家礼制与社会生活》中对明朝宫廷赐宴与宴礼进行研究,认为宴会有严明等级,凸显皇帝至上权威,加强君臣交流,营造太平盛世景象,抚慰远使与宣扬国威等政治意义。④赵克生:《明代国家礼制与社会生活》,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54~57页。综合前人的研究成果,可见中原王朝的宴会礼仪含有政治意义,皇帝的赐宴活动一方面是一朝君臣政治秩序的表现;另一方面,对于赐宴外使而言,宴会礼仪又作为外交礼仪而存在,用以睦邻修好,维持、确定国家间的政治关系。结合宋朝的政治环境,宋与辽、金为一种交聘关系,宋对辽、金使者的赐宴活动,具有维持与确定交聘关系的政治功能。与先于宋朝立国的辽朝相较,金朝给宋人带来的冲击更大,金朝由部族而发展成为独立政权,并以武力迫使宋室南渡,一度与南宋确立君臣关系,在这样的政治关系之上,宋朝赐与金使的宴会中的政治秩序如何?赐宴体现了怎样的政治意义?
北宋在外使朝见的制度规定上,凡使者至阕,宋廷有为其在皇宫内外宴设款待的制度。宫外的宴设地点在外使所处的馆驿,“凡四夷君长、使价朝见,辨其等位,以宾礼待之,授以馆舍而颁其见辞、赐予、宴设之式,戒有司先期办具……往来国信所,掌大辽使介交聘之事。都亭西驿及管干所,掌河西蕃部供奉之事。礼宾院,掌回鹘、吐蕃、党项、女真等国朝贡馆设,及互市译语之事。怀远驿,掌南蕃交州,西蕃龟兹、大食、于阗、甘、沙、宗哥等国供奉之事”①《宋史》卷165《职官志五》,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3903页。。宫廷中的宴享之设,外使多以预宴者的身份参与到宫廷的宴会中。而对辽使的宴赐,宋朝有专门的宴仪——“曲宴仪”。②关于宋朝曲宴的性质与特点,陈峰认为曲宴有随意且范围小的特点,具有皇帝私宴的性质。见陈峰:《宋太祖朝的曲宴及其政治功用》,《历史研究》2018年第4期,第168页。张胜海指出曲宴与春秋大宴及节宴不同,是无事特设之宴,主要有近臣与宗室参加,宋朝之后曲宴外国使臣为曲宴的主要形式。见张胜海:《帝子设宴纳宾贤,赏花钓鱼赋太平——中国古代曲宴初探》,《学术探索》2005年第3期,第132页。《宋史·礼志》所载宴飨之礼中说:
凡幸苑囿、池籞,观稼、畋猎,所至设宴,惟从官预,谓之曲宴。或宴大辽使副于紫宸殿,则近臣及刺史、正郎、都虞候以上预。③《宋史》卷113《礼志十六》,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690页。
在北宋时期,中央客馆都亭驿与宫殿赐御宴都专为辽国使副而设,其他国家使者无此待遇。当宋朝与金朝进行“海上之盟”时,金朝便开始试图与宋建立平等的外交关系,因此在宋朝对金使的接见礼仪上,有从馆之朝贡诸驿到赐宴都亭驿的变化。直至“绍兴和议”以后,南宋仿照契丹旧仪,制定了对金使的馆伴、殿宴之仪。
宋朝的中央馆驿是宴劳外使的场所。基于宋、辽交聘仪节,赐宴都亭驿与殿上赐宴有表达两朝平等的内涵。在宋、辽“澶渊之盟”后,都亭驿赐宴以及殿宴仅专为辽使而设,史载:“大辽使人在都亭驿,高丽在梁门外安州巷同文馆,回纥、于阗在礼宾院,诸蕃国在瞻云馆、怀远驿。”①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74,靖康中帙49,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54页。但是在这些馆、驿中受到宋朝皇帝赐宴的只有辽与高丽,“唯大辽、高丽就驿赐宴”②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74,靖康中帙49,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54页。。宫殿赐宴亦专为辽使设,史载:
诸蕃入朝,皇朝之制,西北蕃部及契丹、高丽、东南蛮、西南夷及诸外蕃国来贡者,并对于崇徳殿……上亲宴其(契丹)使于内殿,他国使或止就长春殿,皆于殿庭北向跪……南蛮、东夷、西南夷、海外蕃国、西北蕃部对讫,复引对于崇政殿……至《政和五礼新仪》,则朝见、赐宴、朝辞皆于紫宸殿,假日皆于崇政殿,诸国不及也。③李攸:《宋朝事实》卷12《仪注二》,中华书局1955年版,第198~199页。
