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命运悲剧的根源探析

2018-06-30 06:26唐君
新课程研究·上旬 2018年3期
关键词:孔雀东南飞亲子关系

摘 要:《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举身赴清池”的原因历来众说纷纭,学者大多归结为当时社会的原因。但关注中国女性的生活,即使在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刘兰芝式的悲剧依然存在。因此,从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角度去探寻刘兰芝的悲剧命运的原因,更具时代意义。

关键词:悲剧根源;亲子关系;两性关系

作者简介:唐君,武汉市第十六中学教师,武汉市语文学科带头人。(湖北 武汉 430000)

中图分类号:G63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568(2018)07-0114-02

《孔雀东南飞》是我国古代最长的一首叙事长诗,诗中塑造的刘兰芝是一位家境殷实、知书达礼、忠于爱情的美丽女子。风华绝代的刘兰芝最终“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的举动给后人留下很多的遗憾与惋惜,诗歌提醒后世人“戒之慎勿忘”。古往今来,无数学者从各个角度探寻刘兰芝的悲剧根源。有的从社会学角度认为是封建礼教、家长制对人的戕害;有人认为是门第观念导致了刘、焦悲剧;有人认为当时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是造成无子的刘兰芝被“休”的根本原因。即使在文明已经高度发展的今天,刘兰芝式的离婚悲剧依然存在,如果把刘兰芝的悲剧仅仅归结为当时社会的原因,笔者认为并不妥当。

研读《孔雀东南飞》,我们发现三个家庭成员都过得极为痛苦:焦母愤怒,兰芝委屈,仲卿进退维谷。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痛苦的情况,笔者认为既有当时社会的因素,更是两个原生家庭成员间不同的家庭观念冲突的结果,笔者将从亲子关系、两性关系的角度探寻兰芝悲剧的成因。

一、刘兰芝悲剧命运产生的根源

笔者认为,焦母和刘兰芝不认同“举止自专由”是源于双方家庭的秩序不同,不同的家庭秩序造成了不同的亲子关系。焦家的亲子关系呈现一种私有财产的特点。这种亲子关系里父母将孩子作为自己的私有财产,孩子的任何反抗都会使他们出现强烈的愤怒行为,孩子对父母只能是服从,孩子失去了独立和个性,成为被动服从的机器。

《孔雀东南飞》中有两次记叙了焦仲卿和焦母的对话。一处是刘兰芝自请遣归之时,焦仲卿为刘兰芝的辩解让焦母恼怒不已,焦母说“吾已久怀忿,汝岂得自由!”“小子无所谓,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二是在仲卿表示要为兰芝殉情之时,焦母哭泣着劝慰:“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在这两次对话中,焦母一再重复“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女求,便复在旦夕!”。这些对话传达了焦母的两层意思:一是焦母认为维系婚姻的是外在的容貌,而不是夫妻感情。二是焦母不尊重儿子,她以自己的喜好来评判、左右儿子的婚姻。焦母认定的一种亲子关系是:母子之间不仅要孝道更是要顺从,儿子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张,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就好。出生成长在不同家庭氛围中的刘兰芝根本达不到焦母的要求,所以焦母认定兰芝“举止自专由”。

和焦家不同,刘家的亲子关系则呈现一种亚平等型的特点。在这样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兰芝,渴望一种母慈子孝、互相尊重的亲子关系。

首先,刘家非常注重子女的教育,“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文章开篇揭示了刘兰芝受到的教育是系统而完善的。刘家不仅培养了刘兰芝劳动的技巧,而且注重在音乐和诗书方面的教育和培养。其父母并未遵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而是致力于培养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足见其家庭思想开明,风格前卫。在这样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刘兰芝自我认同感强,自视甚高。

其次,刘兰芝的母亲尊重女儿的情感。刘兰芝被遣回家,刘母问刘兰芝“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违誓。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这句问话说明刘母在刘兰芝的培养上是严格的。从刘兰芝“三日断五匹”“昼夜勤作息”的勤勉,上事公姥、下抚小姑的贤德,足见其严谨向上的家风。刘兰芝被遣让刘母痛苦不堪。但刘兰芝说“儿实无罪过”刘母便接受了这个理由,刘母信任自己的女儿。媒人来求亲,母亲建议刘兰芝答应下来,当刘兰芝告诉母亲自己与仲卿有约在先,刘母就委婉谢绝了媒人的提亲,“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这既是母亲对刘兰芝的维护,更是母亲对刘兰芝的尊重,她尊重女儿的情感,尊重女儿的选择。

其次,刘兄没有为了个人的私利去逼迫刘兰芝再嫁。“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这一席话与其说是逼迫,不如说是点醒刘兰芝重回焦家的愿望根本不切实际,同时提醒刘兰芝要为今后的人生做切实的打算。刘兄作为一位男性,他对刘兰芝的婚姻与今后的人生有更清醒的认识和最世俗的打算。