除辽使以外的其他外使参加宴会,仅是作为预宴者,是否预宴需要经过宋朝允许。比如在天禧元年(1017),女真首领随高丽使徐讷入贡,徐讷要求宋朝如蕃长例,令女真首领参加殿宴。徐讷言:“伏缘女真素无差降,昨高丽国定以为蕃长、傔从名目,望许令敢赴殿宴,及赐予如蕃长之例。”④徐松辑:《宋会要辑稿》蕃夷3之3,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7712页。这说明在天禧元年之前,女真作为一个东北边疆部族而臣属于宋,与宋保持一种朝贡关系,因而女真使者并无参加殿宴的待遇。⑤真宗大中祥符二年至天禧三年,前往宋朝朝贡的女真族以长白山三十部女真为主,即居住在朝鲜半岛东北部咸兴平原上的女真部落。见程妮娜:《古代东北民族朝贡制度史》,中华书局2016年版,第388页。
宋徽宗时期,宋金结盟以夹攻辽国,女真族建立的金朝在反辽战争中崛起,此时的宋金关系已非往日宋与女真之间的朝贡关系,金国开始谋求与宋朝平等的国家关系,要求提升宋朝的宴赐规格。宣和元年(1119)正月十日,马政协李善庆赴宋朝,此次金使被“馆于宝相院”,有无赐宴不得而知。①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3,政宣上秩3,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6页。有明确记载赐金使御宴的,是在宣和二年(1120)九月赵良嗣引习鲁等使宋,这次宋朝以新罗使人礼以待习鲁等人,金使至阕后,赐宴显静寺,并由卫尉少卿董耘押宴。后又馆金使于同文馆,较之之前,金使有了礼遇规格上的提高。《三朝北盟会编》载:
赵良嗣引习鲁等入国门,锡宴于显静寺,卫尉少卿董耘押筵,馆于同文馆。七日乙巳,止作新罗人使引见,入见于崇政殿。上临轩引习鲁等捧国书以进,见讫而退。八日丙午,锡宴于童贯府第。②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4,政宣上秩4,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7页。
无论对于金还是宋而言,新罗礼是具有宗藩、臣属关系的意味。如在宣和元年,北宋在议定女真仪时,赵有开言:“女真之酋,止节度使,世受契丹封爵,常慕中朝,不得臣属,何必过为尊崇,止用诏书足矣。”③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4,政宣上秩4,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4页。因此,金国欲取得与辽国同等的待遇,追求与宋朝平等的地位,还要进一步诉求赐宴都亭驿以及殿上赐宴。宣和四年(1122),金国派使者乌歇、高庆裔赴宋谈判,此时宋廷对金使虽说是“礼过契丹数倍”,但宋朝仍以两国之仪未定为由,不允引殿奏事和就驿赐宴,据《三朝北盟会编》所载:
庆裔,渤海人,尤桀黠,颇知书,虽外为恭顺,称恩颂德不绝词,而稍稍较求故例无虚日,如乞馆都亭驿,乞上殿奏事,朝廷以两国往来之仪未定,请姑俟他日。①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9,政宣上秩9,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62页。
在史料记载中,金使在宣和四年(1122)之后,便开始赐宴都亭驿,“九月十四日,诏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梁师成就都亭驿设听押赐御宴”②徐松辑:《宋会要辑稿》礼45之16,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1455页。。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金国人使李靖等至,班荆馆赐御宴”③徐松辑:《宋会要辑稿》礼45之16,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1455页。。至靖康元年(1126),金军第一次南下时,“斡离不遣刘晏以十一月己丑入城翰林学士莫俦、防御使高世赏馆之都亭驿”④杨仲良撰,李之亮点校:《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149《钦宗皇帝》,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488页。。综上可知宋朝在宣和至靖康时期馆宴金使的地点变化,如表1所示:
表1 宋朝馆宴金使的地点变化
续表
金国在寻求如往昔辽国的地位的同时,希望获得宋朝接待辽使的契丹旧仪,因此会要求颁赐宴会,如宣和五年(1123)三月,宁术割使宋时曾言:“此行良遽,恐不得如契丹旧礼,只得个花宴甚好。”①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14,政宣上秩14,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02页。
从以上的考察中可以看出宣和时期,在宋、金建立盟约关系的同时,金使的馆待、赐宴的场所都有了规格上的提高,由随意性的“朝贡馆舍”,逐渐取得辽使之赐宴都亭驿待遇。南宋沿袭了这一做法,绍兴十三年(1143)十二月,宋朝户部尚书张澄制定金使见辞仪注,规定金使“入国门前一日,班荆馆赐宴,既至驿,赐被褥纱罗”,并多次由大臣“就驿赐宴”。②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50,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841页。南宋按照北宋中央馆舍的建制,于绍兴十四年五月修建成都亭驿,作为接待金使的宾馆。③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51,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858页。据《舆地纪胜》云:“都亭驿,在候潮门里”,“国信所,在都亭驿”。④王象之撰,李勇先点校:《舆地纪胜》卷1《行在所》,四川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49、51页。绍兴十四年(1144),金使乌雅和、孟浩赴宋朝贺天申节,南宋首次就驿宴之,史载:“故事,北使上寿毕,同百官殿上赐酒三行,次赴尚书省,至是特就驿燕之,仍以执政官押伴。”⑤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51,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437页。
金朝享有制度化的宫廷赐宴则是在绍兴十三年以后,即宋廷制定交聘仪注开始。在与金朝未达成“绍兴和议”之前,泛使来往频繁,皇帝行宫建制亦较狭小,金使入见,仪式从简,亦无殿宴,仅赐宴于殿外或就驿赐宴。绍兴三年(1133)十二月,金使李永寿等正旦入见,高宗此时说:“全盛之时,神京会同,朝廷之尊,百官之富,所以夸示。今暂驻于此,事从简便,旧日礼数,岂可尽行?无庸俱入。”因此此次使人见辞,“并赐食于殿门外”①《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1页。。绍兴八年(1138),金国遣使副赴宋议和,此时仅是“就驿议和”,宋朝“诏王伦就驿赐宴”。②《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1页。
绍兴十一年(1141)十一月,宋金签订“绍兴和议”,两朝以淮水为界,宋割唐、邓二州与金,确定了宋输往金的岁贡数目。③《宋史》卷29《高宗纪六》,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551页。绍兴十二年(1142)三月,金册封康王赵构为宋帝,册文曰:“皇帝若曰:咨尔宋康王赵构……今遣光禄大夫、左宣徽使刘筈等持节册命尔为帝,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④《金史》卷77《完颜宗弼传》,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756页。由此形成了金为君宋为臣的关系。正是在政治关系确定之后,两朝开始了制度化的聘使往来,与此同时制定了相应的交聘仪注。绍兴十三年(1143),南宋闻金贺正旦使副完颜晔、马谔入聘,便命户部尚书张澄按照契丹使副见辞仪,制定了一套接待金使的礼仪,史载:
初,诏户部张澄馆伴北使。是礼久不讲,澄知旧制,入国门前一日,班荆馆赐宴,既至驿,赐被褥纱罗。翌日,临安府书送酒食。又翌日,乃朝客省,赐茶酒;垂拱殿宴退,赐茶器。翌日,赐生饩,从例折博,游上天竺寺,赐香及斋筵,冷泉亭酒果。除夕,赐内中酒食风药花饧。正旦,殿赐茶酒,大臣就驿御筵。遇立春,赐寿盘幡胜;三日,客省签赐酒食内中酒果,江下观潮;四日,宴射赐酒果、弓矢例物;五日,大宴集英殿;六日,朝辞,赐衣带银器,临安府书送赆仪,大臣就驿赐宴,密赐金银;翌日,行赐龙凤茶,金、镀银合;又翌日,班荆馆赐宴。遂为定式。①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50,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841~2842页。