刘家宽松,刘母温柔,在这样环境下生活成长起来的刘兰芝,对家的憧憬应该是温情的、自由的、轻松的。她怎么能适应焦家严苛的生活,怎么能忍受焦母的强势霸道。

刘兰芝和焦母在家庭观念上有着巨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焦母理想的媳妇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美丽女子,刘兰芝却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有主见、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女子。她不可能像仲卿一样对焦母言听计从,唯唯诺诺。她尽得了孝道却做不到顺从。她势必不会得到焦母的认同和喜爱。而刘兰芝也没有想要委曲求全、泯灭自己的个性来获得焦母的喜爱。她被驱遣时,把自己打扮得美丽非凡,既是维护自己的自尊,也是对焦母的一种回敬。离去时,拜别焦母,在礼仪上不让自己有丝毫的瑕疵,既是自己的教养使然,也是对焦母的一种无声的控诉。种种语言和行为都可以看出刘兰芝的性格要强,认识清醒,行事果断。这样的女子不是焦母能够随便摆弄的傀儡,所以婆媳关系的恶化是必然的结果,悲剧的发生也不可避免。

二、从夫妻关系看刘兰芝与焦仲卿的婚姻

刘兰芝自请遣归时说:“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鸡入机织,夜夜不得息。”“常”透露了刘兰芝对婚姻生活的失望,追溯失望的原因是仲卿缺乏对兰芝情感上的真正关照。

1. 仲卿不了解刘兰芝对婚姻的期望。劉兰芝期望的是两情相悦、朝夕共处的生活,可现实却是日夜劳作、相见日稀。对于来自截然不同家庭氛围的刘兰芝,要适应一个新的家庭是很艰难的,更何况还有如此不好相处的婆婆。刘兰芝难以适应在焦家的生活,所以她希望丈夫能够时常陪伴在身边。但是汉代官员休假制度规定,五日一休沐,刘兰芝和仲卿是典型的周末夫妻,只有在周末才能团聚,这时还要先尽孝道,可见夫妻俩相处的时间少,交流少。仲卿并不了解刘兰芝的渴望,也不了解婆媳矛盾冲突的根源。

2. 仲卿不了解刘兰芝自请遣归的真正意图。从后文来看,刘兰芝并不真正想要脱离仲卿生活,他更希望仲卿能起来调和自己和婆婆之间的关系,让自己在家获得应有的尊重。鉴于仲卿的身份地位和焦母的性格,仲卿采取的跪告方式不仅没有缓解婆媳矛盾,解决刘兰芝的困境,相反却坚定了婆婆驱遣刘兰芝的决心,因为仲卿的这一举动正好触动了焦母的逆鳞。不仅刘兰芝举止自专由,儿子现在也来质疑自己,对焦母来说,这不可忍受也不可原谅。仲卿只得回来让刘兰芝妥协,先回娘家,等自己来接她。仲卿的这一行为让刘兰芝深深失望,所以她说“无复重纷纭”。仲卿缺乏处理婆媳关系的智慧和能力。

3. 仲卿没有设身处地地思考刘兰芝面临的困境。送刘兰芝回娘家的时候,刘兰芝告诉了仲卿自己回家后面临的困境,仲卿没有在意,也没有想出应对的策略;在刘兰芝答应再嫁之后,他不仅没能去理解刘兰芝内心的痛苦,反而讽刺刘兰芝攀高枝而背弃誓言,并且告诉刘兰芝“吾独向黄泉”,这成了压垮刘兰芝的最后一块心石。在整个事件处理中,焦仲卿始终站在自己情感需求的立场而忽略了刘兰芝的艰难处境,仲卿始终没有正视家庭中存在的问题,他的回避的态度,让所有的重负都压在了刘兰芝的肩上。不堪重负的刘兰芝最后“举身赴清池”既是对焦仲卿的失望;也是刘兰芝清醒地认识到:她不可能既能保持自己独立的个性,维护自己的自尊还能获得理想的婚姻。二者之间她必须有所取舍,但刘兰芝是清醒的、倔强的,骄傲的,二者缺一不可,最终她用生命成全了自己。

刘兰芝殉情,令人唏嘘,但悲剧并未停歇。唐婉的抑郁而死,珍妃的井下冤魂,现今社会家庭的无数悲剧都源自我们传统的家庭伦理关系。有学者研究指出,我国传统的婚姻家庭有几个主要特征:①婚姻价值方面,重家族延续轻夫妻感情;②配偶选择方面,重父母之命轻个人自由;③夫妻互动方面,重礼仪规范轻个人自主;④婚姻维系方面,重家庭义务轻个人幸福。因为婚姻注重的是家族、父母、礼仪、义务,所以家庭中的亲子关系要大于夫妻关系,父母可以插手甚至干涉子女的婚姻。同时夫妻之间又不注重个人的自由、自主和幸福,所以夫妻之间缺乏真正的情感关照,维系夫妻关系最重要的不是感情而是责任义务,这样的家庭伦理文化才是影响婆媳关系,造成夫妻离散,家庭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

责任编辑 关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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