南宋在绍兴十四年(1144)按照所定仪注接待金使。从上仪中可以得知赐宴的地点有班荆馆与都亭驿,此为中央客馆的宴赐。再者,有垂拱殿与集英殿宴,是为宫殿赐宴。南宋在垂拱殿宴金使,是对北宋礼制的延续和借鉴,北宋对辽使的殿宴地点即在垂拱殿,据《宋史·礼志》所载,北宋于祥符九年(1016)制定契丹使见辞仪注,规定“宴日,契丹使副以下服所赐,承受引赴长春殿门外,并侍宴臣僚宰执、亲王、枢密使以下祗候”②《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04页。。长春殿是后来的垂拱殿,“垂拱殿旧曰长春,明道元年十月改勤政,十一月改今名,即常日视朝之所。节度使及契丹使辞见,亦宴此殿”③徐松辑:《宋会要辑稿》方域1之4,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7322页。。而集英殿在北宋为大宴的场所,“天圣后,大宴率于集英殿,次宴紫宸殿,小宴垂拱殿,若特旨则不拘常制”④《宋史》卷113《礼志十六》,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683页。。南宋对金使进行集英殿大宴的款待,这一点在北宋宴契丹使仪注中并没有涉及。因此殿宴作为南宋朝廷的一项交聘礼仪,体现着一国的国体,并维持着与金朝的和约关系。需要注意的是南宋与北宋的大内布局有很大差异。在南宋皇宫,文德殿、紫宸殿、大庆殿、明堂殿、集英殿为同一殿,朝参、上寿或者祭祀需“随事揭名”⑤《咸淳临安志》卷1《大内》,《宋元方志丛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3359页。。
南宋为表对金使接待之礼的隆重,除了在宫廷和中央客馆有宴赐之外,还在沿路为金使设宴,史载:
诏内侍省差使臣二员沿路赐御筵,一员于平江府,一员于镇江府,一员于盱眙军。①《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1页。
沿路赐宴的情况亦是仿照北宋接待契丹使的做法。契丹使在抵达白沟驿时,便有宋朝派往雄州的接伴使臣进行迎接。北宋在景德二年(1005)曾规定:“凡契丹使及境,遣常参官、内职各一人,假少卿监、诸司使以上接伴。内诸司供帐,分为三番,内臣主之。至白沟驿赐设,至贝州赐茶药各一银合,至大名府又赐设,及畿境,遣开封府判官劳之。”②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60,宋真宗景德二年五月乙亥条,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1342页。金使在修聘的往来过程中,宋朝规定在平江府、镇江府、盱眙军三地设宴,“金国每年贺正旦、生辰,遣使所过州县,日有顿,盱眙、镇江、平江、赤岸有宴”③赵彦卫:《云麓漫钞》卷6,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62页。。三地之中,“平江府应办国信馆舍宴设,为一路最”④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54,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918页。。因此在平江府的公务财政支出中,对金使的宴赐支出占当地财政的相当一部分。⑤周立志:《宋金交聘地方公务接待清单的发现与研究》,《黑龙江社会科学》2018年第1期。金使由平江府抵达国门,至班荆馆接受更为隆重的中央客馆御筵。吴焯曾咏诗曰:“赤岸前头赤羽驱,平江供递五千夫。龙茶宣赐无笺表,蚤驾冰稗过鼎湖。”⑥厉鹗等撰,虞万里点校:《南宋杂事诗》卷2,浙江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66页。在途中的馆驿或府治进行的赐宴,则有来自中央政府及皇帝的赐宴“口宣”。例如楼钥曾撰写《金国贺正旦使人赴阕口宣》,其中包括有《盱眙军传宣抚问赐御筵》《镇江府赐银合茶药》《平江府赐御筵》等。①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卷5921《楼钥二》,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年版,第77页。这是金使朝聘路线的一个反映。
金朝从与宋结盟开始,便有与宋建立平等关系的礼仪诉求,从其对宴赐地点的要求上可见一斑。但无论是结盟时期,还是后来战时,宋朝都未能为金使设置都亭驿御宴与殿宴,一方面是宋朝的朝贡观念,视其为臣属之国,另一方面在于礼仪的制定有赖于政治关系的确定,因此在“绍兴和议”后,宋朝才制定了殿宴、班荆馆都亭驿赐宴、沿路府治的相关制度和礼仪。
在接见外使的宫廷宴仪中,宴坐的设置体现出参与宴会人员的地位与身份。北宋“澶渊之盟”后,辽朝使者可宴于宋朝的垂拱、紫宸二殿,并可位同参知政事。辽使在殿宴当日,使副与舍利、从人立班入殿。《宋史·礼志》中载,“契丹使副缀亲王班入”②《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1页。,在殿宴的宴位上,辽朝国信使正使一开始是规定节度使之后,“太常礼院定国信司奏,正旦朝会,契丹使依旧仪设位龙墀上,次节度使南,升殿坐位如侍宴仪”③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04,宋仁宗天圣四年十二月丁酉条,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2428页。。《辽史·萧和尚传》中记载萧和尚“使宋贺正,将宴,典仪者告,班节度使下。和尚曰:‘班次如此,是不以大国之使相礼。且以锦服相贶,如待蕃部。若果如是,吾不预宴。’宋臣不能对,易以紫服,位视执政,使礼始定”④《辽史》卷86《萧和尚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326页。。可见辽使对宋朝所规定的宴会秩序有所突破,实现了宴位从节度使到参知政事的进步。那么金使在宫殿宴会中的位置如何呢?与辽使相比有何变化?
南宋在绍兴十三年确定金国使副见辞仪后,为金使设置殿宴,殿宴的参与者有宋朝的文武官员以及金朝使团。核心的文武官员被安排到殿上,史载:“皇帝御紫宸殿,六参官起居,北使见毕,退赴客省茶酒,遂宴垂拱殿,酒五行,惟从官以上预坐。”①《宋史》卷19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1~2812页。绍兴十四年正月一日,“宴金国人使于紫宸殿。文臣权侍郎已上、武臣刺史已上赴坐。自后正旦赐宴仿此”②《宋史》卷19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1页。。而低于权侍郎、刺史的其他文武臣僚,只能居于殿外或不预宴。这种对于本朝文武臣僚的宴会空间安排同样适用于金朝派来的使团。
“绍兴和议”后,金朝的聘使制度完备起来,前往宋朝的使团由正使、副使及三节人从组成。据已有研究,金朝在使节的任用制度上,多以宗室、外戚及宠信之贵臣为正副使。③李辉:《宋金交聘制度研究(1127—1234)》,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5年,第85~86页。在宋朝看来,金朝国信使副的位置就至关重要,因此将使副的位置安排在了殿上,且相比辽使的赴宴班位与宴会座位,金使的地位更加高。在赴宴班位上,金国使者不是缀亲王班之后,而是立于西班,与宰臣相对,而原来立于西班的亲王、使相,改立宰臣之东。《宋史·礼志》载:
(金国贺正使副)立班则于西班,与宰臣相对立。仍权移西班使相在东壁宰臣之东。④《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1页。
当金使排班入殿后,宴坐的位置亦区别于旧时的辽使,“绍兴和议”后,北使礼仪规定:
金国贺正旦人使到阙赴宴等坐次,令与宰臣相对稍南。⑤《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1页。
以上记载的情况是绍兴十三年仪注的规定。绍兴三十二年(1162),时海陵南侵失败,金朝欲与南宋议和,宋朝此时追求更为平等的交往礼节,南宋对金朝国信使副的殿宴班位进行了调整,该年三月,门、客省奏:
北使到阙朝见礼仪,及参酌意度,并以在京旧仪,及渡江后近例,北使见日,位于西班,照东班宰臣稍退。①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98,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3896页。
此时金使是“照东班宰臣稍退”,而非“与宰臣相对立”,也就是说由原来的与宰相并列,而到相对于宰相稍后,这可以说是南宋争取国体的结果。
综合以上考察,金朝国信使副的赴宴班位与宴坐设置之变化,以及与辽使的区别如表2所示:
表2 辽、金使赴宴班位与座次比较
按照使者官位的高下,金朝使团中的三节人从为金朝国信使副的属官,人数较多且官位较低,以淳熙十六年(1189)及庆元元年(1195)为例,淳熙十六年,“上节共七人……下节共三十九人”②徐松辑:《宋会要辑稿》职官51之35,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3554页。。庆元元年,“上节七人……中节十四人……下节三十九人”③徐松辑:《宋会要辑稿》职官51之39,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3555页。。因此大概有六十个从人则被安排到殿外,须经得批准方可赴殿宴。绍兴十四年五月,金国始遣贺宋朝天申节使,宋朝规定“北使贺生辰圣节使副随宰臣紫宸殿上寿,进酒毕,皇帝、宰臣以下同使副酒三行,教坊作乐,三节人从不赴。既而三节人从有请,乞随班上寿,诏许之,仍赐酒食”①《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1页。。这种将使副与三节人从区别开来对待的做法在上下马之仪以及赐物中都有体现。在上下马之仪上,“使副上下马于执政官上下马处。三节人从并于宫门外上下马”②《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1页。。在赐物上,赐大使金一千四百两,副使八百八十两。并各赐衣三袭,金带三条。而上节人仅赐银四十两,中下节各三十两,衣一袭、涂金带一条。③《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2页。
宋朝的核心官僚及金朝国信使副位居殿上,而三节人从被安排到殿外,体现了金使殿宴礼仪的等级性。另一方面,金朝国信使副在宴会中的立班位序与座次是宋、金两朝政治关系的一种反映,是双方在力量上相互博弈的结果。在“绍兴和议”之初,金朝国信使副无论赴宴排班,还是宴会座次,都与宰臣相对。当宋朝改变与金的君臣关系,欲恢复平等的敌国之礼时,在宴会场合即使做出微小的位叙调整,对宋朝来说也有重要意义。
《宋史·礼志》中说:“宴飨之设,所以训恭俭、示惠慈也。”④《宋史》卷113《礼志十六》,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683页。也就是说宴赐是君对臣下的一种恩赐手段,用以和睦君臣关系。陈峰在《宋太祖朝的曲宴及政治功用》一文中通过分析宋太祖对臣下赐以曲宴的行为,指出宋太祖朝的曲宴虽然仍有表达君臣同乐、和谐的主题,但体现的是宋初的崇文抑武施政观念。⑤陈峰:《宋太祖朝的曲宴及政治功用》,《历史研究》2018年第4期,第177页。宋朝对金使的赐宴活动除了睦邻修好的作用外,南宋对金使的赐宴有仿照北宋赐予辽使的“曲宴仪”,在实践中调整金使的殿宴班位与座次,其用意在于巩固既已形成的交聘制度。而在金强宋弱的形式下,宋朝为金朝使臣所设宴赐与其求和政策相一致,以设置盛宴的手段来厚赂、笼络使者,以求达到和合两朝关系的作用。
杨向奎在《宗周社会与礼乐文明》中,运用了莫斯的馈赠理论,认为在我国古典著作中的“三礼”及后来所谓“五礼”都是包罗万象的,婚丧、嫁娶、朝聘交往、礼仪乐舞、军队征伐、典章制度,无一非礼,而许多是来自原始社会的风俗习惯,来自原始社会的potlatch,即是一种馈赠,这种馈赠理论上是自发自愿的、无私的,而实际上是应尽的义务,并是图利的。这种形式通常是通过慷慨馈赠礼物而进行的;伴随出现的行为是表面上的虚伪和交往上的诓骗,这种情况下的交易本身是建立在应尽的义务和经济上自私自利基础上的。①杨向奎:《宗周社会与礼乐文明》,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44~249页。
按照“礼”的起源角度,南宋与金交聘过程中,宋朝从来回路程到宫殿见辞,如无意外则按照礼制无一不进行设宴,并且与北宋时期的辽朝相比,金使在宫殿中的宴位更高。这种设宴连带着许多的礼物赠与,宋赠与金以大量的岁贡,用了大量的人力与物力,史载:“每北使至馆,即出内库钱万缗,付都亭驿。”②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50,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842页。“自到阙朝见、燕射、朝辞,共赐大使金千四百两,副使金八百八十两,衣各三袭,金带各三条。都管上节各赐银四十两,中下节各三十两,衣一袭、涂金带一条。使人到阙筵宴,凡用乐人三百人,百戏军七十人,筑球军三十二人,起立球门行人三十二人,旗鼓四十人,并下临安府差;相扑一十五人,于御前等子内差,并前期教习之。”③《宋史》卷119《礼志二十二》,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812页。《云麓漫钞》中有平江府设宴的排办司人数,记录到“牵船、当直、防护、枪旗、槹手、火台、火把、岸槹、灯笼,共用五千三百一十四人”,“凡贺正、生辰来回程,御筵、顿食等,每次用二万贯,公四万贯,他州亦不减此”①赵彦卫:《云麓漫钞》卷6,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62、165、166页。。金使若于寒冬时期前往宋廷贺正旦、生辰,沿路牵引舟船的纤夫有致冻死者,淳熙六年有臣僚上书道:“生辰、正旦,国信往来,正当严寒,沿路牵驾舟船人夫衣装不办,多致冻死。今岁尤众,平江府界死者一十八人……”②徐松辑:《宋会要辑稿》职官36之59,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3101页。这都说明了酒食、礼物、娱乐活动以及各项劳役,与宴会一同成为对使者的馈赠,这些馈赠在某种程度上是为确保遵守和约义务的实现,另一方面,亦是当时以馈赠来求取自保的自利行为,与高宗的求和政策是相同步的。
在沿途馆驿或府治进行的宴赐中,有皇帝派中使进行“口宣”,从口宣内容上,也可以看出宋朝在沿途设宴款待金使的政治目的,口宣内容则以聘使修好、慰劳使者为主题,比如《平江府赐御筵》口宣称“有敕,履端之始,修聘甚勤。行既次于近藩,礼宜加于载燕。是为异渥,其服多仪”③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卷5921《楼钥二》,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年版,第77页。。
宋朝对金使的赐宴及相关礼仪作为一种馈赠,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减少礼仪上的摩擦。宴会礼仪规格高低要依据外使的国家国力强弱以及远近亲疏,做到恰如其分,不能太过隆重有辱国体,亦不能太简令使者不悦。这是宋朝君臣围绕赐各项宴仪进行讨论的原因,毕竟宴会礼仪的缺失虽不至于破坏两国关系,但足以成为对方撕毁和约,进行挑衅的口实。比如绍兴三十一年,太学生直学宋芑上书枢密院,书中言道:“又闻其使者初见之日,殿庭间已杀其礼,止令驿中赐宴,则是朝廷虽尽从今日之请,而此事已忤使者之意,亦足以生衅矣。”④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236,炎兴下秩136,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692页。也就是说金使在最初使宋时,并不满意“就驿赐宴”的宴会规格,因此成为金挑衅、威慑宋朝的一个理由。由此可以看出宴礼对于政治的重要性,所以完备的宴仪是必要的。
宋朝对金使的赐宴及宴仪有确定政治关系的作用。与宋朝的朝贡关系决定了使者的宴礼规格。北宋的赵有开曾说:“女真之酋,止节度使,世受契丹封爵,常慕中朝,不得臣属,何必过为尊崇,止用诏书足矣。”①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4,政宣上秩4,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4页。此语乃出自北宋人的华夏观念,女真被认为是“慕华”的,并且是臣属于中国的,因此仅按照新罗之礼被安排在客馆,未如契丹那样有专门的曲宴款待。而在南宋“绍兴和议”之后,即按照契丹旧仪制定金使宴仪,且给予金使更高的宴会位次,乃是迫于金朝的强大势力。在金尊宋卑的政治关系下,宋朝并未放弃对于宴仪的改变,企图通过两朝抗礼以实现对等的交聘关系。②有学者认为,宋、辽间的对等交聘关系以及“朝贡体系”的理想对于现实政策具有影响,宋金不平等的外交关系下,南宋人虽然在现实中努力取得宋金间的对等关系,然而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下的南宋士人并未放弃“四夷来朝”的理想。见李辉:《宋金交聘制度研究(1127—1234)》,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5年,第18页。绍兴三十二年,南宋规定北使见日,位于西班,照东班宰臣稍退。③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98,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3896页。在驿馆中的宴仪调整上,有洪迈、徐喆等人提出了接伴、馆伴旧例变更十四事。④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98,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3896页。《大金国志》载:“绍兴之和也,近例屈节者凡十四事。是时,宋以徐喆馆伴,始更改之。”⑤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16,《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洪、徐所奏十四事中,宴仪的变化有“中使口宣”“劝酒语”以及“揖礼”。史载“旧赐御筵,中使读口宣,低称‘有旨’,今抗称‘有敕’。旧中使与北使相揖,北接引中使稍前,今只依平揖。旧御筵劝酒,传语称‘帝恩隆厚’,今称‘圣恩隆厚’”⑥李心传撰,胡坤点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98,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3896页。。
另外,金朝灭亡北宋,“靖康之耻”使南宋人的华夷观念更加深刻,因此宋人出于“华夷之辨”的观念表现出一种文化优劣观。在宋人笔下,金朝宴会中的礼仪取自“中国”,本朝的宴仪则优于金朝宴会中的“虏俗”。记录北宋宣和时期使金行程的《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中提及金朝的馆宴,“有幕屋数间,供帐略备,州首出迎,礼仪如制……虏人每赐行人宴,必以贵臣押伴”①佚名撰,程郁、瞿晓凤整理:《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全宋笔记》第4编8,大象出版社2008年版,第12页。。又说“酒三行,则乐作,鸣钲击鼓,百戏出场,有大旗、狮豹、刀牌、砑鼓、踏索、上竿、斗跳、弄丸、挝篏旗,筑球、角牴、斗鸡、杂剧等,服色鲜明,颇类中朝”②佚名撰,程郁、瞿晓凤整理:《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全宋笔记》第4编8,大象出版社2008年版,第16页。。楼钥使金,曾在《北行日录》中记录:“赐宴之礼,押宴与正使对坐,接伴使副坐押宴下,副使对二者之中,惟茶酒则小异。本是殿上置酒,多就馆安排,必以两府为押伴,押伴庙坐,使副接伴对坐,两傍立班及对揖,位次必差向前。嗣晖雍容庄重,而善应接,尝使于我,尽记朝仪以归。国中典章礼文,多出其手。”③楼钥撰,朱旭强整理:《北行日录》卷下,《全宋笔记》第6编4,大象出版社2013年版,第30页。
宋人认为金朝无法尽数学习中原王朝礼乐,宴会中融合诸多“虏俗”,言外流露出对金朝礼乐文化的批判。比如书写金朝乐舞时说:“声遂下,而管笛声高,韵多不合。……舞者六七十人,但如常服,出手袖外,回旋曲折,莫知起止,殊不可观也。”④佚名撰,程郁、瞿晓凤整理:《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全宋笔记》第4编8,大象出版社2008年版,第12页。又说“每上国主酒,系宣徽使敬嗣晖等互进,以金托玳瑁椀贮,食却只覆以金扣红木浅子,令承应人率尔持进,其礼文不伦如此。……乐人大率学本朝,惟杖鼓色,皆幞头红锦帕首,鹅黄衣紫裳,装束甚异。乐声焦急,歌曲几如哀挽,应和者尤可怪笑”⑤楼钥撰,朱旭强整理:《北行日录》卷下,《全宋笔记》第6编4,大象出版社2013年版,第32~33页。。
综上所述,宋朝对金使的赐宴及宴仪是一种外交手段,具有保障交聘制度、确定政治关系的作用。同时宴仪又是中原礼制文化的体现,宋人通过对宴会礼仪的书写,表达出“内中国而外夷狄”的夷夏观念。
宋朝在“澶渊之盟”后为契丹国信使副定以见辞仪注,宴会之礼制规定建立在对等的交聘关系之上。而南宋在向金称臣的情况下,虽仿照契丹旧仪而制定宴会礼仪,但金朝国信使的位置高于北宋时期的辽朝,班位同宰臣,宴位于宰臣而稍南。宋朝沿途及宫廷宴设需要大量的财政支出,目的在于厚赂使者以促成金朝履行和约义务,减少礼仪摩擦以巩固交聘关系。宴仪又是宋、金政治关系的体现,在金强宋弱的形势下,宋朝并不放弃对宴仪的改作以实现平等的交聘礼仪。最后,宋人对本朝宴仪的认同,对金朝宴仪的贬抑体现了南宋士人的夷夏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